5 嫁給心上人他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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禮部衙門裏,林懌正在看手中的文章,這不是公務,純粹隻是看即將科舉考生的文章罷了。
禮部的事務並不多,隻有每逢重大節日的時候禮部才會忙碌起來,加上前段時間才忙完事物,這段時間整個禮部衙門都可以鬆散下來。
所以林懌一邊喝上好的大紅袍,一邊看這次即將參加秋闈人的文章,試圖從中找出家境還算是不錯,家風清正、尚未婚配的年輕學子。
看文章,看年輕學生家世看得久了,林懌隻覺得越發煩躁。
這些年輕的學子們不是學問看著一般,就是家境太差,總有不盡人意之處。
如何般配得上他的女兒林映雪?
女兒林映雪得了溫蕙的好容貌,堪稱是絕代風華,學問是他親自過問的,也是佼佼。
若是嫁給這些人,豈不是明珠蒙塵?
林懌捏了捏眉心,腦中忽然想到了傅嘉澤來。
當時的山匪之患,是傅嘉澤救了映雪,傅嘉澤門楣低了一點,但是映雪也是庶出。
倘若是汪氏和長青侯府沒有看中傅嘉澤就好了……
大概是見過了傅嘉澤,總覺得這些年輕的學子處處不如他。
溫蕙什麽都沒有說,但是她難得低下身段定然是為了映雪之事,林懌鉚足了勁兒想要找個如意佳婿,寒門裏既然沒有合適的人選,那麽官宦人家的庶子呢?
林懌想了想,合攏了手中的冊子,走到了另一側的書案,他還沒開口,正在奮筆疾書的田郎中連忙放下了筆墨,“林侍郎。”
在各個衙門裏都有會來事的長袖善舞人,就連禮部這等清水衙門也不例外,這田沰就是禮部衙門的“萬事通”。
林懌想要找田沰的原因很簡單,先前田沰給人送過帖子,那是長公主的花宴,可以讓年輕的兒郎和女兒家參加,汪氏手裏有一張帖子,就算是他現在就想要替林映雪討要一張帖子。
田沰等到上峰說明了來找他的來意之後就從懷中拿出了一個帖子來,雙手恭敬地想要遞給林懌。
林懌還來不及接過來,一隻手就從田沰的手中拿過了帖子。
那人正是和林懌想來不對付的路鶴,路鶴也是禮部任職,恰好與林懌是平級,同樣是禮部侍郎。
路鶴翻看了手中的帖子,挑挑眉,表情玩味說道:“林侍郎,你是想要替你家女兒要一張花宴的請帖?想要給你家女兒找相看的對象?”
名帖在路侍郎的手中飛舞,讓田沰縮了縮脖子,不敢參與到兩位大人的紛爭裏。
林懌總覺得路鶴的表情微妙,像是再看他的笑話一樣,仔細想了想對方話,才謹慎地開口說道:“確實如此。”
路侍郎笑著說道:“你家到底不願意要寒門學子,還是準備讓女兒嫁入高門大戶裏。既然這樣,又何必要和那位公子……我記得是姓傅牽扯到一起。”
燙金貼在路侍郎的手中翻飛,泛著金色泠泠的光,而林懌楞過之後勃然大怒,因為激動,身子都不由得顫抖起來。
“路侍郎,此話從何說起?我家長女即將定親,因男方家眷不在京中,需要一點時間,看不起寒門從何說起?你是成心找事嗎?”
路侍郎把帖子啪得一下拍在桌子上,直接把縮頭縮腦的田沰拎了起來。
“林侍郎,你是兩耳不聞窗外事,還不知道外麵的風言風語,外麵都傳遍了,都知道你家大女兒先是看中了貧家子,現在到底是意難平,又準備毀親,你問問看田郎中,是不是這回事?”
林懌的目光凝在田沰身上,讓田沰是叫苦不已,這神仙打架讓自己這個小鬼遭殃。
他謹慎地組織語言,“林侍郎,多看看也是好的,這賞花宴上青年才俊多得很。”
田沰這話是默認了路鶴的話。
林懌眼皮重重一跳,刷的一下臉色鐵青,倘若是林寶珍在場,他恨不得打殺了這孽女,先是追在謝家公子身後,現在還不容易即將定親,又弄出這等事情!
林懌根本待不住了,他準備立即回府,去問詢汪氏鬧到滿城風風雨雨到底是怎麽回事。
隻是走之前,林懌也不忘刷得一下把田沰桌子上的灑金帖拿走。
路鶴發出了嗤笑聲,而林懌的額頭青筋都迸現了出來,倘若要是替林寶珍去討要這帖子,受到如此羞辱自然不會拿帖子,但是這是替林映雪要的。
重要的不是林映雪,而是林映雪的生母——溫蕙。
“我家不光是有大小姐一人,還有我的小女兒也是待字閨中。”林懌從牙縫裏擠出這幾個字,“今日裏事務我也做完,先走一步。”
林懌走的步伐太快,就連身後的衣擺都揚了起來。
恰好在此時,下值的當當當的鍾聲響起,禮部衙門裏不少人都站了起來,施施然準備離開衙門,見到了行色匆匆的林懌,讓開了身子,對著林懌行禮。
而林懌不過是隨意點頭,腳下的步伐不斷。
路鶴收回看著林懌的視線,再看著和鵪鶉一樣的田沰,失笑著道:
“田郎中,這林侍郎還有一個女兒?我怎麽沒聽說?之前倒是見過尾巴翹到天上去的大小姐。”
“林家確實有個二小姐,是庶出,聽說膚如凝脂麵若芙蓉,生得極美。”
路鶴更稀奇了,“我家女兒對京中的美人如數家珍,怎的沒提過這林二小姐?”
“因為林二小姐從未參加過各種花宴或者是詩會、踏青。”田沰說到了這裏,壓低了聲音,“她的容貌傳出來,是因為先前險些和林大小姐議親的謝家公子。”
路鶴這才想起來謝景之鬧出的事情來,他仔細一想田沰的話很有道理。
謝家公子備受女子追捧,他能夠一見傾心的女子定然是絕色了。
想到了這次的賞花宴林家大小姐應該不會錯過,林二小姐也要選夫,隻怕是要熱鬧起來了。
路鶴想著林府有熱鬧看,從腰間拿出了折扇,刷得一下打開,愉悅地搖了搖。
林懌回到林府的時候,林寶珍正在發脾氣。
水磨石鋪就的地麵上一塌糊塗。
碎了的瓷片,還有泡開的茶葉灑在上麵。
幾個婆子跪在地上,其中一人還被碎瓷片劃傷了臉。
林懌大跨步上前抓住了林寶珍的手臂,“你在幹什麽?沒看到傷了人嗎?”
林寶珍抬起眼,毫不猶豫地說道:
“爹爹,你回來的正好,她們辦事不利,我讓她們去說傅嘉澤的不好,隻是吹吹風罷了,不知道她們怎麽辦事的,弄得都在非議我的事,讓我買個東西被人指著鼻子罵。”
林寶珍聽著市井之間的議論聲,忽然想到了預知夢裏事情,那個時候傅嘉澤已經外放做了小小的縣令,她不願意陪同一起去吃苦,想要留在京城,結果就聽到了市井之間的流言蜚語,這些流言逼迫她去了那個破舊的縣城,而這次的情形和上次多像啊,惡意裹挾著她,瞧瞧看,同樣是父親過來興師問罪了!
不過林寶珍並不怕,那次母親也不站自己,而這次有母親在自己身後。
林懌的唇抿成一線,聲音裏是壓製的怒氣,怒氣如火焰一般搖曳。
“當時和傅嘉澤的婚事你是點頭了的,你現在是想要反悔?胡鬧到了極點,倘若不是我今日裏在衙門聽到了,你還想要一直瞞著我不成?”
林寶珍點頭,坦然說道:“這事已經決定了,我娘同意了,長青侯府那邊也知道,爹,你不用擔心,到後麵自有我的造化。”
今日裏雖然被人奚落,卻也有個收獲,林寶珍在路上遇到了自己想嫁的那人,她直接衝上去表示要和他談一談。
謝淵不是少年人,他抱過來的兒子都是已經可以娶妻的年齡,見到了少女衝過來,雖說詫異,也擺擺手讓侍從退下,風度翩翩請了小姑娘喝茶。
謝淵的眉眼與謝景之有些相似,因為是武將出身,身姿比謝景之更為挺闊,走路可謂是龍行虎步。
年近四十,謝淵身上有謝景之所沒有的穩重,尤其是笑起來的時候,說不出的溫潤,並沒有武將的銳氣,反而有一種讓人渴望的溫暖。
林寶珍要和謝淵說得內容也很簡單,她表示市井之間的傳聞隻是無稽之談,她是懂禮數的,從未與謝景之有過愛慕之心,隻是因為她正在學詩詞韻律,而謝景之的詩詞做得很好,旁人就以為她心生愛慕謝景之。
謝淵雖說奇怪為什麽林寶珍要和自己解釋這些,不過對小姑娘他素來是有耐心的,等到林寶珍說完,才溫聲笑著說道:“林姑娘放心,這些話我記住了,我不會誤會你,隻可惜我家景之沒有福氣。他有時候實在是……是我後宅太過於空虛,他自幼少了人教導。”
“謝景之沒有這個福氣,你願意有這個福氣嗎?”林寶珍石破天驚這樣來了一句。
謝淵本來正在喝茶,聞言直接被嗆到了,茶葉都噴了一地,本來覺得是小姑娘在捉弄自己,看到了林寶珍的眼,從中察覺到一絲認真來。
沉默半晌,謝淵隻是說道:“小姑娘,莫要捉弄於我。”
林寶珍搖頭:“我沒有,侯爺是戰無不勝的將軍,是我敬仰的存在,因為在娶妻上少了一些運道,所以婚事不成,從謝家旁支抱養了謝景之。我天生福氣好,不怕侯爺的孤煞命,若是你願意的話,娶我可好?這是我的八字。”
謝淵一愣,推開了林寶珍遞過來的紅紙:“萬萬不可如此。林姑娘,若是有心人拿了你的八字,這裏可以做很多文章。”
林寶珍仍然是把八字要給謝淵,脆生生說道:“侯爺不如看過我的八字再說,倘若是相合,我等著侯爺來提親。”
自己與林寶珍的父親不過是相差幾歲,林寶珍都是自己的小輩了,而且林懌的官位不低,按道理自己和林寶珍怎麽都不相配,但是謝淵還是鬼使神差地收下了八字。
謝淵幾乎是狼狽地離開,“林姑娘,你這八字,到時候我會燒掉。”
但是林寶珍知道,謝淵拿了這八字,他們兩人的婚事就是遲早的事情。
因為心儀謝景之,所以在夢裏關於謝家的一切她都清清楚楚,就像是傅嘉澤在科舉上運道不好,謝淵的運道不好體現在他的婚事上,謝家的老夫人為了謝淵的婚事操碎了心,最後無法隻能夠從謝家的旁支抱來了與兒子眉眼有些相似的謝景之來,不過無論謝淵還是渴望有自己的嫡子,在夢中找了一個八字比自己略遜一籌的農女,那農女因為嫁給了謝淵,搖身一變成了萬人豔羨的侯夫人,還生下了正兒八經的謝家嫡子,讓謝景之的身份都尷尬了起來。
林寶珍在夢裏還打聽出來了一件很私密的事情,大師給的適合謝淵的八字有好幾個,其中自己的八字是最適合謝淵的。
有了這樣的底氣,林寶珍才覺得自己與謝淵的婚事是十有八·九的事情。
想到了自己即將給謝景之做繼母,她不由得輕輕笑了起來。
此時林懌見著林寶珍的模樣,怒氣更盛:“這麽大的事情,為何不讓我知曉?”
“你若是心思放在我家寶珍身上,你也不會這麽晚才知道,”汪氏從外進來,看著林懌:“寶珍愛嫁給誰就嫁給誰!”
“娘!”
林寶珍其實一瞬間有過心虛,自己把八字給了謝淵的事情,是她瞞著母親的,倘若是坦明自己要嫁給謝淵,隻怕母親也不會同意。
但是給謝景之做繼母的誘惑太大,一想到謝景之的婚配都會由她做主,她就覺得自己應該嫁給謝淵。
原本是林懌要質問林寶珍,結果因為汪氏護犢子,成了他們兩人的爭吵。
正院的房門緊閉,時不時傳出劈裏啪啦的聲音,林府掃地的小丫鬟們誰也不敢上前,最後是林懌麵無表情地從正院裏走出來。
林懌深吸一口氣,這就是他不喜汪氏的原因,汪氏有什麽?既無女子貞美,因為被長青侯府寵得太過,性情驕橫,這林寶珍也被她教得性情偏了,倘若是嫁入哪家,隻怕是哪家的災禍。
汪氏看著丈夫離開的身影,伸手撫著女兒的麵頰,詢問林懌是不是嚇著了她。
林寶珍知道母親背靠長青侯府,要比父親強勢,她根本就不怵父親,此時自然搖頭。
汪氏也是聽到了市井之間的流言,她想的是要把女兒送去莊子住幾天,即將到來的賞花宴也別去了,最重要的是,她聽說了傅嘉澤也要參加這次的賞花宴。
林寶珍怎會願意?倘若是去郊外小住,那豈不是錯過了謝淵?而且她還想要結識自己未來的“兒媳婦”。
在這一場爭論裏,到底是汪氏退讓了,林寶珍如願拿到了賞花宴的名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