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請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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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至那一天的雪一直持續了七天,等到天放晴的時候,林映雪接到了一張帖子,邀請她去賞雪景。
    林映雪接過了帖子,抬眼去看來送帖子的丫鬟,這丫鬟是個圓臉,笑起來憨態可掬,一雙杏眼很是靈動。
    “我家夫人邀請您前往去賞雪景,此處可熱鬧著呢。是一片梅花林,有紅梅,有臘梅,都已經打著骨朵了,這冬至的雪一下,應該就催開了花朵,花心裏含著一點雪,可別提多好看了。”
    “非但如此,還有鹿肉可以吃,在今晚上就會宰殺好,醃製起來,在炭火上一烤,刷上一些蜂蜜,風味獨特,可別提有多香了。”
    這丫鬟說的畫麵活靈活現,讓林映雪多少動心了,隻是……
    她遲疑地接過了帖子,打開一看請帖人,立即就愣住了,半晌猶豫說道:“多謝你家夫人的好意,隻是,我從未見過你家夫人,又或者是我與哪位參宴的夫人熟悉?”
    圓臉丫鬟彎彎眼說道:“夫人可以把帖子給您家老爺看一看,到時候您就知道了。”
    等到傅嘉澤回來了之後,林映雪在對方脫好了裘衣,手中捧著裘衣懸掛起來,就對丈夫說了帖子的事情。
    “戶部尚書魏柊的妻子給送來的,這帖子還是魏尚書親自寫的。”林映雪覺得這帖子的分量重得嚇人。
    戶部是掌天下之財的衙門,這戶部尚書就是整個大祁的財神爺。
    以前在林府的時候,汪氏隻怕都沒有資格去參加這樣的賞雪宴,而現在這樣的帖子,竟然是送到了林映雪的手中。
    “是衝著舅舅的嗎?”林映雪想來想去,隻能夠往傅斌身上去猜。
    傅嘉澤一邊洗手,一邊說道:“是因為恩師的緣故,我先前不是同你說,恩師的父親曾是魏尚書的老師。”
    林映雪點頭,“我需要做什麽嗎?或者是說什麽?”
    擦幹淨了手,傅嘉澤的手撫上了林映雪的麵頰,“不用做什麽,這次的賞雪宴會比明瑞長公主的賞花宴有趣一些,都是恩師的人脈,你是第一次參加,隻需要心態輕鬆一些就好。”
    林映雪的眼睛瞪大了,裴晉隻有傅嘉澤一個弟子,那豈不是說,這場賞雪宴,她反而會是中心人物?
    傅嘉澤點頭說道:“就是你想的那樣,菀安你也不必帶去,去那裏賞景看人,上次薛少卿同我說,他的妻子第一次參加這種宴席,很是有趣,不會有什麽小姑娘家家的攀比,隻是交流一些訊息罷了。”
    “菀安也不去?”
    “嗯。”傅嘉澤說道,“她不用參加各種花宴。”
    林映雪越發緊張了起來,上次參加賞花宴,雖然她與林寶珍不和,但是到底是有個熟悉的人在場,並且那次賞花宴都是未出閣的小姑娘,這次都是朝中大臣的妻子,是人精之中的人精,豈能一樣?
    林映雪本來就是鮮少出門的人。
    她擔心自己被人小覷了,連帶丈夫也被人小覷。
    看出了林映雪眼中的憂慮,傅嘉澤掐住了她的腰,把她輕輕一提,放在自己的雙腿上。
    林映雪有些難為情,隻有很小的時候,她才這般坐在林懌的腿上。
    七歲之後,她甚至沒有在母親身上這般坐過。
    “別動。”傅嘉澤捏了捏她的手,“我就這樣抱著你說話。”
    林映雪不肯說自己難為情,就另外找了借口,口中說道:“我怪重的,讓我下來。”
    傅嘉澤見著林映雪要下來,反而把人抱得更緊一些。
    “不重。”傅嘉澤笑著顛了顛她,“輕盈似雪。”
    傅嘉
    澤的動作讓林映雪的耳環微微晃蕩,來回擦在林映雪的麵腮。
    碧璽耳環顏色不像是其他寶石一樣濃鬱,是淺紫色的,配著林映雪淺杏色帶著淺紫色繡花的衣裙。
    傅嘉澤的手指撩撥她的耳環,略帶了薄繭的指尖擦過她的麵頰。
    林映雪連忙說道:“好,我不動,你也別顛了。我們就這樣說話。”
    傅嘉澤眼中含笑,“你名字裏有雪字,你應該喜歡冬日雪景。”
    林映雪點頭。
    傅嘉澤把手重新放回到她的腰間,另一隻手握住了妻子的手,絮絮說:
    “這個賞雪宴的雪景是極美的,我上次聽薛少卿說過,魏尚書別院府邸的梅花是一絕,有一個很大的暖閣,用大塊通透的琉璃籠著,既不會擋住視線,又不會冷著,可以一邊賞雪一邊吃烤肉。”
    “到了這宴席上,並不用做什麽詩,也不用展示什麽才藝,隻是純粹說說話,可以知道哪兒有什麽好吃的東西,有什麽好玩的,也會說一些朝中的事情,其實這京城裏的事情,我零零散散都與你說過不少,到時候說不得你比別人都知道得多。”
    傅嘉澤抱著她,一邊把玩林映雪的手,林映雪的手修長纖細,就是有一點不好,到了冬天容易冷。
    傅嘉澤把她的手完全攏住,用自己的手去暖著她的手,一邊說著從薛少卿那裏知道的消息。
    “魏尚書的夫人身子豐腴,喜吃食,她性情脾氣都很好,這宴席是她組織的,倘若是有什麽需要,你可以去尋她身邊一個圓臉丫鬟,那個丫鬟年齡不大,做事卻很穩妥。”
    “國子監的於祭酒夫人鄒氏,擅長丹青,你先前不是說有一幅畫不大會配色嗎?可以請教她。”
    林映雪聽著聽著就覺得不對了,傅嘉澤對立麵的夫人實在是如數家珍,轉過頭狐疑說道:“你是去過嗎?”
    傅嘉澤搖頭,看著林映雪說:“猜到你許是會緊張,就與薛少卿多說了幾句。”
    當時傅嘉澤還因此被薛少卿嘲笑了兩句,見沒過這般疼惜妻子的。
    林映雪本來是身體僵直地坐在傅嘉澤的腿上,此時脊背軟了下來,輕輕靠了過去。
    傅嘉澤反而推了推,“可遭不住如此。”
    林映雪軟下身體的時候,眼裏也似有華光流轉,讓傅嘉澤起了反應,反而不好繼續抱著她了。
    林映雪感受到了下身的變化,羞紅了臉,用手捶了一下丈夫的胸膛,站起了身子,“該去吃飯了。”
    等到了正廳裏,傅斌正在給傅菀安夾一塊兒糕點,“你看看,吃了這麽多,你哥哥嫂嫂過來了,馬上就要吃飯了,可還吃得下去?”
    傅菀安啊嗚一口把糕點吃了,摸摸肚子,肯定地說道:“舅舅,安安還吃得下去的。”
    傅蘅在旁邊算賬,放下了算盤,在冊子上記下一筆,開口說道:“幸好你也就隻休息十日,不然安安要被你養得胖一圈。”
    傅斌一共得了十日的假,而傅蘅費足了心思在這個弟弟身上,硬生生讓消瘦的九千歲,麵頰肉眼可見的圓潤了起來。想著傅家人大抵都是如此,關懷對方的方式就是投喂食物。
    傅斌笑著說道:“我也胖了,到時候皇爺隻怕見著我就不認識我了。”
    他的眼底有淡淡的憂慮,以前他與姐姐沒什麽聯係,也牽扯不到姐姐身上,現在他如日中天,可以拂照姐姐等人,倘若是有朝一日被清算了,家裏人會如何?
    傅嘉澤把舅舅的憂慮看在眼裏,記在心底。
    人已經到齊了,就開始上菜,傅菀安吃了糕點,限製了她的發揮,所吃的東西有限,讓傅蘅沒好氣地瞪了一眼弟
    弟。
    這位九千歲幹笑著躲開了姐姐的眼,隻對著傅嘉澤說道:“謹元,我們去書房。”
    傅斌先入書房,後進入書房的傅嘉澤合攏了房門。
    等到了書房裏,傅斌坐在窗邊的榻上,示意讓傅嘉澤坐到他的旁側:“明天萬歲爺就會下旨,封賀夫人為宸妃。”
    自從永寧侯府一場火之後,傅嘉澤就知道賀蘭汀定然是會被留在後宮裏的,宸妃這個封號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萬歲爺對那位死去的小公子可真是上心。”
    傅斌並沒有接外甥的話,雖然傅嘉澤也心知肚明當時的永寧侯夫人就是成德帝的外室,這話卻不能從他的口中說出。
    傅斌:“陛下憐惜賀夫人,才會有這般安排。”
    傅斌說道:“封為宸妃,這事隻怕是會引起朝臣的非議,舅舅現在不在宮裏,免了這一遭了。”
    把已經嫁人帶著孩子守寡的侯夫人留在後宮之中,並且以宸為封號,倘若是傅斌還在宮中,史書上定然會大大記上一筆,而傅斌因為被踹得休養,反而正好錯過了這件事。
    傅斌麵上露出了淡笑來,當日裏他為什麽要親自去把這個消息送給萬歲爺,就有這個考量在內。
    那一日的重傷到現在有了意外的收獲。
    傅斌對著傅嘉澤說道:“宮裏頭的內侍傳來消息,夫人對陛下提起過你,可能待她封妃後,說不得會召你入宮問話。”
    傅嘉澤一愣,繼而想到了在白峰寺下的情形,“聽聞我與那位小公子生得有幾分相似,賀夫人應當是借此懷念那位小公子。”
    傅斌的眼底有些憂慮,傅嘉澤被未來的宸妃娘娘看重,隻怕不是什麽好事,傅嘉澤已經有了自己這樣一個舅舅,又和宸妃扯上了關係。
    傅嘉澤反過來安慰舅舅,“賀夫人獨得聖心,定然是有顆七竅玲瓏之心,隻是想要借由我來提及那個逝去的小公子,並不會真的召見我。”
    沒有孩子傍身,又是宮外已婚的夫人身份進宮,傅斌轉念一想也是,提及傅嘉澤應當是賀蘭汀爭寵的手段。
    “這消息,你告訴裴掌事。讓裴掌事那些人心中有數,聖上是定了主意,要封賀夫人為宸妃的。”
    傅嘉澤看著傅斌,這樣的消息,傅斌居然提前告訴了自己不說,還讓他告訴恩師。
    傅斌說道:“你是我外甥,他是你老師,能提前透露一些的,我都告訴你。”
    傅斌自己讀書不多,也是沒根的人,最在意的就是血脈聯係。
    傅嘉澤說道:“謹元牢記舅舅的恩德,關於今後之事,舅舅也不要太過於擔心,謹元自當努力。”
    他會努力成長,等到新皇登基的時候,已經有了自己的人脈,那樣新皇動不得他傅嘉澤的家人。
    傅斌笑了笑,他這輩子已經足了,隻需要傅嘉澤護住傅蘅和傅菀安就行,至於說他這個閹人,到時候新皇登基被清算就清算了,他替皇帝做了不少見不得台麵的事情,知道了太多的消息,新皇登基定然是拿他第一個立威。
    傅斌也沒有想到,在未來新皇登基之時,他非但沒有被清算,得到了正大光明出宮的機會,新皇還會在他麵前畢恭畢敬,會笑著喊他一聲,“養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