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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你向我大呼小叫什麽?”蘇氏怒聲。
    陸柯頓時氣勢一萎:“兒子沒有大呼小叫……”
    “還未及冠最是該讀書上進的時候,居然為了情情愛愛的事情整日魂不守舍!真是不像個樣子!”
    陸柯咬了咬牙,反駁:“不是母親說的這樣,這和情情愛愛沒有關係!母親縱使不願意兒子這麽早成家,也不該用這樣……這樣不光彩的手段去毀雲梔妹妹的名聲!我都查到了,是母親讓下人傳話,騙雲梔妹妹和四弟去倩雲閣的!”
    蘇氏用力猛地一拍桌子,道:“我怎麽毀她名聲了?又沒下藥把兩個人弄到床上去!”
    陸柯臉色駭得煞白,震驚道:“母親居然真的想過!”
    幾乎是瞬間,陸柯的眼睛就濕了,似是馬上就要哭出來。“退一萬步,母親不僅不準我娶雲梔妹妹,還要把她和四弟撮合到一起。母親就沒有想過倘若他們真的成親了,兒子要怎麽麵對?您這是誅我的心啊!”
    蘇氏越來越頭疼。
    “你這都是什麽老黃曆了?還在糾結昨天倩雲閣的事情!也別想著你那雲梔妹妹了,她馬上要成為你二嫂了!你還是想想怎麽向你二哥瞞住你那見不得人的心思吧!”
    陸柯一下子蔫了。他耷拉著頭,力氣耗盡般頹然坐在椅子上,不再吭聲。
    蘇氏是真的心煩。她千算萬算,被今晨這一道賜婚聖旨當頭一棒。
    怎麽都看不順眼的黃毛丫頭,居然馬上要當起府上的未來女主人了!
    蘇氏心堵得難受極了。許久不聞陸柯吭聲,她瞥過去,見兒子歪歪坐在椅子裏,吧嗒吧嗒掉眼淚。
    蘇氏氣得快喘不上氣。她這個兒子怎麽這麽沒出息啊!為個女人哭哭啼啼!像他爹什麽不好,偏這地方像他爹!
    院子裏的丫鬟聽見母子的掙紮,猶豫著一會兒才敢叩門:“夫人,老太太讓您過去一趟。”
    “知道了。這就去。”
    陸柯小聲嘀咕:“我把小廝的口供告訴祖母了……”
    她這是養了個什麽兒子啊?是親生的嗎?蘇氏真想提起一腳踹過去。
    看著母親氣衝衝地走了,陸柯想了想,擔心母親挨罰,拿了門口的傘,匆匆邁進雨中,往鶴青堂去。
    他跑得快,追上了母親,和母親一起進了鶴青堂。
    陸老爺竟然也在。
    蘇氏眸色一沉,不動聲色地將傘遞給婢女,再把染了寒氣的披風褪下。她笑盈盈地朝老太太走過去:“母親可是有什麽事情吩咐?”
    老太太看向兒媳。不由想起前一個兒媳來。前後兩個兒媳當真是差別太大,這種巨大落差感,讓老太太適應了十幾年也沒能徹底適應。
    “雲梔小時候病弱,家裏去西河任職,她那身子骨受不了長途跋涉,不能跟去,便養在了我身邊。這一養啊,就是這麽多年。這孩子平日裏規規矩矩的,挑不出半分毛病來。我養大的孩子輪不到別人管教。你還不如嚴加管教自己的兒子!”
    蘇氏想反駁,可是瞥見坐在一旁的陸老爺,愣是把滿肚子反駁的話咽了下去,隻柔柔弱弱地應一句:“兒媳知道了。”
    “老爺!老爺!”王管事淋著雨穿過院子,到了門口隻敲了下門,還沒等主子們應聲,就直接推開了門。
    蘇氏正低著頭挨訓,哪裏願意被下人看見?她豎眉指責:“咋呼什麽?一點規矩都沒有!”
    王管事臉上燦爛的笑容稍微收了收,顧不上夫人指責,急急稟告:“來了信兒,二爺今天要回來!”
    一直心不在焉坐在一邊的陸老爺一下子站起身,驚喜道:“頌焉要回來了?人到哪兒了?什麽時候到家?”
    ·
    不多時,陸家所有人都知道了陸玹今日要歸家。顧不得下雨,所有人都來了鶴青堂,恭候陸玹回家。
    陸善靜、陸善和、陸善柔三姐妹前後腳過來。
    陸善靜是蘇氏所生,陸善柔和陸源皆為陳姨娘所出。而陸善和的生母柳姨娘已經去世了。
    都是十幾歲嬌妍的年紀,平日裏很喜歡打扮,尤其是陸善柔。隻不過聽說二哥要回來了,過來時一個比一個穿得端莊素氣。
    “我已經四年沒見到二哥了!”陸善靜笑著說。
    “是呀。二哥這麽一走就是四年。之前還受了重傷,現在養好傷,終於要回家啦!”
    陸善和在一旁附和:“二哥馬上就要成親,是雙喜臨門呢!”
    其他人立刻目光複雜地看向她。
    陸善和愣住。她說錯話了嗎?
    陸源立刻岔開話題:“我珍藏了許久的酒就等二哥回來。”
    你一言我一語,屋內熱熱鬧鬧歡聲笑語。
    老太太眉開眼笑親自點了幾道陸玹喜歡的膳食讓廚房準備,又讓下人們再打掃一遍陸玹的住處。
    李嬤嬤心事重重地走進屋內,看一眼老太太高興的神情,欲言又止。
    老太太瞥見她,突然想起一件事,笑著說:“你一會兒派人去一趟紀家的莊子,讓雲梔快些回來。哦對了,下雨呢,也別太急。小心路滑!”
    “老太太!”李嬤嬤再也忍不住,哽咽道:“表姑娘沒了!”
    喜氣洋洋的屋內立刻一靜,疑惑望向李嬤嬤。
    李嬤嬤立刻解釋,剛剛來了人送信,表姑娘的馬車被滑坡滾石砸到山下去了。
    老太太臉上的笑僵住,身子晃了晃站不穩。李嬤嬤和近處的陸善和趕忙扶住她。
    陸柯和陸源幾乎是同時站起身。
    老太太強自鎮定,顫聲吩咐立刻派家丁過去。
    陸善柔小聲嘀咕:“原來他們說的是真的,命薄接不住太大的福氣……”
    這話傳進老太太的耳朵,老太太瞬間變了臉色,厲聲:“你在說什麽?你都聽誰議論了什麽?”
    陸善柔嚇得一哆嗦,小聲說:“聽、聽幾個下人議論的……”
    老太太氣得發抖:“是誰在咒我的雲梔!來人,去把碎嘴的人查出來,一個不落地發賣了!不,不行……我這就出城去親自看著……”
    她要親自把雲梔接回來。
    一屋子的晚輩圍上去勸阻。
    “祖母,外麵下著雨呢。您應當身體為重啊!”
    “您過去也於事無補,幫不上什麽忙……”
    “祖母不等二哥回家了嗎?”
    老太太耳邊一片嘈雜,可她什麽都聽不見了,恍惚間隻聽見紀雲梔在她耳畔一聲又聲甜甜喚她姨奶奶。
    “都別吵了!備車!”老太太執意出城,誰也勸不住。她推開李嬤嬤和陸善和的手,大步往外走,連傘都沒拿。
    李嬤嬤趕忙小跑著跟在後麵,為老太太舉著傘。
    屋裏的人勸不住老太太,隻好跟出去,要把老太太送上馬車。
    雨越來越大,縱使舉著傘,也難免濕了衣裙。
    陸善柔嘀咕:“死都死了,屍體早一天晚一天搬回來有什麽區別?我看那些人議論得沒有錯,就是福薄接不住這麽大的恩賜才被砸死了!”
    陸善和不愛聽這話,快步往前走去,和她拉開距離。
    車夫駕著馬車到府門前,擺好登車的踩腳凳。老太太剛要登車,忽聽馬車聲,她循聲望去,就見一輛馬車將到近處。
    陸善靜眼尖認出趕車的長河,提聲:“是二哥回來了!”
    老太太這才將踏在踩腳凳上的腳收回,沒立刻走。
    陸玹的馬車停下,長河跳下馬車撐起傘候在車邊,直到陸玹下了車,為他舉傘。
    陸玹下了車,目光掃過一眾,詫異問:“怎麽都在外麵淋雨?”
    他未等人答他的話,已經側轉過身去。
    眾人隨著他的目光望去,看見一隻纖纖素手探出車門。
    陸家主主仆仆一眾震驚:二爺居然帶了個女人回來?!
    當紀雲梔走出馬車,府前一片詭異的寂靜,唯有雨聲嘩嘩。
    “雲梔!”老太太奔過去,雙手死死握住紀雲梔的雙臂,上下打量檢查著可有缺胳膊少腿兒傷了哪!
    瞧見老太太這樣,紀雲梔的眼眶瞬間泛紅。她伸出雙手在老太太頭頂給她擋雨,哽咽解釋:“我不在馬車上,又恰好遇見二爺。”
    她突然慶幸自己沒有逃走,要不然姨奶奶要傷心好幾天!
    “好了好了,都別站在雨裏了。都進屋裏。”陸老爺樂嗬嗬地發話。他望著陸玹笑,笑得眼睛眯成一條縫。
    ·
    眾人都去鶴青堂慶祝陸玹的歸家,唯紀雲梔匆匆回到了住處。
    她換掉身上的濕潮衣服,洗了個熱水澡。婢女們知她今日必是累了,都退了下去,沒在屋裏吵她。
    白日裏神經緊繃,逼著自己冷靜,屋子裏隻她一個了,紀雲梔開始後怕。
    孫叔血肉模糊的臉總是浮現在她眼前,她又忍不住幻想被砸死的人是自己。
    她搖搖頭,抱著枕頭躺下,可是閉上眼睛孫叔的臉卻變得更清晰,窗外呼嘯的風陰森如鬼吟。
    紀雲梔瑟縮坐起身。她不要一個人呆著。她起身下床跑出屋外,穿過花園和遊廊,直奔老太太的住處。
    老太太的屋子半開著門,紀雲梔瞧見老太太衣角的那一刻,心裏一下子湧出許多委屈。
    “姨奶奶!”她提裙邁進屋內,朝老太太奔過去,撲進她懷裏。
    老太太愣了一下才回抱她,“怎麽了?”
    “我今晚能不能睡在這兒?我想和姨奶奶一起睡。”紀雲梔低泣,“我害怕……”
    老太太心疼地撫著她披散的長發,卻沒立刻回答,而是轉過頭望向一旁。
    紀雲梔後知後覺姨奶奶的異常,她半張臉藏在老太太的懷裏,一雙濕漉的眼睛越過老太太的肩,環顧。
    然後,她看見了陸玹。
    陸玹移開視線,站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