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宗門(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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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新網址:..    高邈帶他一道往相忘峰禦劍而行,飛劍之上,越辭又問:“所以,薛應挽平時不愛下山,除了丹藥房也不愛走動,是因為怕遇見蕭遠潮?”
    “誰知道呢,自己修為太低,沒臉在宗門內待著也有可能啊,”高邈沒好氣道:“除了你們外門弟子居所,蕭師兄可是大弟子,時常會到內門弟子修行的各峰查看教導,就算真遇見了,尷尬的反正是他。”
    原來如此。
    越辭隨望著雲層下山崖遼闊,朗風刮卷起衣袍:“連npc都有完整的感情劇情線,這遊戲做得倒是不錯。”
    高邈沒聽清:“什麽?”
    “沒什麽,”越辭揚眉,“不會打起來吧?”
    “這倒不會,”高邈道,“大師兄是什麽人,哪至於自降身份和薛應挽計較?”
    除卻移情別戀這件看起來似乎無關痛癢的小事,似乎哪裏都配得上“大師兄”這個名頭,也正因如此,才說不上究竟是誰對或錯。
    往常少有人經行的相忘峰下十數名弟子,想來都是多少知曉一點二人從前過往,又聽聞蕭遠潮前來相忘峰,特來看熱鬧的。
    不過那位傳說中大師兄的真愛倒是不在,多半是小弟子為了誇大隨口講的。
    這種場合,他自然也不該來。
    高邈沒能如平常一般落劍於峰頂,皺了皺眉,說道:“相忘峰落了霽塵仙尊當初留下的陣法,薛應挽不想讓人入峰才開啟的。”
    怪不得這些弟子都在峰下等待。
    越辭想起這些日子他在相忘峰待得久,也曾聽薛應挽提及過,師尊替他落下了大陣結界,開啟後除卻允許經行之人,合體期以下皆無法破開。
    當時他想著方便前來,半哄著,讓薛應挽替他解了禁製,是以峰下所有人,唯獨一個越辭能毫無阻礙穿透屏障,踏上入峰之道。
    思及此,越辭順著小道走上薛應挽在峰上的小屋,剩下百米路程,便隔著繁茂林葉,望見一個顯然也才入峰不久的背影。
    身形頎長挺俊,著雲紋白衣勁裝,身後負著一柄玄鐵長劍,周身靈流盤繞。這般風姿氣度,整個朝華宗,也唯獨蕭遠潮一人而已。
    一道清冽聲音響起:“薛應挽,你躲我近百年,是害怕,還是愧疚?”
    越辭才往前數步,劍光倏然,他身形偏轉,劍意擦過發絲,落在身後勁竹。
    “誰。”聲音帶著淬泉寒意,森然而至。
    薛應挽看到了小道上的越辭,目中有一瞬驚訝,很快說道:“是我朋友。”
    薛應挽擔憂蕭遠潮還會繼續出手,待越辭自然走到身側,低聲問道:“你怎麽來了?”
    越辭不以為然:“聽說有不長眼的東西來找你,我好奇來看看,你們繼續。”
    話音方落,下一道劍氣霎然而至,被薛應挽擋在身前,才悄然化解。
    越辭半抬起的手重新放下,目光有些森冷。
    “他隻是個外門弟子,師兄不必如此。”薛應挽阻攔道。
    “是嗎,”蕭遠潮冷聲,“這張嘴倒是會說得很。”
    薛應挽聲音多了幾分強硬:“師兄。”
    蕭遠潮並非小肚雞腸之人,也不會對一個新入門的弟子真下狠手。冷笑一聲,重新轉回視線,看向薛應挽:“東西。”
    指的是何物,自然不言而喻。
    想是昨夜未能睡好,薛應挽今日麵上不免顯出疲色,一向輕柔的眉眼而今微微垂下,眼睫簌簌,烏發也被風吹揚,淩亂地貼在皙白的頸子上。
    他身形稍頓,道:“師兄,我還有一事想問。”
    “說。”
    “關於一個弟子,名張齊焦,師兄可曾聽過?”
    “沒有,”蕭遠潮道,“朝華宗弟子上千,我總不能每個人都知道。”
    奇怪,那為何張齊焦說他進過蕭遠潮屋子,還在其中看到了他的……畫像。
    現在看來,估摸著是他手腳不幹淨,想進蕭遠潮屋中偷盜物件,才不經意發現的。
    可畫像一事,卻是無法再提了。關於張齊焦,隻能從他處尋其他線索。
    得了答案,薛應挽也不再繼續糾纏,緩緩從懷中取出玉佩。
    是一塊剔透而瑩潤的白玉,越辭在看到的第一眼,便明白當初這塊玉為何會被贈予薛應挽。
    太過適合與匹配,就像是為他而生一般,溫潤剔透,氤著淺淡的暖意,令人不自覺想去愛撫摸揉,或是將之仔細收攬,極近嗬護照顧。
    的確是好玉。
    蕭遠潮顯然不在意一旁的越辭,說道:“送出的東西再取回的確不合禮數,可此玉是我母親所留下最後之物,於我而言意義非凡。”
    接過玉佩之際,薛應挽掌心卻停留在相觸二寸距離,慢慢地問:“既如此重要,當初又為何贈送於我?”
    蕭遠潮眉目坦然,對他卻沒什麽好語氣,甚至有些疏離:“當初年少,也不懂事,這些年我未曾取回,是想著送出便沒有再拿回的理,可寧寧聽說此物重要,便說讓我取回。”
    “總歸是母親留下,給後人之物,”頓了頓,繼續道,“我和寧寧,不日便要在宗門成親了。”
    薛應挽心念微動,抿著唇,低低“嗯”了一聲。
    “原來如此,”他唇角扯起一絲很淡的弧度,看不出笑意,還是那副溫和模樣,端方有禮,“確實,結契在即,是當將家傳之物贈予,如今留在我這處百年,也算替你保管了。”
    玉佩被交還到蕭遠潮掌心,二人肌膚短暫相觸了一下,很快分離,一點餘溫也盡數散去。
    太過熟悉的東西或人,分別時,總也會有不舍。
    像是割舍掉一個百年間日夜俗成的習慣,不適應地空落感恰如其時湧現。
    恍然間,他想起這塊玉佩最初時被送到自己手中時,二人關係還沒現在那麽差,甚至算得上莫逆之交。
    那時的薛應挽修行速度並不算差,開了靈智後,短短數年便已築基,隻是他性格溫善,喜好自己一個人躲起來看書習劍。
    蕭遠潮是唯一一個與他年齡相仿,為他出頭,願與之交好的人。很長一段時間裏,他們在宗內幾乎同進同出,看到薛應挽,那蕭遠潮定然也在不遠處。
    蕭遠潮的師尊文昌長老也對他極是喜愛,知道他愛做糕點,特意為他尋了山下集市的食譜,帶他到小廚房,找了個小椅子讓薛應挽踩上去,在灶台間一次又一次試驗。
    最初糕點鹹了淡了,都是文昌長老和蕭遠潮一點點替他試出來的。
    薛應挽本以為他會一輩子站在蕭遠潮身邊,為他送食,擦劍,在同樣的月色中對飲,眼神中情意不必言明。
    直到蕭遠潮二十二歲,文昌長老離世,自請下山曆練。
    三年後,他帶回了寧傾衡。
    而後時移事遷,歲月更迭,薛應挽也逐漸明白了許多。
    很多事不會如想象中一般順利發展,保不齊哪日天降橫禍,或橫生枝節。
    如果當日他沒有做出在苦思殿的抉擇,會不會一切都不一樣。
    玉佩脫手的瞬間,薛應挽忽而釋懷了。
    有的東西存在,是美好的寄托,而有的東西留存,則是一塊壓覆的石頭,不知道什麽時候會崩塌,會砸落成無數碎塊,攪得人血肉模糊。
    好在,這塊石頭終於被輕輕地放下了,沒有震天動地的動靜,平淡不過地落在了厚厚的砂石中,沒發出一點聲音。
    薛應挽微低下頭,向蕭遠潮行禮:
    “那我便祝賀師兄,得遇稱心如意之人,願你二人往後萬事順遂,情意久存不減。”
    一個挑不出錯的祝福,與每一個表達恭賀的弟子一般,稱呼也是最為普通不過的“大師兄”,而不是曾經在唇邊舌間滾過一遍又一遍的“遠潮”。
    到此為止,剛剛好。
    事情到這裏,已經可以結束了。
    可蕭遠潮沒有走。
    他摩挲著掌心玉佩,道:“薛應挽,我們本不該到如此地步。”
    薛應挽唇瓣微動:“過去之事,不必再提。”
    “我倒是也想不提,也想忘記,”他說,“可是這麽多年,每每入夜,我總會夢見當初之景,令我輾轉愁思,不得安眠。”
    “這百年間,我一直在想,我欠你一命,替你瞞下那日之事,到底是對還是錯,”蕭遠潮嗓音更沉更冷,微咬著牙,卻不像是對曾經好友,而是對一個不共戴天的仇人宿敵,“我到現在也想不通,你究竟為什麽要這麽做。”
    顧及越辭在場,蕭遠潮隨手施出一道風障,足夠阻礙元嬰以下弟子五感,包括聽覺。
    隻是恰好,越辭才得了一件能令五感突破屏障的法器,不僅如此,還能放大視覺與聽覺,將數裏內聲音與情境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透過屏障,能看見蕭遠潮與薛應挽對峙之景。
    朝華宗內人人仰視的大師兄蕭遠潮,此刻將玉佩緊緊握在掌間,早已沒了方才傲極模樣,隻恨極般怒目而視,從喉中擠出沙啞字眼,一字一頓,咬字鏗鏘:
    “——薛應挽,當初我師尊對你這麽好,將你當親生孩兒一般對待,你那日究竟為什麽……為什麽,要殺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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