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三十、心驚肉跳的老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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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這樣的。”姬南似是早有準備,語氣平穩從容。他指尖輕輕摩挲著溫潤的玉杯邊緣,目光平靜地迎向老哈那看似帶笑的審視。
    “大總管想必清楚,”他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在場每個有心傾聽的妖族耳中,“我如今是十萬大山內最大的部族首領,近來剛整合了烏越、虎越、迖越三部的土地與近四十萬人口。十萬大山通往山外的幾處關鍵隘口與商道,眼下也都在我的掌控之中,任何未經允許的出入,都將變得異常困難。”
    “……此外,”他稍作停頓,仿佛提起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家名為‘寶升樓’的商號,我也恰好能說得上話。它在大周境內各大主要城邑設有數十家分號,與各大仙門、諸侯乃至鎬京權貴皆有生意往來,脈絡四通八達,信譽卓著。”
    他將酒杯輕輕放下,發出細微的脆響,繼續道:“……這意味著,無論是十萬大山,還是蠻荒之地,所有意圖進出周地的物資、人員、乃至情報流通,我皆可予以極大的便利,當然,”他話鋒微轉,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冷意,“也可施加有效的製約。今後,蠻荒與大山的人、妖皆可依據新定的規矩自由往來貿易,若想去往中原見識繁華,亦無不可——當然,前提是,需得遵守我定的規矩。”
    “……十萬大山與蠻荒之地,實乃天賜寶庫,擁有近乎無限的資源與珍寶,”姬南的聲音帶上了一絲誘惑力,“象牙、玳瑁、翠羽、玉桂、香木、稀有礦藏、千年靈藥……諸如此類,在山中或許尋常,但若經由寶升樓的渠道,安全運至鎬京、洛邑乃至更遙遠的繁華之地,其利可翻十倍、數十倍不止!隻要雙方精誠合作,建立穩定的貿易秩序,財源必將如怒淵河之水,滾滾而來,永不枯竭。”
    他攤開手,做出一個開放的姿態:“……貴方是選擇單純入股分紅,坐享其成,或是直接派遣商隊參與經營,皆可自行定奪。我可以提供庇護、渠道和部分啟動資金。這是一樁對雙方都有大利的好事,能避免無謂的戰爭消耗。而我想要的,僅僅是兩地之間長久的和平,以及我們之間穩固互利的合作。”
    姬南端起酒杯再次輕抿一口,隨後將一枚散發著柔和靈光的溫潤玉簡置於兩人之間的案上,“事情的核心,便是如此簡單直接。若貴方感興趣,確認了初步意向,自會有專精此道的人前來與貴方詳談一切細則。這玉簡之中,便是合作框架的初步構想,大總管不妨一觀。”
    “和平?合作?”老哈咧了咧嘴,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並未立刻去碰那枚玉簡,仿佛聽到了什麽久遠而陌生的詞兒,語氣中帶著一絲訝異和不易察覺的譏誚。
    “嗬嗬,真是好久沒聽人在蠻荒之地提起這些文縐縐的詞兒了。”他肥胖的身體向後靠了靠,讓自己坐得更舒服些,小眼睛裏精光閃爍,“我怎麽聽聞,十萬大山裏的人族與巫族鏖戰百年,早已打得筋疲力盡、十室九空、元氣大傷……即便到了眼下,你九黎部雖僥幸得勝,恐怕也未能真正完全消化掉烏越、虎越那些桀驁不馴的人口與廣袤土地吧?內部怕是依舊暗流洶湧?‘最大的部族首領’?閣下此言,怕是說的……略早了些吧?”他刻意拉長了語調。
    他嗬嗬低笑兩聲,語氣逐漸轉淡,帶上了一絲居高臨下的意味:“恕我直言,年輕人有雄心是好事,但即便再給你十年光陰,讓你勉強整合了內部,以十萬大山那點殘存的底蘊,你也未必有足夠的資格與我蠻荒之地談條件,更別提什麽‘製約’了。”他輕蔑地重複了姬南之前的用詞。
    “……我妖族大軍兵強馬壯,驍勇善戰,光是能獨當一麵的化神境妖王,便不下三十位!麾下戰兵如雲,妖獸如雨!”他聲音提高了幾分,帶著炫耀武力的意味,“……不日即將渡過怒淵河,出征十萬大山,掃平一切障礙!嗬嗬,閣下所說的那些好東西,”
    他指了指案上的玉簡,“大山裏的,蠻荒深處的,我們自己動手去取,豈不更直接、更痛快?搶到手了,便是我們的!有了實實在在的好東西,還怕沒有中原的商人像聞到血腥味的鬣狗一樣蜂擁而來求買嗎?何必經由你手,讓你從中抽成?”他的話語變得赤裸而血腥,完全撕破了溫情的麵紗。
    此時,殿中央的血腥角鬥恰好已見分曉。那人族武士雖勇猛,刀法也算精妙,但普通兵刃難以對那變異魔狼的堅韌皮毛和強健骨骼造成致命傷害,久戰之下氣力不濟,渾身已是多處掛彩,鮮血染紅了皮甲,此刻呼吸急促,僅能憑借盾甲和靈活步法勉強閃躲格擋,敗象已露,隨時可能喪命狼口。
    “你看,”老哈恰到好處地抬了抬肥厚的下巴,指向場中那岌岌可危的武士,語氣充滿了嘲諷和鄙夷,“這人族武士看起來也算魁梧,卻如此不堪一擊,連一頭未完全化形的妖獸都敵不過,隻能狼狽逃竄……”
    “……我妖族真正的精銳武士,怕是能以一當十,甚至當百!閣下覺得,就憑你九黎部那點剛剛經曆大戰、傷亡慘重的兵力,再加上那些早已被打怕了、躲在山溝裏苟延殘喘的人族殘部,就能擋得住我族浩蕩兵鋒嗎?怒淵河,可擋不住我族的決心!”
    他拿起一方潔白的絲巾,慢條斯理地擦了擦剛才沾到一點油漬的手指,隨即像丟棄什麽穢物般,隨意地將絲巾扔在案上,語氣變得冰冷而直接:“依我看,咱們之間,或許沒必要談那麽遠。不如聊聊更實際的問題……比如,你們九黎部打算何時開城歸降?投降之後,你們又能為我蠻荒之地帶來多少價值?或許,這樣談豈不更為實際?”他終於圖窮匕見,露出了吞並的獠牙。
    “啊——!”仿佛是為了給他的話做注腳,一聲淒厲至極的慘叫驟然響起!那人族武士終是因力竭閃避稍慢,被凶性大發的血瞳魔狼抓住破綻,一口狠狠咬穿了脖頸!鮮血噴濺而出!他徒勞地掙紮了幾下,眼中光彩迅速黯淡,很快便沒了聲息。
    奴隸們慌忙衝上前,用特製的鐵鉤和鎖鏈套回仍在低吼撕咬的魔狼,然後粗暴地拖起那具仍在微微抽搐的屍體,在地麵上留下一道刺目的血痕,迅速離開了場地。
    贏錢的大妖狂笑著跳起,揮舞著手臂,大聲催促侍從立刻兌付賭注;輸了的則怒罵不休,唾棄著那死去的武士,抱怨他害自己輸了錢。
    整個過程中,無人對那瞬間消逝的生命投去絲毫的關注或憐憫。
    於這些蠻荒大妖而言,一個人族角鬥士的死亡,與宰殺一隻牲畜、狩獵一頭獵物並無本質區別,甚至不如後者能帶來食物。
    老哈再次起身,雙手虛壓,一股無形的威勢暫時壓下了場間的喧嘩。
    他轉回臉時,那冰冷的表情早已消失,又堆滿了熱絡圓滑的笑容,仿佛剛才提出吞並要求的根本不是他:“尊貴的客人,看來您今晚的運氣稍差了些。不過這隻是開胃小菜,助興而已,我想您的運氣定會好轉的。咱們……不如進行下一場如何?定然更加精彩!”
    話音未落,“嗷——!”一個輸了不少錢、喝得醉醺醺的犀牛精再也按捺不住狂躁,猛地將手中的青銅酒杯摔得粉碎,一把扯掉身上華貴的絲絨外袍,露出布滿傷疤和濃密毛發的雄壯上身,猛地跳入場中尚未清理幹淨的血泊裏,咆哮聲如悶雷:
    “該死的人族廢物!連一炷香都撐不住,害老子輸了那麽多靈晶!剛才看得實在不過癮!喂!那邊的外來者們!可敢出來一個,與老子真刀真槍戰上一場咱們賭個大的!敢不敢?!”
    在座妖修皆是凶悍跋扈、身份尊貴之輩,本就對這些突然出現的外來者心存敵意和輕視,先前不過是礙於大總管的情麵才維持著表麵的客氣。
    此刻酒勁上湧,又輸了大筆錢財,情緒頓時失控,被這犀牛精一挑唆,立刻紛紛起哄。
    “對!比比看!光喝酒有什麽意思!”
    “讓牛爺爺瞧瞧你們這些外來者有什麽真本事!”
    “老子這次押十塊上品晶石!賭哈剛勝!”
    “我押那個人族大個子!”
    殿內幾乎所有妖族都喧囂起來,目光凶殘、興奮地聚焦姬南一行人身上,充滿了挑釁和不懷好意。
    “嘭!”姬南身側,唐焚、解堪等人早已按捺不住,聞言頓時拍案而起!滔天的妖氣與身經百戰淬煉出的凝練殺氣毫不掩飾地席卷開來,瞬間將靠近的幾個小妖震懾得臉色發白,連連後退!
    場中的犀牛精哈剛也被唐焚、解堪身上散發出的、遠超尋常妖修的恐怖氣息所懾,龐大的身軀不禁下意識後退一步,隨即感到羞恥,強自鎮定,指著觀虎和鹹巫等人,大聲吼道:“你!還有你!老子不和自己人打!既然來的是人族首領,我要和人族的武士比!那個扛錘子的!還有那個穿巫袍的娘們!敢不敢賭場大的?!輸了的跪地叫爺爺!”
    他刻意避開妖氣最盛的唐焚和解堪,將矛頭指向了觀虎和鹹巫。
    “哈哈!我來!誰搶我跟誰急!大爺手癢好久,早就想幹一架了!”
    觀虎聞言不怒反笑,臉上橫肉抖動,戰意瞬間被點燃!他一腳踹翻麵前沉重的案幾,酒水瓜果濺了一地,伸手拎起那柄一直靠在手邊的、布滿陳舊血鏽的沉重鐵骨朵,幾步便跨入場中,與那犀牛精對峙,聲如洪鍾:“孫子!你爺爺在此!想怎麽賭?劃下道來!”
    老哈眉頭微蹙,那雙總是眯著的眼睛裏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輕蔑,但臉上依舊維持著和事佬的笑容。
    他手掌輕輕向下一壓,一股無形的柔和力量試圖平息現場的躁動,開口道:“胡鬧!真是胡鬧!九黎部乃是我父邀請遠道而來的貴客,豈能如此無禮?切莫因酒醉失儀,傷了彼此的和氣……”
    眾妖此刻酒意上湧,又被輸錢和血腥刺激得興奮不已,聽他這看似勸阻實則毫無力道的話,反倒更加激奮。幾個平日就跋扈的大妖借著酒勁,紛紛叫嚷起來:
    “大總管!比武切磋、以武會友本就是咱蠻荒之地待客的最高禮節!”
    “正是!不讓貴客見識見識咱們蠻荒兒郎的勇武,那才是怠慢!”
    “是對強者應有的敬重!莫非大總管覺得貴客們……擔不起這份敬重?”這話已帶著明顯的挑唆。
    “嘭!”的一聲,在吵嚷聲中,不知是哪個醉醺醺的妖將失手,竟又將一個盛滿烈酒的壇子摔碎在地,濃烈的酒香混合著血腥味彌漫開來,場麵愈發混亂難控,幾乎要壓過老哈的聲音。
    “其實——!”
    一個溫和卻異常清晰、仿佛帶著某種鎮定人心的力量的聲音,恰到好處地在老哈身旁響起,正是姬南。
    他麵帶微笑,仿佛眼前這片混亂喧囂隻是宴席上助興的尋常節目,聲音不大,卻奇異地壓過了嘈雜,清晰地傳入每個妖族的耳中:“大總管和諸位的好意,周某心領。咱們修行之人,說到底也是武人。切磋比武,確實是展現熱情、印證友誼、最快拉近彼此距離的最好方式。既然諸位兄弟有此雅興,盛情難卻……”
    他目光緩緩掃過全場那些充滿野性和挑釁的麵孔,臉上的笑意加深,“……不如,就讓他們比試一場吧。也好讓我麾下的兒郎,親身領教一下蠻荒勇士的厲害。”
    他話鋒一轉,仿佛突然想起了什麽,語氣變得輕快:“既然是玩,不妨把彩頭弄得再大些,玩得盡興點。我出……五萬金,賭我的人族勇士勝。如何?”他語氣輕鬆地仿佛在說五十金。
    “轟!”
    場間氣氛瞬間被引爆至前所未有的頂點!所有妖族的眼睛都紅了!五萬金!這無疑是一筆足以讓任何妖王都心動片刻的巨款!足以武裝一支數千人的精銳妖軍,或買下堆積如山的修煉資源!
    連一直試圖攪和局麵的老哈也禁不住猛地回頭,圓臉上的肌肉抽動了一下,驚異無比地看向姬南,仿佛想確認他是不是醉糊塗了。
    姬南對四周灼熱的目光視若無睹,微笑著,不緊不慢地從懷中取出一隻小巧的玉瓶,拔開塞子,頓時一股沁人心脾、讓在場所有妖族都精神一振、法力隱隱活躍的異香散發出來。
    他將一枚龍眼大小、金光流轉、丹氣氤氳、表麵有著天然雲紋的丹藥輕輕倒在掌心,然後隨意地放在案上那堆金銀之間。
    “哦,對了,光是金錢,未免俗氣。此丹乃昭禮東宮丹堂秘製,六品‘破階丹’,”他語氣平淡,卻如同扔下一顆重磅炸彈,“對於卡在化形關口或境界瓶頸的妖族朋友而言,其價值……想必比那五萬金隻多不少吧?賭我的人族勇士,勝。”這一刻,他不再掩飾與大周頂級勢力的關聯。
    “好!好!好!”老哈眼中精光爆閃,臉上那公式化的笑容瞬間被一種極度貪婪和興奮的情緒取代,連說三個好字,“既然尊貴的客人有如此雅興,出手如此豪闊,那我等若再推辭,便是真的不識抬舉了!恭敬不如從命!”
    他猛地站起身,聲音陡然拔高,壓過全場的驚呼和喘息,高聲宣布:“雙方隻分勝負,點到為止,不可傷了性命!比武——開始!”最後四個字,他幾乎是吼出來的,徹底點燃了現場。
    霎時間,整個大殿徹底瘋狂了!雨點般的金銀珠寶、散發著各色光芒的靈石、甚至一些珍貴的靈材、妖獸內丹,都被紅了眼的大妖們從儲物法器裏掏出來,毫不吝嗇地扔向場邊臨時充當賭桌的巨大石台,幾乎將其淹沒。
    負責記錄的妖仆手忙腳亂,滿頭大汗。
    唐焚、塗展等人也嗷嗷叫著,仿佛被這氣氛感染,將身上所有值錢之物——包括幾件品質不俗的法寶和丹藥瓶,全都押了上去,賭觀虎勝!他們必須支持自己人,更要在氣勢上壓倒對方。
    那被稱為哈剛的犀牛精被徹底激怒了,也被那枚破階丹刺激得雙眼血紅!他狂吼一聲,本就雄壯的身形劇烈膨脹,骨骼發出令人牙酸的劈啪聲,眨眼間化作一尊高達兩丈五尺、肌肉虯結如岩石、皮膚呈現出青黑金屬光澤的龐然巨物!磅礴的妖氣如同實質的黑色旋風環繞其身!
    他手中那柄原本就巨大的狼牙棒也隨之暴漲,長度幾近三丈,粗如成年男子腰身!通體由某種不知名的慘白巨獸骨骼打磨而成,蒼白的詭異,其上布滿密密麻麻、長短不一的猙獰骨刺,更隱隱泛著幽藍色的淬毒光澤,散發著令人頭皮發麻的凶戾、死亡氣息!
    他每一步踏出,沉重如象蹄,整座堅固的大殿都為之微微震顫,聲勢駭人至極!
    觀虎見狀,不驚反喜,眼中爆發出灼熱的戰意!“來得好!”他暴喝一聲,聲如悶雷,麵對如山嶽般壓來的恐怖威勢,毫不退縮。
    手中那柄看似不起眼的暗沉鐵骨朵迎風一晃,其上銘刻的符文驟然亮起,霎時化作一柄柄長四尺、錘麵闊如車蓋的猙獰巨錘!巨錘通體烏黑,卻裹挾著肉眼可見的惡風與竄動的刺目電蛇,散發出狂暴無比的毀滅氣息,悍然迎上!
    “轟——!!!”
    巨錘與那淬毒狼牙棒猛烈撞擊在一起!
    發出的早已不再是尋常的金鐵交鳴,而是如同兩顆流星對撞、山崩地裂般的恐怖轟鳴!肉眼可見的衝擊波呈環形驟然擴散!
    劇烈的聲波混合著狂暴的能量震蕩開來,修為稍弱的小妖和侍從隻覺耳膜刺痛欲裂,氣血翻騰,胸口發悶,慘叫著捂住耳朵,麵色慘白地踉蹌著向殿外逃去。
    杯盤碗盞被震得叮當作響,甚至一些稍小的擺件直接從案幾上摔落下來!
    “不過癮!再來!”觀虎被那巨大的反震之力推得向後滑出數步,在地上留下深深的劃痕,但他旋即扭腰轉胯,吐氣開聲,全身肌肉如鋼絲般賁張隆起,再次高高躍起,戰意沸騰!
    那柄烏黑巨錘仿佛引動了九天風雷,帶著令人窒息的惡風和瘋狂竄動的粗大電蛇,以純粹無比、開山裂石般的狂暴之勢,向著犀牛精哈剛的頭頂狠狠砸落!氣勢一往無前!
    犀牛精哈剛雙眼已徹底赤紅如血,進入了徹底的狂暴狀態,理智被獸性取代。
    濃黑如墨的妖氣如同沸騰的火焰般從體內噴湧而出,將他巨大的身軀籠罩。
    他嘶吼著,聲音已帶上一絲獸類的咆哮,不顧一切地揮動那沉重無比的淬毒狼牙棒,再次瘋狂前衝,試圖以最純粹、最野蠻的力量將對手連人帶錘徹底碾碎!
    就在這地動山搖、能量肆虐、幾乎所有注意力都被場中原始搏殺吸引的背景下,姬南的聲音卻異常平靜、清晰,如同耳語般精準地傳入近在咫尺的老哈耳中,與外麵的狂暴形成了詭異而驚人的對比:
    “你方才說,即便再給我十年,我九黎部加上那些人族殘部,也不夠分量與蠻荒之地談判?更無法阻擋你們征服十萬大山?……”
    “……嗬嗬,”他甚至輕笑著,從容地放下茶杯,又慢條斯理地用玉箸夾起一塊烤得焦香的熏肉,放入口中細細咀嚼,仿佛在品嚐無上美味,完全不受外界影響。
    “你說的,確實沒錯。十萬大山百年內戰,早已打得一片荒蕪,民生凋敝,底蘊幾乎耗盡。沒有幾十年的休養生息,根本緩不過來,更遑論組織起有效力量,抵抗你們兵強馬壯、如狼似虎的妖族大軍。恐怕……這也正是夏老祖至今遲遲不露麵,隻派大總管你來先行試探我的原因吧?”
    他頓了頓,咀嚼的動作停下,語氣陡然一轉,目光如冷電般射向老哈,之前的溫和蕩然無存:“但是——如果再加上天傷殿的重量呢?或者,再往大了說,加上整個昭禮宮的力量呢?你覺得,憑你這小小的蠻荒之地,還有沒有資格坐在我對麵,和我們……談條件?”話語中的“我們”一詞,充滿了不容置疑的意味。
    不等老哈臉上驚詫的神色完全化開,姬南已從懷中取出一物——動作不快,卻帶著一種鄭重的儀式感。那是一塊巴掌大小、樣式古樸、白玉無瑕的令牌,被他輕輕放在兩人之間那滿是酒肴的案幾上。
    玉牌正麵以古篆體深刻著兩個鐵畫銀鉤、煞氣隱現的大字——“天傷”,背麵則是一個筆觸森然、仿佛蘊含著無盡威嚴的“令”字。玉質本身溫潤,但令牌令人望之便覺心神悸動,脊背發寒。
    老哈修為精湛,見識廣博,目光一掃,便已清晰感受到那令牌所代表的恐怖勢力含義以及其上蘊含的、絕非偽造的獨特規則氣息。
    他臉上的肥肉猛地一顫,瞳孔急劇收縮,之前的從容和貪婪瞬間消失,陷入了巨大的震驚與死一般的沉默之中,握著酒杯的手指微微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