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幫賈二小姐算命,柳初見侯府被辱
字數:19193 加入書籤
侯府,後院涼亭。
賈迎春坐下後,有些羞澀,又有些忐忑和疑惑。
這少年有什麽話要對她說呢?
是上次從金山寺回來後,爹爹跟她說的那件事嗎?
想到此,她的臉頰更加滾燙起來。
洛子君頓了頓,突然看向旁邊道:“紙鳶,你先去別處逛逛,我有些話,想要單獨對迎春姑娘說。”
紙鳶聞言一怔,猶豫了一下,輕聲道:“公子放心,您今日說的話,奴婢可以發誓,不對任何人說,即便是三小姐。”
她看了別處一眼,低聲道:“奴婢若是離開,這裏就隻剩下公子和賈二小姐了,現在有許多人的目光看著這裏,奴婢怕……”
洛子君這才想起,自己剛剛隻顧想著事情,忘記男女有別,瓜田李下了。
這個年代,孤男寡女,共處一亭,的確不好。
何況眼前這位,又是賈家二小姐,四周園中,又有那麽多看客。
若是有一名丫鬟陪在旁邊,那就沒什麽了。
不然到時候,百口莫辯。
“紙鳶,你提醒我了,是我冒昧了。”
他連忙又給對麵坐著的少女道歉:“迎春姑娘,在下並無他意,剛剛一時沒想到,還望姑娘不要在意才是。”
賈迎春低著頭,紅著臉道:“沒,沒事。”
洛子君沒再猶豫,看著眼前的少女道:“迎春姑娘,在下小時候遇到一名異人,他曾傳授了在下一些算命的知識。在下第一次見到姑娘時,就感覺……”
賈迎春連忙抬起頭,怯聲道:“感覺怎樣?”
洛子君看著她怯弱的眼神,道:“感覺姑娘以後的命運,隻怕不太好。說句冒犯的話,姑娘以後很可能會活不過十七歲。”
他記得很清楚,賈迎春被孫紹祖虐待致死的時候,不過是如的年紀,才十六七歲而已。
此話一出,一旁的紙鳶臉色微變。
她想提醒公子不可亂說,若是被人聽到,隻怕要大禍臨頭。
人家會說公子詛咒這位賈家二小姐的。
但她看著自家公子凝重的神情,忍了忍,又沒敢開口,隻得抬起頭,看向四周,希望不要被人聽見。
賈迎春聞言一怔,有些迷茫地眨了眨眼睛:“為何呢?”
洛子君沉默了一下,道:“既然是算命,自然是根據一些情況,猜測的。”
為了讓自己的話,更有說服力,他又道:“姑娘看起來溫柔善良,但太過懦弱膽怯,遇事不敢爭辯,受氣隻能默默忍受,即便是丫鬟仆人欺負您,您也不忍教訓。與人相處,即便對方錯了,您也不忍指出,怕傷了別人,又怕別人與你爭吵。你遇事一直是忍氣吞聲,不敢聲張,不敢找人幫忙,每次都是自己躲著,悄悄哭泣,過幾日便又好了。反複如此,越來越怯,也越來越多的人敢欺負您……”
賈迎春聽他說完,頓時睜大了眼睛。
洛子君道:“姑娘若是覺得在下是詢問青桐小姐知曉的,盡管去問便是。”
一旁的紙鳶,連忙道:“奴婢可以作證,我小姐並未對公子說過迎春小姐的事情。即便是我家小姐,也不知道這些。”
洛子君又道:“您身邊的人應該經常偷您的首飾和您的錢,您即便知道,也沒敢說出來,怕她們受到懲罰。您父親當初丟了一件東西,然後以為是您和您的丫鬟偷的,誤會了你,你也沒敢自辯。你父親打了那名丫鬟,然後把她驅離府中,你也隻是哭泣,什麽都不敢說,也沒敢幫那名丫鬟求情……”
他沒有再繼續說下去。
因為眼前的少女,已經開始渾身發抖,眸中蓄滿了淚水,睜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一旁的紙鳶,也滿臉不可思議的表情。
洛子君道:“迎春姑娘,在下暫時就算到這些。還有就是,你以後的命運,其實就是你的姻緣,在下覺得,可能會不太好。”
“姻……姻緣?”
賈迎春呆呆地看著他。
洛子君沒敢說的太死,怕故事並不是自己想象的那般,思考了一下,道:“在下這裏有兩首詩,送給姑娘,希望姑娘能夠記在心裏。”
賈迎春點了點頭,連忙專心聽著。
洛子君看了她一眼,先是念出了第一首。
“子係中山狼,得誌便猖狂。金閨柳質,一載赴黃粱。”
賈迎春目光顫動,仔細記在心裏,嘴裏喃喃地念著最後兩句:“金閨柳質,一載赴黃粱……”
洛子君心頭暗暗歎息,嫁去一年時間,便被毆打虐待致死,的確是一載赴黃粱了。
他又念出了第二首。
“見月寒燈照泣顏,
孫枝凋盡剩枯山。
不堪回首人何在,
嫁夢成空魂魄還。”
賈迎春怔怔出神,嘴裏依舊喃喃念著最後一句:“嫁夢成空魂魄還……”
洛子君沒再做多解釋。
猶豫了一下,他還是勸道:“姑娘以後若是遇到不平的事情,可以據理力爭,實在不行,就去老夫人那裏哭泣。一味的忍氣吞聲,懦弱退讓,隻會害了自己。不要怕丟人,更不要怕別人覺得你撒潑打滾有損小姐形象,像終身大事這種事情,姑娘絕不能將就,絕不能讓別人來掌控,一定要爭,甚至要用命去爭。”
賈迎春見他說的言辭懇切,滿臉真誠和關心,心頭頓時湧起一股暖流,眼圈一紅,淚水模糊了雙眼。
在那偌大的府中,又有誰情真意切地對她說過這些話呢?
“多謝……多謝洛公子,迎春……迎春知曉了。”
她低下頭,心兒噗噗跳動,忽地對眼前的少年,產生了一種莫名的依賴與信任。
洛子君突然又問道:“對了,迎春姑娘,你們寧國府的賈蓉賈公子,可曾娶親?”
賈迎春聞言怔了一下,然後搖了搖頭:“不曾。”
洛子君心頭暗暗道:果然,這裏的一些事情有變化。
“那他可曾訂親?”
他又問道。
賈迎春又搖了搖頭:“沒。”
她雖然心頭疑惑,眼前這少年為何要問這件事,但也怯怯的沒敢開口問,心頭暗暗:他若是想說,自己就會說的,若是不想說,我若是問了,他會為難的。
洛子君點了點頭,見她沒有詢問,自己也不用胡謅解釋了,頓了頓,又道:“今日在下對姑娘說的這些話,希望姑娘回去後,不要對任何人說起。”
賈迎春連忙道:“洛公子放心,我……我誰都不說。”
洛子君想了一下,想到這少女被稱為“二木頭”,笨笨的,隻怕自己沒法解出那兩首詩,隻得道:“那兩首詩,倒是可以對別人說,就說你在外麵聽別人說的……算了,探春姑娘和您那些丫鬟嬤嬤,都知道你出門來見過我,這件事也不太好隱瞞。姑娘就隻說這兩首詩,是我隨口做的,其他事情,萬萬不可多說。”
賈迎春很順從地點了點頭,低聲道:“我就對一個人說,不對其他人說。”
洛子君好奇:“姑娘想對誰說?”
賈迎春眸中露出了一抹溫柔的笑意,低聲道:“我家表妹,黛玉,她……她人很好的,而且什麽詩詞都懂,可厲害了。”
洛子君一怔,林黛玉?
若是那位林姑娘的話,這兩首詩對方應該是看得懂的。
的確,那位林姑娘對這位二小姐,還是很不錯的,曾經幫她教訓下人,鼓勵她要為自己據理力爭。
洛子君點了點頭:“可以。”
賈迎春又看了他一眼,咬了咬嘴唇,鼓了鼓勇氣,輕聲道:“洛公子,你……你為何對我這般好?”
兩人不過是見了兩次麵,這次一見麵,對方便對她說了這麽多掏心掏肺的話,她心頭自然是又感動,又疑惑。
洛子君聞言頓了一下,還未來得及回答,她又連忙擺手道:“洛公子不用說了,我……我不問了。”
她還是怕對方為難。
洛子君隻得道:“在下覺得姑娘是個好人,好人應該有好報,在下既然看出了姑娘命中有劫,自然要大膽跟姑娘說一聲。隻希望姑娘不要覺得在下冒失唐突才是。”
賈迎春眼神真誠地看著他道:“洛公子對小女子這般坦誠關切,小女子感激還來不及呢,哪裏會覺得公子冒失唐突。還有,公子也是個好人,好人一定會有好報的。”
洛子君點頭:“嗯,好人一定會有好報。”
他心頭暗暗歎了一口氣,希望紅樓夢裏麵十二金釵的悲劇,不要再在這個世界發生。
這一刻,他突然感覺自己應該做點什麽?
當初那一縷魂魄,去了另一個世界,帶著拯救白蛇,避免悲劇的任務回來,他一直在努力。
現在,眼前卻又突然出現了這麽多即將發生的悲劇。
是巧合,還是那位月宮之主,想要讓他做些什麽。
沒有任務出現。
他完全可以不用管。
但,如果他能阻止這些悲劇,又為何不幫一下呢?
他已經決定要幫青梅竹馬的秦可卿了,現在,又提醒了眼前這位賈家二小姐,也就說,他已經開始在動手阻止這些悲劇了。
至於其他人呢?
如果遇見,如果還有能力,他也可以幫一下。
讓這世間沒有悲劇,或者讓這世間的悲劇減少,哪怕隻能減少一個,也是很美好的,也是很有成就感的,不是嗎?
好人一定有好報。
希望如此吧。
這時,賈探春與白青桐帶著丫鬟嬤嬤返回。
賈探春看了涼亭裏相對而坐,沉默無言的兩人一眼,不禁噗嗤一笑,道:“怎麽了,就你們兩個人,不敢說話了?”
賈迎春連忙站起,紅著臉,低著頭,偷看了對麵的少年一眼,低聲道:“沒,沒有不敢。”
洛子君也已起身,開著玩笑道:“迎春姑娘有些害羞,在下也有些害羞,所以我們兩人就坐著閉目養神,神遊天外,等兩位姑娘回來。”
“噗嗤……”
賈探春和白青桐,都忍不住笑出聲。
賈探春一臉不信,挑了挑眉笑道:“洛公子也會害羞嗎?我可不信。”
洛子君道:“人隻有要臉,都會害羞。除非,不要臉者。探春姑娘是在拐彎抹角,罵在下嗎?”
賈探春笑著道:“我可不敢,你洛大才子才情蓋世,詩詞無雙。若是生氣了,直接寫一首詆毀我的詩詞,我豈不是要青史留名,天天被人罵。”
洛子君道:“探春姑娘太看得起在下了。那海棠詩集中,探春小姐的詩詞,寫的才是才情蓋世,絕世無雙。在下那詩詞在探春姑娘的麵前,猶如螢火對皓月,黯然失色也。”
兩人這般互誇,把一旁的白青桐逗的直笑。
旁邊的賈迎春,也掩嘴笑了起來。
賈探春目光一亮,道:“洛公子已經看過海棠詩集了嗎?是第幾冊的?可曾看到你那三首詩詞了?”
洛子君點了點頭:“看到了。”
賈探春立刻道:“那桃公子,可否願意加入我們海棠詩社?”
旁邊的賈迎春這才反應過來,驚訝道:“探春,那……那桃公子是……是洛公子?”
賈探春轉頭笑盈盈地看著她道:“是啊,就是他,我忘記跟你說了。怎麽樣?現在是不是覺得洛公子更有才華了?”
賈迎春見她眼神曖昧,知曉她在調侃什麽,臉頰一紅,低下頭,沒有說話。
賈探春沒再打趣她,又看向了麵前的少年,笑道:“洛公子若是加入我們海棠詩社,以後出書賣的錢,可以平分。一個月隻用寫兩首詩詞就可以了,即便寫不出來,也沒關係,沒有強製性的什麽。”
洛子君拱手道:“多謝探春姑娘抬愛,不過在下其實不喜歡寫詩作詞,也不習慣加入任何詩社隊伍什麽的。”
賈探春見他拒絕,倒也沒有再勉強,笑道:“那洛公子什麽時候回心轉意了,什麽都可以跟我說。”
這時,那邊又有人在喊著她們的名字。
賈探春笑著告辭:“洛公子,過段時日,我們榮國府也有人過生日,到時候會邀請洛公子跟青桐一起過去的,希望到時候洛公子可以賞臉。”
說完,她便帶著迎春和一眾丫鬟嬤嬤離開。
白青桐也告辭道:“先生先在這裏歇著,待會兒有丫鬟過來帶先生去赴宴,青桐還需要去見一見其他客人了,就不奉陪了。”
洛子君道:“三小姐不用客氣,快去吧。”
白青桐笑了笑,帶著丫鬟嬤嬤離開。
涼亭裏,頓時安靜下來。
洛子君看著一群人離開的背影,正在想著事情時,一旁的紙鳶低聲道:“公子,奴婢看,那位探春小姐,似乎有意撮合公子與那位迎春小姐。”
洛子君喝了一杯茶,問道:“你覺得以我現在的情況,我與那位迎春小姐適合嗎?”
紙鳶頓了一下,道:“的確有些不太適合。”
洛子君道:“我如今一窮二白,連自己的房子都沒有,怎麽敢攀高枝。那位賈家大爺之所以不顧旁人目光,與自家女兒的臉麵幸福,隨意指定婚事,並不是因為我這個人有多優秀,而是有其他目的。我自然不會答應。”
紙鳶道:“可是,探春小姐好像也……”
洛子君沉吟了一下,道:“估計那位探春小姐也看出來了,那位賈家大爺,並未把那位迎春小姐當作親生閨女對待,隨時都會賣出去。與其到時候賣給一些不好的人,不如,賣給我。”
紙鳶看著他道:“可是奴婢剛剛看得出,那位迎春小姐對公子,似乎也有些心思。奴婢覺得,探春小姐應該也看出來了,所以才想要成全迎春小姐。”
洛子君看了遠處的身影一眼,道:“不說這了,我現在可沒有成親的打算,就算要成親……絕對不會找賈家的姑娘。”
紙鳶有些奇怪:“為何呢?賈家可是功勳貴族,如今賈家的大小姐,又成了貴妃娘娘。”
洛子君沒有回答,隻是道:“待會兒吃了飯,我們早些回去。”
紙鳶道:“嗯,聽公子的。”
太陽很快落山。
夜幕還未完全籠罩時,侯府中已掛起了彩燈,照耀的整個府邸一片輝煌。
晚宴終於開始。
洛子君和紙鳶,在一名丫鬟的帶領下,去了前院,在一張桌子上坐了下來。
這時,又有幾名身穿儒袍的年輕男女,被丫鬟們帶著過來。
雙方見麵,都拱手寒暄。
“原來是洛公子,如今在哪裏高就?”
幾名年輕男女坐下,其中一名頭發梳的油光閃亮的青年,笑著問道。
洛子君道:“如今在安國府做教書先生。”
“安國府?”
此話一出,其他人都是一愣,隨即皆滿臉笑容地說著話。
“能夠在安國府做教書先生,那可不簡單。”
“洛公子這般年輕,沒有進入書院讀書嗎?想過科舉沒?”
“在外城西湖書院讀書?嘖嘖,那西湖書院可是外城最好的書院,不錯,不錯。”
“我們幾個都在內城的晨曉書院讀書,洛兄若有時間,可以去逛逛。我們那書院誰都可以進去,哪怕不是讀書人,都可以。”
這幾名年輕學子,都頗為熱情。
洛子君也禮貌對答。
這時,屋裏有人出來,站在走廊上致辭,說些感謝的話。
同時,喜氣洋洋的樂器聲響起。
下人們開始端酒上菜。
院子中間的空地上,橫著搭建了一座臨時高台,台上開始表演歌舞,屋裏屋外的客人,都能看見。
歌舞表演完,又有幾名濃妝豔抹的戲子上台,開始唱戲。
第一場戲是《南國遊》。許多賓客看了,都鼓掌叫好。
兩場戲唱完,正是酒濃熱鬧之時,博望侯夫婦,攜著自家千金,走上台,親自對滿座賓客道謝。
然後,侯府千金萬千紫,也就是今日的小壽星,落落大方地越身而出,滿臉笑容地親自講話,感恩,道謝等等。
屋裏屋外,賓客都連忙站起,鼓掌喝彩。
最後,萬千紫又突然笑道:“對了,今日小女子還邀請來了一個好友,想必在場的客人們,很多都認識,或者都聽說過。她不僅是小女子的好朋友,還是我們臨安城非常出名的古琴大家。為了感謝諸位貴客今日前來鄙府赴宴,為小女子的生日祝賀,她待會兒願意上台,為大家撫琴一首。”
此話一出,眾人都在猜測著。
“古琴大家?我們都認識?”
“既然是萬小姐的好友,應該是一名女子。”
“莫非是……”
萬千紫沒有再賣關子,笑道:“她叫柳初見,是柳侍郎的千金。當初宮裏宴會,太後可是指明邀請她去撫琴了。她的琴藝,想必大家早有耳聞。”
眾人一聽,立刻想起來是誰了。
“原來是那位柳侍郎的千金,當初在宮裏宴會,太後還親自邀她去說話,聽說對她非常喜愛。”
“那位柳侍郎不是已經……”
“人前段時間已經放出來了,聽說現在又回到了柳府……不過我聽說,他家裏欠了不少外債……”
“難怪,前幾日,我去灌陽侯家裏赴宴,這位柳姑娘也在那裏撫琴,聽說是為了賺錢……”
“這位柳姑娘的琴藝的確不錯,老夫聽人說起過。”
“你們不知,當初柳府被抄家,這位柳姑娘似乎還淪落風塵過,聽說在外城的青樓……”
屋裏屋外,眾人都在低聲議論著。
洛子君坐在院中,聽著四周眾人的議論,目光看著台上,臉上看不出其他表情。
桌上那幾名年輕學子,也在悄聲議論著。
“我也聽說了,那位柳姑娘被抄家後,去了外城的青樓,嘖嘖,聽說人家在青樓非常出名,許多人客人進了青樓,第一個就要找她……”
“聽說她去青樓,隻是撫琴賣藝……”
“嗬嗬,怎麽可能?隻要進了那裏,就不可能還有清白。她當初被抄家,連飯都吃不起了,既然進了那裏,還會再在乎什麽清白?估計人家伺候的人,沒有幾千,也有幾百了。”
“嘖嘖,我當初在內城也聽說了,可惜沒有去逛一逛。那可是侍郎大人家的官家千金呢,當初在府中是多麽的驕傲高貴,估計去了那裏……嘿嘿,想一想都……啊!”
誰知正在此時,那名正在滿臉猥瑣地說著話的瘦小青年,屁股下的凳子突然“哢”一聲塌了下去,接著,他一屁股摔坐在了地上。
旁邊幾人一愣,正要哈哈大笑時,卻見他突然慘叫一聲,一下子從地上跳了起來,伸手在屁股後麵一摸,竟然有一根尖銳的筷子插了進去。
“啊——”
他頓時發出了一聲驚恐而淒厲的嚎叫,一邊捂著屁股在原地蹦跳著,一邊張大嘴巴慘聲叫著。
四周其他人客人,都嚇了一跳。
侯府的仆人們丫鬟們,連忙跑了過來,查看情況。
“我的屁股!我的屁股啊……”
這般一嚎叫,那台上正在說話的聲音,也停了下來。
萬千紫蹙起了眉頭。
“那人的屁股好像被筷子插進去了……”
四周其他賓客看到了這一幕,頓時驚出一身冷汗。
“帶出去!快帶出去!”
侯府管家見此,慌忙命令府中護衛仆人,把這名蹦跳嚎叫的青年,給抬了出去。
另外幾名學子見此,也連忙放下筷子,跟了出去。
隨著叫聲快速遠去,院裏安靜了一下,重新恢複了熱鬧。
“一點意外,大家不用擔心。”
博望侯在台上,滿臉笑容地道。
眾賓客沒有再議論,目光都看向了台上。
萬千紫臉上重新露出了笑容,繼續說著道:“初見的琴藝,想必不用小女子說,大家都早有耳聞。現在,就請她上台,為大家撫曲一首,大家為她鼓掌!”
說完,她率先鼓掌。
台下眾人,也都很熱烈地鼓起手掌來,但許多人的目光,都帶著不屑,或者看熱鬧的表情。
所謂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
那位柳姑娘曾經的遭遇,剛剛許多人議論著,很快就傳遍了屋裏屋外,所以此時眾人的目光,或多或少帶著一些其他意味。
“初見,快上來吧。”
萬千紫對著後台笑著道,然後親自過去迎接。
一名穿著粉色衣裙,戴著麵紗的纖弱身影,懷裏抱著一架古琴,低頭走上了戲台。
待走到萬千紫身邊時,她低聲道:“千紫,不是說,隻是在屋裏隔間裏演奏嗎?怎麽……”
萬千紫笑道:“初見,今晚這般熱鬧,大家都是來為我祝賀的,你若是隻在屋裏隔間演奏,誰知道是你?大家聽的也不盡興。你在這台上演奏,大家都能看到你,都能聽的清楚,也可以為我的生日宴,增添不少興致。”
柳初見感受著台下眾多目光,低著頭道:“我……我怕……”
“怕什麽,很多人你都認識。就算不認識,也聽說過。”
萬千紫笑著安慰,親自接過了她懷裏的古琴,過去放在了丫鬟早已準備好的桌子上,然後又過去扶著椅子笑道:“初見,快過來坐下,大家都等著欣賞你絕妙的琴聲呢。”
柳初見見事已至此,隻得低頭走了過去,先是對著台下盈盈施了一禮,方準備坐下去撫琴。
這時,萬千紫卻突然拉住她,笑著道:“初見,你至少該對大家說幾句話吧。你是我的好友,又是古琴大家,你先介紹一下你自己,再給我說幾句賀詞,我也會很有麵子的。”
柳初見有些猶豫:“這……”
萬千紫突然又看著她臉上的麵紗,滿臉笑容道:“對了,你臉上這麵紗也得取下來。這裏又沒有外人,都是我侯府的親朋好友,許多人你曾經也認識,戴著麵紗做什麽?人家又不是不知道你是誰。”
柳初見臉色微變,目光看向她。
萬千紫笑道:“初見,你看著我幹嘛?快把麵紗取下來,走上前,跟大家說幾句話,大家都等著呢。”
柳初見依舊站在原地沒動。
萬千紫疑惑道:“怎麽了?害羞?不好意思嗎?”
隨即笑道:“你可是柳侍郎家的千金大小姐,當初可是在宮裏演奏過,這點場麵都害怕嗎?雖說你們家出了一些事,你當初又淪落到了青樓,但你千金大小姐的膽子,應該不會也跟著沒有了吧?”
台下剛剛熱鬧的人群,頓時鴉雀無聲。
此時眾人才明白過來,這件事,似乎有些不簡單。
“千紫……”
這時,博望侯萬卓,眉頭一皺,就要斥責。
萬千紫對著他笑道:“爹爹,沒事的,初見是我的好友,不會生氣的。我又沒胡說什麽,我說的不都是事實嗎?我隻是在勸初見,不要想太多,不要害怕,即便她家裏出了事,即便她之前淪落到青樓,但大家也不會在意的,畢竟又不是她的錯。她就是一個可憐的小姑娘,身不由己而已。我也是想讓大家對她多點關心,以後她想撫琴掙錢了,大家會第一個想到她的。”
此話一出,整個院子,都安靜下來。
站在她身前的少女,沒有說一句話,默默地過去抱起了自己的琴,就要離開。
萬千紫卻突然拉住了她,然後攔在了她的前麵,滿臉笑容道:“初見,你這是幹嘛?不是說了,要為我撫琴祝賀嗎?咱們是朋友,你不會要說話不算數吧?”
柳初見的眸中,忽地溢出了淚水,語氣卻平靜而冰冷地道:“我們不是朋友。”
“不是朋友?”
萬千紫突然一笑,道:“之前還是朋友的,怎麽突然就不是朋友了。不過沒關係,不是朋友,那我也不勉強。不過,今晚你既然來了,我也既然給大家說了,所以,你必須坐下給大家撫琴。你放心,你去別處撫琴的報酬,今晚我給你雙倍,不,三倍。”
柳初見噙著眼淚,又看了她一眼,準備繞過她離開。
萬千紫卻依舊挪動腳步,攔在了她的前麵,笑道:“我說了,你今晚必須坐下給大家撫琴。我萬千紫一諾千金,既然剛剛已經當眾給大家說了,就一定會說話算話。柳初見,你想自暴自棄,自甘墮落,做個失信於人的人,我可不想。畢竟,我現在依舊是侯府千金。”
“放我家小姐下來!不要欺負我家小姐!”
台下,突然有一名小丫鬟哭著要衝上來,卻被幾名嬤嬤按住,塞住了嘴巴。
萬千紫笑了笑,對那幾名嬤嬤吩咐道:“拖到後麵去,掌嘴,直到初見姑娘為大家撫完琴。”
“是,小姐!”
那幾名嬤嬤答應一聲,正要把那名小丫鬟拖走,柳初見突然開口道:“鬆開她,我……我撫琴。”
萬千紫滿臉笑容:“先把臉上的麵紗摘下來,然後再走到最前麵,跟大家說幾句話。”
柳初見沉默了一下,抬起手,準備取下臉上的麵紗。
這時,台下突然傳來一道聲音:“初見姑娘,如果有瘋狗對著你狂吠,忍讓是沒有用的,你應該舉起拳頭,狠狠打爛它的嘴巴。”
此話一出,眾人皆是愕然看去。
柳初見也身子一震,轉過身來。
一道身影忽地走上了戲台,嘴裏繼續說道:“這裏是侯府,今晚的客人,都是朝廷有頭有臉的人物,都在睜大眼睛看著,難道那隻瘋狗還能真敢咬你不成?”
一名身穿儒袍的少年,走到了她的麵前,然後握住了她冰冷而顫抖的小手。
萬千紫的臉上,終於失去了笑容,寒著臉:“你是誰?”
洛子君看向她道:“一個微不足道的書生而已。萬大小姐,您是侯府千金,今日是您的生日宴,現在台下這麽多人看著,而你卻如一條失去了理智的瘋狗一般,你不覺得這樣,很丟人嗎?”
他又看向了博望侯夫婦:“侯爺,你們不覺得丟人嗎?”
博望侯萬卓,臉色陰沉地看著他,並未說話。
場中寂靜了一下。
洛子君看向身旁的少女,輕聲道:“走吧,我們回家。”
他一手拉著身旁的少女,一手抱著她的古琴,向著台下走去。
柳初見的眸中,突然蓄滿了淚水,淚眼朦朧地看著他。
這時,萬千紫突然咬牙怒喝道:“誰允許你們離開了?來人!給我攔住他們!”
那些護衛和嬤嬤們,立刻都攔在了台下。
洛子君停下腳步,轉過頭看著她道:“怎麽,萬小姐這侯府,隻準進,不準出嗎?哪怕在王宮,隻要沒有違反犯罪,也能出來,莫非您這侯府,比那王宮還要厲害?你這侯府千金,比王上和太後還要權大和霸道?”
此話一出,眾人臉色皆變。
萬千紫咬牙切齒,正要說話,洛子君又看向了她身後的男女,道:“萬小姐年幼,不懂我大梁王法,也就罷了,難道侯爺和侯爺夫人,也不懂嗎?今晚在這裏的,應該不少貴客,都有給王上上奏的權利吧?”
“你……”
萬千紫正要說話,她身後的男人突然怒喝一聲道:“千紫,你住嘴!”
隨即,萬卓臉色陰沉地看著眼前的少年道:“你是跟著誰來的?”
台下安靜了一瞬。
眾人都看出了這位侯爺眼中隱藏的怒氣和恨意,皆噤若寒蟬。
但這時,卻突然有兩道聲音,同時在走廊上響起:“洛公子是跟著我來的。”
眾人立刻轉頭看去。
萬卓的目光,也看了過去,頓時瞳孔一縮。
白青桐和賈探春,一起從屋簷下走了出來。
白青桐來到近前,對著台上拱手道:“萬叔叔,他是青桐的朋友,也是青桐的老師,現在在安國府居住。”
賈探春也拱手道:“萬叔叔,他也是探春的朋友,也是我伯父看中的女婿。”
此話一出,眾人皆驚。
安國府居住,白家千金的朋友和老師?賈家小姐的朋友?賈家大老爺看中的女婿?
這任何一條拿出來,都不敢讓人小覷,何況還是四條!
萬千紫的臉色也變了,張了張嘴,似乎想要說什麽,卻沒有說出口。
萬卓眼角的肌肉抽搐了幾下,眼中表情變換,道:“兩位侄女,老夫好像並沒有見過這位洛公子。”
白青桐道:“今日是千紫的生日宴,所以青桐覺得,沒必要介紹他。”
隨即又道:“萬伯伯,千紫今晚做的,的確有些過分了,事先您應該不知道吧?”
萬卓眼角的肌肉又抽搐了幾下,突然歎了一口氣,苦澀一笑道:“自然是不知道。若是知道,又怎會容她這般無禮。”
白青桐沒有再說話。
有些話,不用說,大家都知道。
萬卓突然看向了台下的護衛和嬤嬤們,喝道:“都退下!”
那些護衛和嬤嬤,立刻退開。
“爹爹,他剛剛罵了我!我……”
萬千紫心頭不甘,還要說話時,萬卓突然轉過身,“啪”地一聲,狠狠一巴掌抽在了她的臉上。
萬千紫腦袋一晃,便摔倒在了地上。
她的母親站在一旁,伸了伸手,卻沒敢去扶。
萬卓滿臉陰厲地看著他的女兒道:“再敢多說一句話,嘴巴給你打爛!”
萬千紫趴在地上,捂著流出鮮血的嘴角,頓時臉色煞白,再也不敢吭一聲。
萬卓對著台下拱了拱手,長歎一聲道:“本侯教女無方,今日讓大家看笑話了,哎……”
眾賓客麵麵相覷了一番,又連忙上前勸解。
“貴千金年紀還小,再長大些就好了……”
“侯爺不用太過自責,以後再多教導就是了……”
洛子君看了這些人的嘴臉一眼,默默地牽著身旁少女的手,走下了戲台,把懷裏的古琴,交給了台下正抹著眼淚的碧兒。
三人一起,向著院外走去。
其他人仿佛沒有看見他一般,但似乎又都在偷看著他們。
萬卓也看了一眼,卻並沒再說話,隻是對著白青桐和賈探春道:“兩位侄女,進屋吃飯吧,待會兒老夫親自過去給你們賠罪。”
“萬叔叔言重了,這哪裏用得著賠罪。今日是千紫的生日宴,這件事,咱們一笑而過吧。”
白青桐臉上帶著笑意道。
那趴在台上的萬千紫,嘴角流出著鮮血,目光看向了那走出大門的三道身影。
大門外。
剛出府,柳初見便身子一軟,倒在了洛子君的懷裏。
洛子君連忙把她嬌軟的身子抱了起來,向著巷外走去。
碧兒抱著古琴,追在後麵哭著道:“小姐,你怎麽了?你別嚇奴婢……”
柳初見躺在少年的懷裏,眸中噙著眼淚,仰著清麗而蒼白的臉頰,雙眸淚光盈盈地看著眼前清秀而英俊的臉龐,輕聲道:“我沒事………隻是,隻是累了……”
這一刻,她再也沒有任何顧忌,雙臂緊緊抱住了眼前的少年,再也不想鬆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