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第五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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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時綰眠起身時,下人便告知裴洲池一大清晨就動身離去了。
不到片刻,時綰眠也命人備好馬車前往尚林寺。
她擔心若是時言玉得知消息後,會過來尋自己,這樣一來可能就得多耽擱幾日。
但以防發生什麽變故,她還是決定盡量都夜宿在尚林寺。
到尚林寺附近時,難得遇到一家小酒樓,時綰眠記得這裏的民間小菜口味別具一番風味,於是她便停頓於此。
“公主,請稍等片刻,奴婢這就去把人都給清走。”一名婢女恭敬地朝著時綰眠說道。
“不必。尋一個安靜些的雅間即可。”時綰眠說道。
時綰眠步入小酒樓,原本喧囂的環境驟然寂靜,眾人望著迎麵而來的倩影,不禁屏息凝神。
隨行婢女取出一錠金子置於掌櫃案前:"安排一間清靜雅間。"
眾人見此,頓悟此女身份非凡,細看門外,還有車夫及數名將士守候。
掌櫃見金子,雙眼放光,笑嗬嗬引二人至樓上雅間。
因是小酒樓,雅間僅有兩間,且頗為狹小,隔音效果亦不甚佳。
時綰眠吃到一半時,旁邊的雅間突然來了一群人,隻不過她的雅間並未把門敞開,所以並不知曉來的是誰,隻覺得安靜的氛圍一下子變得有些吵。
少女黛眉微皺,但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後,便微微一愣,停下了用膳。
一旁的婢女見狀,還以為公主被這些聲音打擾,因而心生不悅,於是她立刻上前,小聲說道:“奴婢這就去...”
時綰眠微微搖搖頭,示意婢女不用去清人。
她眸光微動,也沒想到在這裏會遇到溫淮知,於是她不緊不慢地繼續夾著菜的同時,聽著隔壁雅間相談的話。
“哎喲,溫朗別謙虛了,您那名頭那可是一下子傳遍了整個京城。”
“可不是?特別是溫公子畫像被貼出來後,那可是要讓多少女子為之魂牽夢縈呀。”
“而且我聽說前不久,踐國公還邀溫朗作訪了呢。”
“嗬嗬,年輕有為,前途無限,老夫也在此恭賀溫朗....”
溫淮知一襲青衣,墨發高高束起。或因昨夜睡眠不佳,此刻麵色略顯蒼白。
麵對幾位朝中頗有勢力的臣子,溫淮知溫和一笑。雖未涉足官場,卻依舊從容不迫,毫無慌亂之色。
幸得先前略有了解,此刻他能謙遜有加,又不失恰到好處地讚頌對方功績。
果不其然,幾位前輩見他如此謙遜有禮,心中不禁生出一絲好感,眼中閃過讚許之色。
溫淮知目光微轉,隻見桌上酒水已被換成清香四溢的茶水,幸而這些前輩午時尚有要事,不便飲酒過多。
他方才僅飲了些許,此刻卻已覺頭腦微暈,身子似有一種輕飄之感。
溫潤如玉的麵龐上浮現出一絲若有若無的紅暈,更添幾分俊朗之氣。
溫淮知內心苦笑,暗自思量:日後官場應酬,定少不了杯觥交錯。看來得抽空習練酒量,以免失態。他眼中閃過一絲堅毅之色,似乎已下定決心。
話題漸漸轉向婚嫁之事,一位白須飄飄的老臣意味深長地問道:"溫朗如此年少有為,想來尚未娶妻生子吧?"
“是呀,你一個人初來乍到,日後若是有心儀的女子,我等過來人都可替你打點一二。或者我們幫你引薦也可以。”
他們看似隨意閑聊,實則暗中試探溫淮知。
許多人心思活絡,覺得若女兒難以嫁入權貴之家,不妨押注這位新晉俊傑。
畢竟能走到這般地位的,絕非庸碌之輩,日後就算不能青雲直上,至少也能謀得一官半職。
這等無權無勢卻在殿試中脫穎而出的人才,實屬鳳毛麟角。
此等人物日後往往能平步青雲,位極人臣,其中最負盛名的便是那大名鼎鼎的踐國公。
因而他們見到溫淮知這塊香餑餑,自然要抽空來會一會這位人物。
這其實也是一場互惠互利的博弈,若無權無勢之人能得到有地位之人的支持,官場之路勢必會平坦許多。
隔壁雅間,時綰眠聽到這群老狐狸問這些意味深長的問題,柳眉微挑,美眸中閃過一絲興味。
她倒是好奇溫淮知會如何應對這等試探。
畢竟現下二人的關係確實很微妙,她深知在此情此景下,回答未曾婚嫁才是上上之選,如此一來,眾人心中仍存希望,必會傾力相助。
向來對答如流的溫淮知,此時有些猶豫,他下意識地想說有,可是又想到自己與那人或許已不是那一層關係,隻道自己一廂情願,癡人說夢罷了。
不知怎麽的,他突然想到女子明明讓自己等她,可轉頭又同他人離開,夜不歸宿。
可能在一些酒勁作用的影響下,想到這裏時,他內心突然就敏感起來,因而聲音聽起來便有些淒涼沙啞,還略微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哽咽。
“多謝前輩們的好意,實不相瞞,愛妻不久前才….”
他頓了頓,沒有繼續往下說:“現下我實在無心於情愛,隻想為家國貢獻一份綿薄之力。”
一旁雅間的時綰眠正好拿起玉杯,輕輕酌了一口桃花釀時,正好聽到溫淮知那一句“愛妻不久前才”,頓時嗆住。
婢女想向前幫時綰眠擦拭幹淨,卻被時綰眠揮了揮手示意她退下。
婢女欲上前為時綰眠擦拭,卻被她揮手示意退下。
時綰眠輕揉額間,對溫淮知的回答哭笑不得。
這小郎君,說他不愛吧,卻又當眾承認你,說他愛吧,語氣中又仿佛蘊含千年怨氣。
真真是個教人捉摸不透的小冤家。
眾人見溫淮知眼中流露出難以掩飾的哀傷,麵麵相覷,意識到觸及了他的傷痛之處。
縱然心中好奇萬分,也隻得噤若寒蟬,不再提及此事。
話鋒一轉,這個話題如同秋風掃落葉般,被輕輕帶過。
未及多時,因午時將至,那群人便告辭離去。
眾人離去後,溫淮知方才長舒一口氣,如釋重負。
他正欲開門離去,卻見隔壁雅間房門徐徐開啟,一位身著淡藍衣裙的女子緩步而出。
初時,他未曾留意,可那身影卻似曾相識,他不經意間瞥去,發現竟是熟悉的麵龐,心下頓時微微一驚。
看到他神色出現一絲慌亂之後,時綰眠勾唇輕笑道:“溫朗怎麽臉色如此慘白?”
溫淮知很快回過神,他朝著少女行了一禮,而後從容不迫地答道:“見過殿下,許是有些勞累罷了。”
"哦?"聽聞此言,時綰眠尾音輕輕上揚,如同一隻優雅的貓兒玩弄著爪下的獵物。
"唉,也是,畢竟溫朗愛妻不久前才?怎能不勞累呢?"
時綰眠故作惋惜地搖搖頭,蓮步輕移至他身旁,輕輕拍他的肩膀,既像是撫慰,又似有深:"你說是吧?"
“.....”
仿佛心事被戳穿,溫淮知麵頰微紅,方才略顯蒼白的臉龐此刻竟泛起一抹紅暈。
他並不知曉時綰眠在隔壁,許是她那邊過於安靜,溫淮知甚至都不知道雅間其實不隔音。
怎麽好巧不巧就...碰上了呢?
看著眼前少女麵色沒有絲毫愧意,對昨日之事也閉口不提。
麵對少女的明知故問,想到她昨日夜不歸宿,溫淮知也微微一笑,身形後退些許,巧妙避開少女的觸碰,答道:"回殿下,正是如此。"
幸而主子談話時,訓練有素的婢女皆會低頭垂目。
若換作些個不守規矩的,此時若聽聞二人對話,再看向他們嘴角燦爛的笑容,定會被這詭異的畫麵驚得魂飛魄散。
時綰眠冷哼一聲,未再多言,徑直離去。
她本欲回到桃林寺後,再慢慢與溫淮知算賬,順便贈他生辰禮物。
豈料回到房中時,他的住處已被收拾得幹幹淨淨,宛如從未有人居住過一般。
"殿下...溫公子言及近日在京城尚有要事需處理,故不便夜宿尚林寺了。"
小蓮見自家公主靜坐不語,神色凝重,心中惶恐,忙又補充道:"奴婢已經再三相勸..."
"嗯,無礙。"時綰眠輕輕頷首,眸中閃過一絲複雜之色,不再多言。
她心知溫淮知應是動了怒。
不,與其說是動怒,倒不如說是欲與她徹底撇清幹係。
那日正值他生辰,她本欲留下,奈何沐浴方畢,裴洲池便在林外焦急等候。
見他如此急切,時綰眠也隻得無奈離去。
想來他也是知道些什麽了。
而因為她下過命令,周圍的人也不可能與他成為寢友,所以他就隻能起早貪黑來回往返。
思及此處,時綰眠揉了揉額心,眉宇間浮現一抹愁色。
她輕聲吩咐道:"徐家車夫日日往返於此地與京城之間,你去知會他一聲,屆時再贈他一筆銀兩。"
小蓮聞言,心中駭然。
她原以為公主或會因溫淮知不識相的行為心生厭煩,或會強硬將其喚回,卻未料到公主竟會應允溫公子的請求,甚至為他尋得合適車夫?
這還是她頭一回見公主對一人如此上心。
公主此番知會,定是要車夫不露半點馬腳,或以偶遇之名,或收取溫公子力所能及的小額車資,以減輕他的勞頓。
小蓮對溫淮知不禁心生敬意,暗想:京城與尚林寺相隔何其遙遠,這溫公子卻說走就走,著實令人欽佩。
"是。"盡管心中百感交集,小蓮仍迅速應下,旋即出門執行公主之命。
時綰眠倒是不急,她無意將溫淮知逼得太緊。
況且還有一個長月在此,定會從中作梗。
她與溫淮知之事,無需特意主動,機緣自會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