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第五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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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天還未亮,溫淮知就想動身前往尚林寺,剛踏出門庭,就看到一輛馬車等候在前。
他未多想,料是等候他人,遂徑直越過馬車而去。
誰知馬車上的人聽見動靜,立即朝那高挑身影呼喚:"溫郎君!溫郎君!"
直到車夫喊了兩次後,溫淮知才確定自己沒有聽錯,於是他停下腳步,轉過身去,一臉疑惑地看著來人。
“老身乃徐家車夫,日日往返京城與此間,昨聞溫朗將有此行,特來等候同路,好一同前往,路上有個照應。”徐家車夫笑了笑,麵容和藹,頗為親近。
二人麵麵相覷時,溫淮知才想起來他是對徐家車夫有些印象的。
徐家車夫常年馳騁兩地,此前他也曾有此打算,想去打聽一二,隻是現下二人並無多少交集,便作罷了。
不過,難得有這個機會,溫淮知也不想逞能硬要走好幾個時辰到別處去乘順路的馬車,甚至有時情況比較糟糕時,他或許還乘不上,屆時隻能一路快跑到尚林寺了....
可能尋常人見著了都會吐槽溫淮知是個瘋子,可這事對於他來說也並非不能完成,隻不過會比較勞累。
"既是如此,多謝徐老。那我..."溫淮知也知曉,雖然對方不提,自己還是必須主動說出口。
“哎!使不得使不得!”
徐家車夫看了一眼就知道麵前這個俊美男子下一句話估計是要給他報酬什麽的,雖然他不介意多收一份用去養家糊口,但臨走前還是記下了小蓮姑娘說的話,公主交代不能收取他任何報酬。
“就當與溫朗將交個朋友,老身對溫朗將很是好奇,想聽聽溫朗將的故事呢。難得有這個機會,溫郎將就別折煞老身啦!”家車夫爽朗大笑,不等溫淮知再作回應,便一把將他推搡上了馬車。
“溫朗將可好好坐穩了,再多推搡恐怕我們今日就要誤事了。”車夫叮囑完畢,揮動馬鞭邁步前行。
漫漫長路,溫淮知與徐家車夫一路暢談,倒也消磨了不少寂寞。
適值炎夏,涼風習習,溫淮知索性未在車廂內就座,而是出來與車夫並排而坐,邊聊邊欣賞沿途風景。
久而久之,在一段相對平坦的道路上,徐車夫不經意瞥了眼溫淮知,越看越覺得溫淮知過於俊美,難怪能引起公主殿下的青睞。
於是車夫眼神微微一動,隨口問道:"溫朗可有妻室?”
他實在隻是出於好奇心隨口一問,畢竟能引起公主注意的,定然不是等閑之輩,想來在受寵之前,這溫淮知也該有頗多風流債。
聽聞此言,隻見溫淮知眼神微顫,抿了抿唇,良久未回答。
許久後,他才說道:“我不知道。”
此言一出,倒是讓車夫覺得有些不對勁了。
這般簡單的問題,有就是有,無就是無,他還從未聽過"不知道"這樣的回答。
車夫轉頭凝視溫淮知,正欲開口調侃兩句,卻見對方一直眺望前方,神色竟有幾分恍惚和傷感。
隻見那縷鬢發被風吹拂得有些淩亂,溫淮知低垂著眉眼,不知在想些什麽。
車夫見狀,頓時將原欲出口的調侃生生咽了回去,專心致誌地繼續趕路。
起初到尚林寺時,溫淮知還是會有些緊張,他不知曉時綰眠會怎樣懲罰他。
畢竟那一日聽到自己說出那番話後,她回頭肯定要好好懲罰他的。
若是她回去之後,發現他早已離去,指不定會更加生氣。
倒不是害怕懲罰而逃避之類的,他隻是不想不明不白地與人同處一屋,即使過往二人常常相擁而眠。
卻不曾想,事態的發展竟完全出乎溫淮知的預料。
時綰眠見到他後,非但未曾生氣,反而好似什麽都未發生過一般。
兩人擦肩而過時,她甚至連正眼都未瞧溫淮知一眼,仿佛他隻是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
二人處理事務時,她也不再像往常那般緊緊貼著溫淮知,亦或是有意無意地來撩撥他,而是與之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旁觀的長月見狀,不禁嘴角微微上揚。
想來昨日裴將軍匆匆趕回,今日又一大早匆匆離開,定是二人發生了爭執,否則以時綰眠的性子,怎會在回來後主動與溫淮知保持疏離?
長月輕輕挑了挑眉,沒想到這時綰眠的轉變如此之快,竟毫不猶豫地選擇了裴小將軍。
若是她真的刻意保持距離,恐怕二人還有重歸於好的可能,那自己就得再多下番功夫,好讓裴洲池和時綰眠徹底決裂了。
入夜,溫淮知回到住處時,夜已深沉。
此前與車夫談笑風生,倒也未曾多想太多,可此刻周遭一片靜謐,他不禁開始回憶今日少女的種種舉動。
要是按往日來說,時綰眠回去見不到他之後,絕對會派人來送話,可是那一日卻無任何風吹草動。
他原以為她或許是被什麽事耽擱了,可今日一見,情況卻並非如此。
是因為和裴將軍見了一麵之後,才對他態度轉變的麽?
她還是選擇了他人....
是因不願那人生氣,所以才刻意與他保持距離。
想到此處,溫淮知竟忍不住露出了一絲淒涼的笑意,但那笑容顯得有幾分詭異。
轉瞬間,他眉頭緊蹙,猛地咳出一攤血水。
他收斂了笑容,麵無表情地緩緩俯下身去,從袖中取出一塊白布,慢慢擦拭幹淨地上的殷紅。
他的動作輕柔緩慢,絲毫不像是在擦拭血跡,倒像是在撫摸什麽。
回到房中,他坐在桌前沉思許久,最終下定決心,給西南領事館寫下一封書信。
他決定,在尚林寺的事務處理完畢後,便去應聘西南領事一職。
這片土地距離京城甚遠,生活條件艱苦,而且需要在此任職三年方可回返京中。
但好在任後可直接被授予正六品司業一職,再經過三年的任期,還有一次機會參與通政司的選拔,若能脫穎而出,便可直接升遷為正四品通政使。
常人京城公子定是不會選擇這條艱辛之路,畢竟京城乃是他們安身立命之所,哪會甘願背井離鄉去任什麽小小的司業。
更何況西南之地,那是偏僻荒蕪之處,在權勢顯赫之人眼裏,區區六品一職根本算不得什麽。
雖說回京後有機會登上通政司殿堂,但那代價實在是太高了。
白白耗費三載時光在一個微不足道的司職上,此後方能獲得一次參選的機會,而且還須拔得頭籌方可算作成功,這與奪取狀元無異,難度可想而知。
若是失利,這些年光陰豈不是付之東流?
更何況在家族勢力支持下,他們可憑借關係直接授予更高品級,雖不及通政使,但也絕非吊車尾。
往後再加以努力,打點些門路,也不乏升遷至更上一層樓的可能。
故而讓他們遠赴西南,那是萬萬不可能的事。
可溫淮知就獨身一人,他對京城是向往,當並非眷戀,再說日後都是會回到京城,所以這點對他而言並非什麽難事。
他也有先前的經驗作為鋪墊,西南之地的生活於他而言無非就是和石林縣相似一些,這點他也不在乎。
至於通鄭司一職,他是抱有必得之心的,除非鳳踐離也來參任這一職。
那日在殿堂之上,溫淮知就已深諳,這位踐國公府二公子必有一番驚世偉業在未來等待著他。
於溫淮知而言,輸給鳳踐離,他自是完全心服口服的,因為他能深刻體會到,鳳踐離的想法與他之間就像存在著一條鴻溝。
而家族勢力的優勢,無疑能為他們鋪平很多康莊大道。
踐二公子自無需煩惱溫飽之憂,隻需專心致誌於事,若有所不通,亦有他人為其指引前路,甚至親自帶領他增長見識。
這般優厚的條件,溫淮知是無法相比的。
他隻能憑自己一人,在謀生的前提下抽出一些時日攻讀,遇到疑難時,獨自反複思索,日複一日,夜複一夜,反複撞擊,才得以豁然開通。
話說回來,踐國公府乃是非同尋常的大家,鳳踐離斷然不會來應聘這等小小司職。
溫淮知望著窗外那輪皎潔的明月,情思已然飄然而去。
他此刻隻覺得心中激蕩澎湃,仿佛又回到了從前。
就算鳳二公子真的來角逐此位,溫淮知也毫無畏懼,即便曾在他手下落敗。
不知為何,溫淮知突然瞥見桌上擺放著一本書籍,正是時綰眠在他生辰時贈與的。
他伸出修長如竹的手指,輕撫書麵,內心不禁有幾分不舍。
這樣的他,卻也會有想要逃避的時候。
時綰眠在他生活中,如同一個特例,一點一點蠶食著他的底線,可他隻能怪罪於自己的放任。
他承認,他無法忘記時綰眠,看到她與別的男子成雙入對時,甚至會嫉妒得發狂。
在此之前,他甚至不知何為嫉妒,哪怕是意識到與鳳二公子的差距,他也不過是羨慕。
而如今,他會因時綰眠的一舉一動而對他人產生嫉恨,甚至扭曲變形。
先前的吐血令他明白,情感這種東西,掌控容易,卻也難如轉掌。再這般下去,對二人都不好。
因此,他決定給自己三年時間,好好告別這段情感。
他不敢擔保能徹底遺忘,但至少歸來之時,若見她已亭亭玉立,生有子女,他心中能做到是祝福,而非扭曲的嫉妒。
這般想來,溫淮知好似感覺生活有了盼頭。他回到榻上,心如明鏡,許多一直徘徊不決的事,一一塵埃落定。
今夜,他難得安然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