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二章:一場機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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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天,練氣,築基,紫府,金丹,元嬰,化神,煉虛……
    煉虛修士來當紫府修士的道師,這種事情幾乎隻會在地仙界發生。
    在下界凡間,絕大部分紫府修士的師尊都是結丹境的,能有一位金丹境的師尊都要謝天謝地了。
    師尊隻比弟子高一個境界,雖然也能做出指導,但高屋建瓴、一步思十就不要想了。
    而煉虛修士給紫府修士講道,他若願意指點你,你五百年後的修行他都可能提前做出考量布置。
    玉鼎玄君便是玄天館中少有的幾位煉虛道師之一,並且不同於其它煉虛道師都是它派修士,玉鼎玄君據說與太清山法脈有著淵源,因此玄天館無數學子都想入其眼內。
    陸城能夠以下界偷渡修士的身份,進入玉鼎玄君的講堂,實在是賢才處於世間,就像錐子在布袋裏,時間久了錐尖自然會露出來。
    他的“靜功”功課就是道論文章,集下界百萬修士的思想與鑽研,就算玉鼎玄君看後也深以為然,覺得頗有潛質。
    但太清山的道論天下獨步,門下弟子難免有空談論道之弊,再加上這些年太清山勢力衰退,大乘修士無出,門中自然有修士要求做出改變,要求更多的弟子實證道法以全動靜之功。
    玄天館的課業之後,心中知道因為玉鼎玄君的關注,必然惹來一些事情。陸城在第一時間離開了道館,當即化為一道遁光,前往玄都城中的坊市位置所在。
    玄都城的坊市,自然規模極大,靈界萬族、各地各域的所有珍稀材料,在此地都應有盡有。
    陸城所化遁光,直接落在坊市的某一街道角落,他看了看四下一時無人留意此處,隨即身上“劈啪”之聲一陣骨骼變化的脆響;麵容身形驟然大變,一下子變化成一名麵貌平凡普通的青年修士。
    看準附近的一家藥鋪,當即就走入進去。
    “這位前輩,您想看什麽靈物?本店雖小,但各種靈藥還是齊全的。”
    此藥鋪店麵不算多大,陸城剛剛走入其中便有一位容顏豔美的女修迅速迎接上來。
    修士修道易筋洗髓提升體質,肌膚如玉如雪這些不過泛泛而已,仙姿妙態,若是主攻媚術的話,築基紫府境界就能修煉出一身不俗的皮相,當然,也有一些坤修一心向道,根本就不會分心改易肉身。
    “有沒有可以精進元嬰境修士法力的丹方或者靈藥?”陸城也沒有客氣,直接問道。
    “芳雪,你下去吧,這位客人由我親自來接待。”掌櫃一聽這話就知道來了大生意,立刻親身上前接待。
    “這位客人裏麵請,我們好生詳談。”
    “嗯。”陸城點了點頭,隨其引導而行。
    在盞茶功夫之後,陸城平靜的走出此間藥店,但是沒走多遠,又一頭紮進另一間藥鋪中。
    如此這般,他不停在附近藥鋪店中進進出出,幾乎將玄都城內的所有藥鋪都采購了一遍。
    沒有辦法,在靈界提升元嬰境修士法力的丹藥不算什麽緊要事物,但在陸城這裏幾乎是無限需求。
    此種丹藥在凡間是元嬰修士間的硬通貨,比靈石還要好用。一出一進間,便是大筆的暴利。
    ‘隻要有足夠的丹藥,短時間內提升法力不是問題,雖然還有丹毒與道行的限製,但我內有三昧真火,外有太清宗的道論傳承,內外克化,加些小心並無問題。’
    購買了大量的丹藥、丹方、靈藥之後,陸城並未就此離開坊市,而是走上其它街道,開始注意另外一些店鋪內的法器、寶物,以及各種煉器材料,珍稀符篆等物的出售。
    因為靈界各種珍稀材料更加充足、道法水平遠遠高於凡間的緣故,讓這些法器法寶、符篆,無論品質威能都遠勝凡間同等階寶物,甚至一些大的店鋪中,還有六階七階符篆出售,這在凡間是不可想象的。
    要知道六階的符咒就已經是一個元嬰大宗的珍貴宗門底蘊了,七階的符咒更是元神門庭的珍貴宗門底蘊,哪裏是能隨意拿出售賣的,終究還是物以稀為貴,整個凡間又能有幾位七階符師?
    陸城都不需要挑選其中太珍貴的,隻要購置性價比較高的七階符咒就好,私下裏賜予下去。
    把不知其中內情的薛玉真感動得心神蕩漾,數次夜入金光洞內,用了多種玄妙姿勢,狠狠伺候陸城幾夜。
    進行過周期性的購置之後,陸城返回自己在玄都城城南桂蘭坊的住宅。
    玄都城米貴地貴,寸土寸金,居之不易,但陸城在這城中卻有著自己的宅邸。
    這並沒有什麽,偷渡修士乾坤袋又沒有被毀掉,從中能拿出多少靈石來,陸城說得就算,就算強大如太清山也不容易調查清楚。
    陸城甫一踏入宅邸前庭,便見周子敬與一名素衣清麗的女修正立於丹桂樹下。
    那女修眉眼清冷如霜,腰間懸著一柄白玉為鞘的古劍,陸城也是眼熟,應是玄天館內的學子。
    “陸師兄!”周子敬急急迎上,“師兄得了道緣,可不能就此忘了小弟,道師指派的差事若能做好,說不得就進入道師眼內。”
    “哈哈哈哈哈,好,那便算你一個。”陸城聞言大笑,直接便應下來。
    周子敬法力不俗身家清白,家中三代都是太清山外門弟子,全力供周子敬一人希望他有個修道前途,周子敬本身本事不弱,陸城此行也需要有一個可以信得過的人。
    “這位是徐冰雲徐師姐,聽聞師兄將赴木龍嶺,特來相求同行。”
    周子敬雖然引薦卻並不敢大包大攬,這樣說道。
    徐冰雲上前兩步略一稽首:“巡守邊陲最重軍機第一,冰雲在《六合星鬥圖》上略有心得。”
    木龍嶺為人族與木靈族的兩族交匯之地,木靈族是靈界萬族之一卻未能進入百族之列,整個種族之中並沒有九境修士(大乘期),甚至可能連八境修士都未必存在(合體期)。
    之所以這一支可以安然的生存在人族邊境,是因為木靈族天生擅於培養靈植、靈木。
    他們將自然視之為母親,極度厭惡排斥傷害自然的行為,最激烈的狀態下,人族凡人入山伐木都會受到他們的攻擊、殘殺。
    太清山鑒於本門修士鬥法之能不足,曆練不夠,便有意將一支木靈族遷徙到太清山勢力邊陲,一方麵可以鍛煉門中真傳修士,另一方麵豢養個幾千幾萬年,再把那支木靈族趕走,就可以收獲大量高階靈植、靈木。
    木靈族在這些靈物培養效率上,可以說是數倍於人族,畢竟整個太清山也沒有幾位七八階的靈植夫。
    另外需要特別注意的一點是,靈界沒有先天這一境界,所以靈界的八階靈植夫就是人間的九階靈植夫(合體期)。
    玉鼎道師讓陸城去木龍嶺駐守二十年完善動功,巡邏隊伍可以是七到十二人,幾乎玄天館所有符合要求的學子都想要加入這個隊伍,因為可以借此進入玉鼎道師的視線,一位紫府修士,在煉虛修士眼中混個臉熟,這就是極大的機緣,隨意被指點一句便是受益無窮的。
    “徐師妹的請托我知曉了,但具體如何我還要考慮一二,過段時間便給予回複,今日暫請回吧。”
    《六合星鬥圖》算是一門不俗的易算之術,測算吉凶以求逢凶化吉這當然是很重要的,但陸城自己的天魔算法也極為不俗,所以是否邀請其加入,還要權衡一二。
    將有些不安的徐冰雲送出門去,但神色振奮的周子敬被留了下來。
    “你這個家夥,沒把我家的位置到處宣揚吧?”
    “陸師兄!我豈是那般不知輕重之人?”周子敬聞言叫起撞天屈,“便是那徐冰雲,我也是聽聞她易算之術有些傳承,方才引薦給師兄你的。”
    “好了,我信你便是。駐守木龍嶺二十年,這是一場機緣,卻也可能是一場死局,你我這等人的身邊可不會有護道人看顧,道師給我們一場機緣,能把握住,道師不介意拉我們一把,若是沒有那個運命,道師也隻會為我們輕歎一聲!”
    陸城這樣說道。
    聞言,周子敬愣愣半晌,最後卻是笑了:“陸師兄,您的這場機緣我周家足足等待三代人!要不是您靜功百年第一,玄君法目又怎會下視片刻?”
    “若因果命數昭顯可勝之戰,自有天命驕子承此機緣;待到吾輩執刃之時,必是陰陽倒懸、水火難融之局。唯有斬斷乾坤定數,於九死之地劈開一線天機,方能在棋局上爭得半子落枰之機。”
    “……這話是誰說的?你說不出這樣的話來。”
    “哦,是我爺爺。當年我爺爺是太清山的靈植夫,給太清山種了一輩子的地,也隻是佃戶。
    有一日地龍翻身,坊市大亂,我們全家拚上性命,保護太清山的靈田,死了半家子人,最後論功受賞時,我太爺爺不要其它獎賞,就求一個外門弟子的身份……才有了現在的我。陸師兄,您知道我有多羨慕您的才情嗎?可是我們這些普通人沒有啊,我們這些人想要往上爬出頭,就隻能一代接一代的掙命相搏。”
    “……”陸城靜靜聽著周家三代的發家史,沒有多說什麽,因為他心中清楚,就算是他自己若無九黎鼎奪天造化之功,自己在自己原本的世界,也未必能階級躍遷,也未必能比周子敬做得更好。
    聽他這般的講述,很明顯是在家中老人身邊從小聽到大的,肩膀上也擔著很重的壓力。
    就在這個時候,門外又有敲門聲響起。
    陸城這座庭院宅邸雖然規模不小,但修士耳目靈敏自然是聽得到的。
    “你不是說你隻帶了徐冰雲來?”
    “師兄,這一次真的不是我,我不知道。”周子敬連連解釋。
    陸城聞言上前,同時打開水鏡,通過水鏡可以看到門戶之外,一名赤發青年正努力控製自己,擠出笑臉。
    哪怕奴顏媚骨,哪怕卑躬屈膝。
    在他的身後有四名炎火族力士抬著兩箱鎏金火紋箱篋,隻看箱體本身便知名貴非常。
    片刻之後,赤發青年被引入庭院。
    “此乃我族秘傳的地火玄晶,每一枚都價值百塊上品靈石。”炎霄一指箱間那躍動的赤紅火焰,將箱中晶石映得宛如熔岩。
    “若道友允我同行,另有十枚千年火棗奉上。”
    周子敬聞言臉色驟變:“炎霄!你之前還在詆毀陸師兄,今時今日還敢上門,好厚的臉皮……”
    “我在與陸道友相談,這裏哪有你說話的份?”
    就在兩人爭吵的時候,陸城就坐在一邊喝著茶,不發一言,片刻之後,在兩人因為現場的壓迫之感漸漸詞窮時。
    他才淡淡開口道:“吵夠沒有?沒有吵夠就繼續,吵夠了就給我滾出去。”
    “……”
    “……”
    並沒有一人滾出去,隻是僵立不動。
    陸城見此,放下茶杯走到那兩箱被打開的鎏金火紋箱篋之前,隻是靠近便能感受到灼熱逼人。
    “地火玄晶?好東西啊,可惜我不缺這點靈石,叫你的人抬著立刻滾,否則我呼喚青冥衛,把你們扔出去?”
    青冥衛是保衛玄都城的戰修,元嬰化神修士比比皆是。
    噗通。
    就在這個時候,在陸城就要轉身返回屋中的時候,身後那名赤發青年跪了下來,以頭抵地,看到這一幕,莫說是那兩名炎火族力士,便是周子敬也目瞪口呆,玄天館誰不知道炎火族炎霄出身高貴,狂傲自負。
    陸城這時也轉過身來,略一挑眉:“告訴我為什麽?不然我是一定不會收下你的。”
    “炎火族需要一個太清山真傳,半月前我收到族中來信,影族正在攻擊我們,他們看上了我們的土地,太清山不願意管異族的事情,可是如果沒有太清山,我們一族就完了,我的族人正在死亡,一個不能保護族人的王子不配活著。
    求您,求求您帶上我和我的族人,讓太清山的視線可以看到無數山嶽之後的恭順之民!”
    說著,這名赤發青年再次一頭撞地,磕出鮮血。見此,那四名炎火族力士也紛紛跪下,以頭搶地。
    陸城返回庭院中重新坐下,閉上雙眼,思量良久。
    在這個過程中,那五名炎火族人一直都在磕頭。
    然後,陸城起身緩步走到炎霄的麵前,以手按在他的頭頂上緩聲道:
    “……一個懂得製怒的修士,才有可能將火神策修煉到高深的境界,這樣的你,對我還算是有些用的。不過我要二十箱地火玄晶,六十枚千年火棗,別跟我說你們沒有,我不管你們炎火族是傾家蕩產還是怎樣,你能拿來,我就帶你們前往木龍嶺駐守。”
    當炎霄帶著他的族人離去之後,周子敬都還緩不過神來。
    一方麵因為陸城的貪婪,另一方麵因為陸城的選擇。
    “陸師兄,我們是去前線拚命,帶這些對我們心懷怨懟的異族人,真的可行?”
    “如果我是在人族至上的玉清山修行,那我絕對不會和任何異族交往過密。但我們是在太清山修行,太清山是收錄異族弟子的。至於心懷怨懟,那就更懂得權衡利弊,所以我才要那麽多,炎霄要麽拿不出,若是拿出了,就必然比我更怕這次任務失敗。
    人啊,年輕的時候年少氣盛,隻有受了挫折之後方才知曉,這天地之間的規則是由誰定的。”
    陸城當然並不是在說自己,而是遙遙指向太清山靈山。
    “可是陸師兄,這般養狗,不怕有一天狗養大了變作狼,突然反噬一口?”周子敬還是有些憂慮這般問道。
    事實上這也是靈界人族當中許多修士抱有的想法,總認為異族不可信任。
    “狗從來都是會咬人的,永遠都有狗把人咬死的時候。但你見凡間之人因此把狗都打死了?
    平日可以看家護院,餓了可以烹煮香肉,有些時候人虛弱到極點的確可能會被狗反噬,但那是人的錯不是狗的錯。
    用功不如用過,炎霄也知道我們會提防著他,因此,他才會更加謹小慎微做足準備。
    最後,一個人都願意當狗,你連做狗的機會都不給他,才是把他迫到絕境。”
    ‘天地,人心,自我,天地之間的法理,高妙難言無窮無盡,僅僅隻是把水燒熱,領悟這一點就可以建立出現代文明,金丹修煉之道,也不過是質能轉化之法。
    人心,人心鬼蜮雲詭波譎,難測難度,未來是得我好處更多的周子敬對我更加忠心,還是在我身上投入無數血本的炎霄對我更加忠心?卻是難解難說的事。
    到底是不接觸人心鬼蜮,保持道心清明是道心無礙,還是曆盡世間人心變化,轉為一份平和淡然,才是道心無礙?
    自我,識天地,辨人心,證自我,一切的道法終究是要落到自己身上的,學得百分落得百分方為修道之人,學得千分落得十分,終究還是求道無門。
    道法修行,難,難,難,卻也隻有此道可以證得天人無極。’
    入夜之後,周子敬也離去了,要前往木龍嶺駐守他也要做許多事前準備。
    陸城盤膝坐在蒲團之上,反思著自己這段時間的選擇與行止,有些是錯的,有些則做對了,而有一些則是現在的自己也難以斷定。
    “持齋禮佛,焚香參禪,幾人能修得心若冰壺、坐忘塵寰?天命為爐,你我皆為鼎中丹砂。
    且去修行,且去修行。”
    在這一刻,凡間的陸城與靈界的陸城都同樣盤膝而坐,吐納打坐,因為靈界的經曆,凡間陸城這段時間因為法力急進而焚熾心火,漸漸消彌下去,隻因曆練紅塵明悟世情法理,這也是身外化身的玄妙法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