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不死的，你別在這裏鬼哭狼嚎？”
    “想吃飯是吧？今天沒機會了！”
    “等明天吧，明天去衙門報備，自會有你一口吃的！”
    鐵根從房間裏走出來，手裏麵端著吃飯的碗，絲毫沒有賞老人一口飯吃的意思，反而居高臨下，一臉懲罰老人的表情。
    似乎老人不做事，就沒資格吃飯一樣。
    周海的笑聲戛然而止，他沒有再繼續說話，躺在雪地中，任由時間一點點過去。
    不知不覺，天亮了。
    一夜的時間，外麵的周海拖著饑寒交迫的身體，雖然神魂十分疲憊，但卻怎麽也睡不著。
    每每昏死過去，都會被活活凍醒。
    這還是他本身就是一個死人的原因，否則換做任何人，此刻都已經徹底死去了。
    誰也沒有想到，回到家的日子，比在礦場更加艱苦。
    至少礦場雖然艱苦，但吃喝還是有的，晚上也有一個睡覺的地方。
    而在這裏，連一個躺的地方都沒有。伴隨著他的，除了冷風就是大雪與冰霜。
    反觀房間裏，一晚上鼾聲如雷，睡得簡直不要太舒服。
    一大早的，鐵根起來了，還一副沒睡好的表情。
    但看得出來，他今天還是比較積極的。為了能早點送老人去衙門報備，他連躲一會兒的賴床都不願意。
    這一次，他根本不給周海反抗的機會，扛著周海這個八旬老人就往村外走。
    差不多走了一天時間，在下午天要黑的時候，終於來到了縣城的衙門。
    此時，衙門這邊征收徭役的人都快要下班了，又讓鐵根給逼著留下。
    “你到底想做什麽？要報名明天再來，現在太晚了，看不出來嗎？”
    “還有，這老頭都快死了。你這個年輕人不去服役，讓這麽個老不死的來。你是想讓衙門給他養老是吧？”
    麵對鐵根的所作所為，那些衙役都有些看不下去了，無語道。
    “你們懂什麽？”
    “古人說得好，人老骨頭硬，越幹越有勁！”
    “我跟你們講，這老不死的就是懶，事實上有勁得很。隻要不聽話，你們就往死裏打！”
    “不需要你們照顧，他要是幹不了活，我來負責！”
    鐵根拍著胸口，一臉信誓旦旦的表情保證道。
    “滾滾滾，要報名，明天你自己來！”
    “這麽個老鬼，打死了我們還嫌晦氣呢？”
    然而看著奄奄一息，半死不活的周海，那幾個衙役卻打死不收。
    “你們敢？”
    “你們可知道拒收徭役是什麽後果，你們想死嗎？”
    “信不信我告你們去！”
    鐵根瞪眼，他不樂意了。
    無論如何，他也必須給老人送出去。
    不然他以後不僅要代替自己的兒子服徭役，還要贍養老人，他才沒那閑工夫。
    而這個世界，上頭早有規定，不怕徭役多，就怕沒徭役。
    為了征收徭役，衙門整天都在奔波。要是有人敢拒收，這絕對是死罪。
    “你……”
    幾個衙役惡狠狠地瞪著鐵根，真想給這個大孝子一耳光。
    正在一群衙役無語之際，突然間，一道嘶啞的聲音傳出。
    “怎麽回事？”
    那些衙役連忙轉頭看去，就見一個臉色慘白，腳步虛浮的年輕人正走向這邊。
    “小公爺！”
    幾個衙役連忙上前拜見，絲毫不敢怠慢。
    這竟是衙門公家的小公子，又稱小公爺。
    如今，公家的早已出差十幾年，一直都是這位小公爺在主持城中事務。可以說，他就是這城中真正的掌權者。
    雖然他為人溫和，但並沒有人敢忤逆他的意。
    “回稟小公爺，這王八蛋有病。他有力氣不去服徭役，卻要把一個老人塞進來替代！”
    “而且我們剛查過，這老人二十多年前就已經去服役了。如今才回來啊！”
    有衙役深吸一口氣，憤憤不平道。
    “哦，是嗎？”
    那小公爺皺眉，看了看鐵根，又看了看一臉老邁的周海，眼中閃過一抹不忍。
    “來，把他們的資料調出來我看看！”
    片刻後，小公爺下令。
    很快，老人一家的資料都放在了他的手中。
    等看完後，小公爺早已一臉怒容。
    “啪……”
    桌案前查看資料的小公爺一巴掌拍在桌案上，猛地起身，勃然大怒。
    “來人呐，將這不孝子給我抓起來，送他去服役，不設年限，到死為止！”
    小公爺指著鐵根，怒容滿麵道。
    “不要啊小公爺，我的徭役早已經服過了。就算要服，以後也是我的子孫去服，跟我有什麽關係啊！”
    “對了，我妻子還沒服徭役，你們真需要人，也可以去找他啊！”
    鐵根頓時變了臉色，又哭又喊，哇哇大叫。
    他怎麽也沒有想到，這趟衙門行，會把自己給送進去。
    “放心，他們會去的！”
    “至於你，從來沒有下過礦場吧，你怎麽服的徭役？”
    “別給我說是他幫你的？”
    “有道是子欲養而親不待，老人替你服役，你卻連照顧老人晚年都做不到，你們還能有什麽關係？”
    “剛好，你贍養不了老人，我來幫你贍養。我正好也到了服役的年紀，老人這些年的徭役，就算幫我服了。我來代你贍養！”
    “拖下去！”
    小公爺毫不容情，直接令人將鐵根抓走。
    一時間，任由鐵根大吵大鬧，也毫無半點作用。
    對此，周海隻是默默地注視著，絲毫沒有插手與勸阻的意思。
    是啊，從這孫子把他趕出家門，當作奴隸對待的那一刻，他們就已經沒有了絲毫關係。
    他的死活，與自己又有什麽關係？
    別說他隻是替代老人完成未完成的心願，就算是他自己的親孫子，這個時候，又有什麽舊情可念？
    “老人家，你願意跟我走嗎？”
    “你若願意成為我周府的座上賓，老太爺，以後我便將你當作親爺爺對待！”
    “你若不願，憑你多年的服役，我也會讓宮門善待於你！”
    就在這時，小公爺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周海抬頭看去，隻見對方已經走到他跟前。
    看著小公爺那一臉病態虛弱，顯然也走到了人生終點的模樣，周海不禁搖頭。
    總算遇到一個帶善意的人，沒想到卻是一個病夫，都快要死了。
    按理說，在這個世界，公門一般出自修行者。公門後人，也都應該修行才對。
    可他一眼就能看出，這小公爺先天缺陷，根本沒有修煉的資格，而且注定活不過二十五歲。
    命運早已注定了他的一生。
    “謝謝你，座上賓就不用了，小老兒我承受不起！”
    周海搖頭，代入老人的他，完全以老人那自卑的口吻說道。
    “行吧，我也不強求！”
    “來人，為老人家尋一座院子，由公門府庫出錢，以後照顧老人家的晚年！”
    小公爺也不強求，叮囑一聲，很快就有人帶著周海離開了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