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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試問,在發現現任騙婚後突然遇到十年未見的前男友是什麽樣的感覺?
沒什麽感覺。
這就是溫聿的感覺。
酒吧裏各色的燈線交織錯落成一塊五光十色的布,把吵鬧的人群裹在一起,讓人眼花繚亂,有光的地方就有陰影,黑下來的地方更是什麽也看不清。
這是個親錯嘴都不會發現的環境,顧忌明倒是眼神好,也不知怎麽的就過五關斬六將地直奔他而來。
別人像是不倒翁般被他擠得東倒西歪。
他靠得近了些,又喊了幾聲,溫聿才聽清他喊得原是:“溫律!”
溫聿不想和顧忌明有什麽糾纏,本來想裝聽不見離開的,結果對方這麽橫衝直撞,不出所料地帶來了不少目光,周遭的人宛如聚光燈似的精準地打了過來,溫聿站在明晃晃的燈光下,實在走不了。
算了。
眾目睽睽之下,顧忌明也做不出來什麽丟臉的事。
十年的歲月消磨了他對顧忌明太多的印象,以至於他忘了這人到底是個什麽德行——指望顧忌明不惹禍,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顧忌明如願以償地站到了溫聿的麵前,溫聿目光冷得如鐵,他也不害怕,直接從口袋裏摸出一個銀戒來,朝溫聿麵前一遞:“溫律,我找到你啦。”
不知道是不是溫聿的錯覺,他感覺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更多也更亮了一些。
溫聿:“……”
溫聿抬眸不鹹不淡掃了一眼顧忌明,對方咧嘴一笑,整齊雪白的牙齒也被酒吧的光染得五顏六色,像是帶了個閃光牙套。
溫聿麵無表情地抬起手,從他手裏拿過那枚銀戒。
不是什麽值錢的東西,內裏卻是刻著“溫聿”二字。這兩個字已經有些磨損了,能把銀戒上的東西磨成這樣,看來沒少撫摸。
這銀戒溫聿倒是有印象,畢竟他十年前也有一枚。
而他的那一枚,早就扔了。
“溫律,”顧忌明趁他打量銀戒的空隙已經挪到了他的身邊,又從口袋裏拿出了一張紙,“我失憶了,明明我還記得其他人,但是不知道為什麽獨獨忘了你。”
“本來我還沒有發現異樣,結果那天發現了這枚戒指——這枚戒指告訴我,你很重要。”
“所以我就找了你十年。”
跟十年前一樣,話又多又密,麵對溫聿這麽個冰冷如霜的人也能滔滔不絕到天荒地老。
溫聿從他手裏抽過那張邊角都卷起的紙,是張傷情報告,溫聿不是醫生,看不懂這上麵的專業術語,隻是結論有:受到刺激,選擇性失憶。看時間是十年前的鑒定。
這個燈光看這種陳年老紙也是自找苦吃,溫聿隻簡單過了一遍,提取到有用的信息後就沒再管。
“哎,你說巧不巧,”顧忌明的嘴是一刻都不能閑下來的,上下嘴皮一碰就毫無預兆地開始了,“這酒吧那麽吵,燈光還那麽暗,我剛才在那邊,隻是環顧了一下店裏,突然有一種很強烈的直覺。”
“你一定就在這邊,不是別人,就是你,就是我一直在找的溫律。”
他的語氣帶著莫名其妙的自豪與炫耀,說完這個,他篤定地下了結論:“我們一定是有特別的關係。”
他說完,溫聿才抬起了頭。
酒吧本就吵,周邊的人把耳朵累死也聽不見什麽,讓耳朵幹了沒多久這份苦差事就下班了,又自個自玩個自的去了。
溫聿把手遞了過去,顧忌明下意識也伸出了手。
銀戒落回了顧忌明的掌心。
溫聿的手很好看,指甲修剪得幹淨圓潤,白淨的皮膚緊致地包裹著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手背上青筋血管錯落,若隱若現。
最隱秘的,顧忌明發現溫聿右手的中指指節處有一層薄薄的繭。很明顯是寫字寫的。
那麽昏暗的光線,他就是看清楚了。
這讓顧忌明有一種說不出的得意,他情不自禁地握緊了重回掌心的銀戒。
銀戒還有點溫熱,不知道是不是溫聿留下的。
溫聿慢條斯理地把那張具有十年研究意義的傷情報告書折了起來,紙張翻轉,在他手裏變得規規整整,他的手在紙張上變換了好幾種姿態。
顧忌明沒由來想起來一種說法——溫聿這種手,扇人巴掌的話,會特別疼。
溫聿把紙遞給顧忌明,顧忌明還在思考溫聿扇人巴掌會有多疼,就這麽呆愣愣地接了過來。
溫聿把東西全部還給顧忌明後,就把雙手重新插回了風衣口袋裏,他神情不變,語氣和語調都是平平的:“顧忌明,你說我的名字叫什麽?”
清冷的聲音被震耳欲聾的熱情舞曲吞噬,但顧忌明不僅眼尖,耳朵也尖,更何況這還是溫聿給他說的第一句話,他硬是在瘋狂跳動的音符中精準地找到了溫聿的話語。
看來溫聿還是個很好說話的嘛,顧忌明忍不住又笑起來,不出意外的話,困擾他十年的問題今天就可以解決了。
“溫律。”除了普通話考試,這絕對是顧忌明說話最字正腔圓的時候。
他說完就覺得不對勁了,雖然溫聿神情還是沒什麽變化,但溫聿微微偏了一下頭。
顧忌明:“……”
雖然不記得溫聿了,但是不出意外的話,應該要出意外了。
果不其然,溫聿道:“我叫,溫聿。”
顧忌明:“……”
顧忌明舔了舔唇,腦子一抽,雙手合十,做了個小魚擺尾的動作:“魚?”
溫聿:“……”
顧忌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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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還是出意外了。
他的魚尾一拍兩散的時候,溫聿已經繞過了他,邁開腿就要朝前走。
“哎!”顧忌明忙不迭一把扯住了他的胳膊,不曾想直接把溫聿的手從口袋裏扯出來了。
溫聿停住了腳步,回頭冷冷看他。
顧忌明心裏沒有來發怵,他訕訕地鬆開了手:“不是……你先別走……我我我……”
他還沒有“我”出個所以然來,那邊紀起已經跑過來了:“小聿,小聿。”
好巧不巧,紀起抓住了溫聿另一邊的胳膊:“你聽我說……”
他沒說完的話又被掐死在了溫聿的目光裏,紀起手一抖,也鬆開了溫聿。
他倆倒是有默契,一人一邊把溫聿的風衣袖子抓皺了,溫聿眉頭微蹙。
顧忌明注意到了紀起,在他心裏他和溫聿的關係應該鐵得很,那麽這人上來就對溫聿動手動腳的,他自然不會給他好臉色。
是的,顧忌明見了溫聿之後,對“我和他一定有特別的關係”此觀點愈發深信不疑,而心底湧出的好感則是在告訴他他倆的這特別的關係肯定還是很好很好的關係。
溫聿簡單整理了一下風衣,誰也不想理,轉身就要走的時候,顧忌明倏地擋在了他和紀起的中間。
顧忌明聲音微沉,維護著溫聿,不耐煩地看著紀起:“你誰啊?”
他這副理所當然的坦蕩模樣不僅把紀起弄懵了,連溫聿都愣了一下。
紀起眯了眯眼,警惕心一瞬間飆到最高:“這話是我要問你的吧——我是他男朋友!你是誰?”
男朋友?!
顧忌明瞳孔地震,溫聿是男同?!
溫聿本來沒什麽興趣,聽到紀起這句話,還是留了下來,他糾正道:“前男友。”
他的話已經說得很清楚了,他沒興趣和紀起再糾纏下去。
紀起的眼睛紅了,他咬牙切齒道:“我沒同意。”
溫聿像是聽到了什麽好笑的事情似的,他什麽話也沒有說,隻是看著紀起的眼裏閃過一絲譏諷。
紀起心慌得厲害:“……我不同意。小聿,這件事我們回去再說好嗎?”
“哎哎——”顧忌明看他倆你來我往得直接把他忽視了,心裏不爽,再加上紀起這死纏爛打的狗皮膏藥模樣,明眼人都能看出來是紀起在糾纏溫聿。
怎麽說,他和溫聿十年前也是鐵關係一場,顧忌明決定還是出手相救一次,他把溫聿往自己身後護了護:“分手就分手啊,你別糾纏人家啊!”
他要不插手這事,紀起險些忘了還有顧忌明這麽號人。
他和溫聿分手的事情還沒蓋棺定論呢,輪得著別人指手畫腳嗎?再說這人對溫聿護成這樣,見縫插針的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什麽心思紀起能看不懂嗎?
紀起舔了舔嘴唇,煩悶的情緒有了發泄口:“你誰啊?你跟溫聿什麽關係啊?”
這問題問得好啊!
顧忌明一扭頭,看向溫聿,十分坦誠:“我也想知道我倆啥關係。”
紀起心下怒火更甚了。
溫聿雖然脾氣冷淡,但是個原則性很強的人,出軌這種事情是絕對不可能的。那就是這人恬不知恥纏著溫聿,他倆還沒分幹淨呢,當著他的麵,就敢上趕著問溫聿確認關係了?!
等到反應過來的時候,紀起的拳頭已經砸向了顧忌明。
顧忌明:“?”
顧忌明本來也不是個怕事的主,再加上他對紀起已經頗有微詞,眼下對方主動動手,他自然不怯應戰。
“打架鬥毆,拘留五天。”
眼見著就要打起來,溫聿的聲音倒是不輕不重地傳了過來。
他說話總是這樣,冷冷淡淡的,好像遊離於人群之外,分明是提醒的話,卻像是闡述一個結果似的。
這話說出來,好像他倆已經坐在了警察局裏麵麵相覷,兩人不約而同地放下了手。
溫聿似乎並不是很關心他倆會不會打起來,說完這句話,轉身就離開了。
這兩個人,一個是他談了五年結果發現對方騙婚剛剛分手的前男友,一個是和他初嚐禁果後便斷崖式分手消失十年的初戀。
方才勸那一次架,是出於過往確實有幾分真情在。
自此之後,這兩人便是打得頭破血流進了醫院他都不會再管。
感情這種東西,跟信用卡似的,有借有還。
顧忌明也好,紀起也罷,在他這裏已經借了永遠還不上的額度,催債沒意思,溫聿不想天天去糾纏著他們問“為什麽要拋棄我”“為什麽要背叛我”,畢竟除了還債,還有銷卡、拉入失信名單的選項。
顧忌明見溫聿走得幹淨利落,率先回過神來,正要抬腳去追,就被一個陌生男人攬住了肩膀:“紀教授,快回去吧。喻情還等你呢!”
場子都快炸沒了圓場哥還在苦心孤詣地圓,和事佬簡直就是橫貫古今當之無愧的第一苦力。
顧忌明莫名其妙:“誰是紀教授?誰是喻情?”
圓場哥一愣,一拍腦袋,連忙道歉:“哎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認錯人了。”
他打了個岔的功夫,溫聿的人影已經消失在了摩肩擦踵的人群中。
“我在這裏,”紀起走到了圓場哥身邊,他似乎下定了某種決心,“走吧,去跟她說清楚。”
音樂嘈雜,紀起的聲音又小,圓場哥並沒有聽清,還在感慨:“唉剛才那男的長得跟你真像啊,再加上這個燈光,我都認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