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 房屋被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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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青枝一身兼任兩職,村黨支部書記、爬橋酒業股份有限責任公司董事長,每天眼睛一睜,忙到熄燈,有兩個多月沒有到責任田裏看了,但是,人當差,肚子不能當差,責任田裏收的糧食是她吃飯的來源,以前有老爸忙活農田,她基本上隻是栽秧、收割忙一下,其餘的事就交給老爸了,今年不同,老爸留在宜賓照守翠屏山的黃泥巴,家裏、菜園裏、農田裏的事,腳腳都該她到堂了,她吃了早飯,來到田裏,秧苗已經拔節了,翠綠一片,她挽起褲腿,下田扯起草來。
    葉大山種田是十分認真的人,冬季翻耕了稻田,在耙田時特地把草根撿起來,集中處理掉,夏季整田,在翻耕後,又把草根撿起來集中處理掉,因此,分田到戶時那種草吃苗的現象逐漸沒有了。
    剛開始分田到戶啊,荸薺苗像電杆,鴨腳板草像地毯,青蛙跳在上麵閃都不閃,破銅錢草把田長滿,現在這些草都沒有了,全靠老人家把草根子除盡了,隻是有少量的稗,葉青枝戴著白色草帽,穿著粉紅色襯衣,青褲子,在田裏一會彎腰,一會扯草,她的胳膊、腿的肌肉雪白,在綠色的田野裏如同一朵移動的鮮花,哎——,這是沒有辦法的事,美女不論在哪裏,都是一道亮麗的風景。
    夏雨晴、陶小娟也來了,小陶不認識稗,葉青枝告訴她,葉片中間有一條白筋的是稗,陶小娟過細搜尋著,找到了,再尋了幾棵,說:“稗草長得比秧苗茂盛些,隻要眼睛在田裏一晃就能發現它了!”葉青枝笑了,說:“你這個大學生來農村,變化真大啊!”
    “拜您為師嘛……”三個年輕人說說敘敘,把稻田裏的草扯完了,吃了中飯,把棉花田裏的草也鋤了。
    吃罷晚飯,夏雨晴挖回蚯蚓,纏了四十個喂食,把40隻鱔魚籇子拿到堰塘裏、水田中下了,這是他們的經濟來源,下得好,一晚上可以捕三斤多鱔魚,可以賣三十多元錢呢!
    夏天的夜晚是美麗的,小蟲發出
    “唧唧”的嗡鳴,螢火蟲兒飛來飛去,勞動了一天的人們躺在竹床上尋著牛郎星和織女星,講著美麗的傳說,葉青枝他們乘了一會涼,各自回房休息,明天還有工作要做的。
    深更半夜,大火圍著葉青枝的屋子轟轟燃燒,火焰衝天而起,夏雨晴被濃煙嗆醒了,屋子裏一片火海,他驚呼著,翻身下床,不住地咳嗽,一腳踢開葉青枝她們的房門,拉起她們就往外跑,拉大門,大門不知道被誰反扣了,燒斷了的椽皮、檁條帶著火往下隻掉,濃煙烈火嗆得人睜不開眼,吸不進空氣,他們隨時都有葬身火海的危險!
    夏雨晴跪在地下,托起門樞,下掉了大門,掰開一條門縫,把葉青枝推出了門外,一根燃燒的檁條落下來,正要打在陶小娟的頭上,夏雨晴雙手頂住,大喊一聲:“小娟,快逃!”小娟逃出去了,夏雨晴把火檁一丟,鑽出了屋,手上燙起了無數的泡,頭發燒燃了,他雙手亂摸亂打,渾身上下燒傷了無數,人們趕來救火,火焰翻滾著衝向天空,十多米高的火龍肆無忌憚,炸裂的火星漫天飛舞,潑水的人們靠近不得,葉青枝、陶小娟穿著三角褲、胸罩,奮力救火,有一個老人咬牙切齒地罵:“哈巴狗入的,燒,燒!你以為燒的是葉書記的?這是燒的我們的!她在一個人的身上多加十塊錢的攤派款,就是三萬多塊,她的新屋做起來了還要不完!”人們拿來撐船篙,十幾根篙子叉住燃燒的屋架,
    “一、二、三,推!”燃燒的屋架被推倒了,屋上的瓦、椽皮、檁條塌下來了,壓住了熊熊大火,撐船篙子頂住牆壁,
    “一、二、三,推!”牆壁倒了,壓住了火焰,人們蜂擁爬上鄰家的屋,用篙子叉掉燃燒的椽皮,用桶、盆子傳水上去潑,救住了鄰家的屋,葉青枝的屋是燒光了,人們用篙子鉤住沒有燃燒燼的檁條,拖到水溝中,這些燒糊了的檁條還是有用的。
    何滿香找來兩件舊衣服讓葉青枝、陶小娟穿上,陳五毛拿來舊衣服讓夏雨晴穿上,他們三人真正是一無所有了,火搶完了,天還沒有亮,他們連一個休息的地方也沒有,按照農村的習俗,他們三個人的身上現在還帶著火災星,人們平常說的
    “災星”,就是這個意思,他們三個人現在成了災星,是不能進別人家門的,如果進了別家的門,會給別人家帶來災難!
    陳根生搬來棍子、篙子,陳五毛拿來曬墊、蘆席,人們搓草繩、扭要子,捆的捆,紮的紮,不一會在石榴樹旁搭起了棚子,陳新明拿來蓋秧苗的尼龍薄膜加在棚子上,就是下暴雨也不會漏水,鍾德權拿來竹床、蚊帳。
    鍾鳴見他們三個人住在一個棚子裏不方便,便拿來棍子、席子再搭了一個棚子,葉權山搬來竹床,鍾鼎勝拿來蚊帳,吳三英挺著大肚子對葉青枝說:“妹子,明天的早飯我送來”。
    在農村,人們一旦遭了火災,吃的、住的都是靠親戚、弟兄、朋友們幫忙解決的。
    陳根生送來狗油,讓夏雨晴他們擦了燙傷,陳新明送來開水和茶杯,搶火的人們陸陸續續散去了,隻有幾名村幹部留下來,議了一會,這火災發的蹊蹺?
    好端端的,為什麽半夜裏突然發起大火來了呢?為什麽大門被反扣了呢?
    這不是明明要燒死屋子裏的人嗎?肯定是人放的火!鍾鳴說:“我去派出所報案。”葉青枝說:“鍾主任,散了。案,就不必報了,何必搞得人人不得安寧呢?我們靠夏組長頂下了門樞,逃出來了就是萬幸;如果燒死了,我還可以睡爬橋的三尺硬土呢!”勞累了半夜,人們都回家了,夏雨晴躺在竹床上,蚊子嗡嗡如唱戲一般,好在有蚊帳,迷迷糊糊睡著了。
    太陽出來了,五歲的兒子夏丹來到棚子裏,一把抱住他的腳,哭道:“爸爸,媽媽不要我,你也不要我了?”夏雨晴一眼看見了兒子,把他抱在懷裏:“我的兒哇,你是怎麽來的?”夏丹指著棚子外麵,說:“是外婆送我來的。”夏雨晴見嶽母邁著沉重的步子向自己走來,連忙迎上前去,把老人家迎進棚子裏,隔壁棚子裏葉青枝聽見了小孩子的聲音,翻身下了竹床,見夏組長的嶽母來了,把竹床搬到棚子外麵,請老人家坐下,陶小娟倒茶,老人家見她們穿著不合身的衣服,一個個臉上帶著燒傷的疤痕,完全失去了去年她們留在自己心目中的姣美形象,怎麽會是這個樣子呢?
    “你們是怎麽了?”老人不解地問。葉青枝把昨天夜裏發火的情況說了一遍,老人流著眼淚,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啊!”老人家望著夏雨晴說:“哎——,大家都想孩子們讀書考大學,做官;沒有想到,你做了官還是落得這個下場!脫人生,難啊!在你們遭了火災的艱難時刻,我本不該說傷心的話,但是,我和丹丹來了,不說不行啊!”老人的眼淚往下流,陶小娟為她擦了,夏雨晴說:“媽媽,您說吧,這幾個月來,我一直惦記著您和丹丹,睡夢裏還見到您呢,您就說吧!”老人的手在膝蓋上搓著,說道:“電視上說‘城裏的孩子比父母;農村的孩子比學習!’我的夏丹兒能夠和誰比呀?比父母吧,父母離了婚,媽媽在美國不管他,爸爸在駐村,也不管他!比學習吧,丹兒做不到作業,哭;我也輔導不了,還是哭!雨晴,我是沒有辦法才來的呀!你有半年沒有回家了,你知道我們婆孫是怎麽過的嗎?沒有錢買菜,丹丹,五歲的孩子放了學上街撿菜販子丟棄的蔬菜回來吃,有一天,丹丹在垃圾堆裏尋菜,一條惡狗咬住了丹丹的胯子,鮮血隻流啊!”
    “我的兒啊!你說起來是部長的兒子,你沒有沾爸爸的半點光啊!”夏雨晴抱起兒子嗚嗚痛哭,葉青枝、陶小娟在一旁落淚,夏丹說:“爸爸,不哭,以後我上街撿菜時,帶一根棍子,見了狗子先打,它就再也不敢咬我了!有一次,我在垃圾中還撿到了一個變形金剛呢!”吳三英挑著飯菜來了,老人家和他們一同吃了早餐,夏雨晴把嶽母和兒子送上公路,說:“媽媽,我的好媽媽,您們先回去,等幾天我一定回來!”把她們送上了回城的班車。
    過了幾天,陶小娟來到夏丹的家裏,跟夏雨晴的嶽母說:“伯母,我已經找了教丹丹的高老師,每天放學以後,高老師輔導丹丹做完了作業再回家。”
    “謝謝你了,姑娘!”
    “不用謝,我們都是爬橋村的人!”其實,陶小娟說了每月給三十元錢課外輔導費,高老師才答應了。
    別小看三十元錢,在當時,夏雨晴的工資一個月才121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