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難彌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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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霎黃昏雨,將暑氣徹底壓了下去。
    濕泠泠的晚風送來陣陣荷香,令人舒爽。
    溫鳴謙最喜夏夜當風,於是命人開了窗子,伏在枕上,輕闔雙目,享受宜人的荷香。
    張媽大顯身手,將一碗烏骨雞藕湯做得出神入化,隔老遠就能聞見香味。
    宮長安桑珥兩個,幾乎是寸步不離溫鳴謙左右。
    張媽把湯端上來,宮長安立刻用小碗盛了半碗,用湯匙折涼了捧給溫鳴謙。
    桑珥撅著嘴道:“少爺,你怎麽把奴婢的活兒給搶著做了?”
    “平日裏自然是你做的,可如今母親病著,我須得親自服侍才能進得到孝心呢。”宮長安說,“這會兒你就別和我爭了吧,好姐姐。”
    “這是老太太那邊送過來的豆沙山藥糕,夫人且嚐一口,看吃不吃得下?”桑珥用瑪瑙小碟子端起一塊兒糕,送到溫鳴謙的嘴邊。
    宮詡得知溫鳴謙醒了,也非常高興。從衙門回來的時候特意繞了路,去買了一包菱粉糕回來。
    到了家別的都不顧,徑直奔向溫鳴謙的院子。
    “老爺回來了。”朱媽媽在院子裏看見了宮詡,特意把聲音抬高了問好。
    “夫人在哪裏呢?”宮詡問,“可吃了晚飯沒有?”
    “夫人在屋裏呢。”朱媽媽隻答了一句,其實她從心裏也不愛搭理宮詡。
    宮詡立刻往屋裏走去,和張媽打了個照麵,幾乎不曾撞進張媽懷裏。
    “老爺這是慌什麽?”張媽把門口堵了個結實。
    “我聽說夫人醒了。”宮詡說,“我來看看。”
    “老爺還沒吃晚飯吧?”張媽依舊不動,“那鍋裏還剩著半鍋湯呢,我給您盛去。”
    “好好,你去吧!”宮詡連聲說。
    “老爺的湯裏放不放胡椒呢?”張媽說著卻是不動,“是要一大碗,還是要一中碗,還是要一小碗?”
    “小碗就好,不要胡椒。”宮詡覺得自己說得已經夠明白了。
    “是嗎?老爺真的隻要一小碗?那湯可鮮了。”張媽兩隻老眼直盯盯地看著宮詡。
    “那……那就一中碗。”宮詡臉上顯出不耐煩的神色,“不要再問了。”
    “好,老奴知道了。”張媽這才慢悠悠地閃開身。
    宮詡在心中長舒了一口氣,側身進去。
    隻見溫鳴謙半倚在床頭,正喝湯呢。
    “給父親請安。”
    “給老爺請安。”
    宮長安和桑珥見他進來都站起身。
    “你醒了,可還覺得哪裏不舒服嗎?”宮詡沒理這兩個孩子,直奔溫鳴謙。
    溫鳴謙明顯瘦了,穿一件蜜色紗衫,更顯得肌膚勝雪。
    那纖細的脖頸仿佛花梗一般,茂密的青絲綰了個鬆鬆的發髻,半垂在腦後與頸間,使得她整個人都透著一股病嬌與慵懶。
    宮詡仿佛鬼使神差似的,一歪身就坐在了床邊。
    “我沒什麽事了,老爺不用擔心,快去吃飯吧!”溫鳴謙不覺又把身子往後靠了靠。
    “我還不餓,倒是你胃口怎麽樣?”宮詡緊盯著溫鳴謙的臉問。
    溫鳴謙病著的這幾天,宮詡自己反省了許多。
    他想著一直以來他所以為的溫鳴謙的強硬,不過是在遇到事情的時候所展現出來的決絕與堅強,實則她的內心又何嚐不是柔軟的?
    否則也不會在宮長安回來之後她就病得這般嚴重。
    他越想就越覺得自己之前錯怪了溫鳴謙,而且錯得離譜。
    他又想到當初宋氏自己害死兒子反而誣賴到溫鳴謙身上的時候,自己看著她那樣冷硬的態度,隻以為她存心固執,不肯低頭。
    宮家人錯怪她這麽多年,她心裏必然是萬分委屈的,可在人前卻看不到她一滴眼淚。
    她不是絕情,她隻是要強罷了。
    “老爺不用擔心了,我如今吃得下睡得著,再過幾天就能下地了。”溫鳴謙客氣地說。
    “是這樣嗎?那可太好了。”宮詡像獻寶一樣,把自己手裏的菱粉糕舉起來,“這是我在狀元橋給你買的,還熱乎著呢。”
    這是他唯一記得溫鳴謙愛吃的東西。
    “讓老爺費心了,不過我現在已經吃飽了。”溫鳴謙說,“說什麽也吃不下了。”
    宮詡顯然很失望,但他也知道不能勉強,於是說道:“你才剛剛恢複,脾胃還弱,的確不能多吃。”
    “這個糕雲英也愛吃,老爺帶去給她吧!叫張媽把湯盛好了也送過去。”溫鳴謙下逐客令道,“我這會兒又覺得累了,得躺下歇歇。”
    這一日宋祥回家又很晚,依舊帶著酒氣。
    他媳婦葛氏便說他:“你這陣子忙什麽?怎麽天天回來的這樣晚?”
    “你個婦道人家,管好孩子就是了,管我做什麽?”宋祥說,“一天瞎操心。”
    “怎麽說我瞎操心呢?”葛氏白他,“這幾天我的心總有些不安定。宮家的孩子被馬大光綁的事傳得沸沸揚揚,你和他素日裏又有往來,該不會疑心到咱們身上吧?”
    “放心,絕不會的。”宋祥把靴子甩到一邊說,“你隻管安心過你的日子就是了。”
    縱然他如此說,葛氏卻還是不能完全放下心來,又試探著問道:“這麽說裏頭絕對沒有你什麽事了?那馬大光也是,難道是窮瘋了嗎?做下這樣的事來。”
    宋祥任由她說,卻並不回答。
    這件事自己的確是主謀,他恨透了宮家,恨透了溫鳴謙,一心想為妹子討個公道。
    本來計劃得很周密,可千算萬算,沒想到宮家那小子居然如此機靈,讓他給逃了。
    但他不擔心馬大光會招出自己,他之所以敢用馬大光,是因為手裏捏著他的把柄。
    馬大光若不說出自己,便隻有他一個人受罪,若是把自己扯出來,他全家都別想再有活路了。
    因此哪怕馬大光被定了八年的徒罪,他也隻能老老實實地服刑,不能說出有關自己的半個字。
    同案的邵四被判了三年徒罪,那兩個啞巴,一個被定了五年,一個被定了四年。
    至此宮長安被綁架的案子也就完結了。
    可是他心裏依舊不甘,想要替他妹子報仇的心依舊不肯歇。
    “等著你的,瞧著我的。”宋祥在心中恨恨,“早晚有一天,讓你們死在我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