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慢！”
    眾人抬眼望去，隻見雲相大步流星地走來，身後跟著小步慢跑的雲夫人。
    雲相走至沈元聲身前卻不說話，楚默方知是她多餘了。
    她對沈元聲道：“小飯館無人，我便先回去了。”
    “嗯。”
    看著楚默像是走了，她又隱蔽起了身形在雲府晃。
    她先去了一趟雲泠的房間。
    雲泠的房間簡樸，木桌木椅，也沒個琉璃尊青玉瓷壓場麵，反倒是桌案邊的博古架旁堆滿了書。
    楚默見四下無人隨手翻了翻，忽從一本《詩經》下摸到看到一個純色封麵的本子，上頭用草書寫著“隨筆錄”三個大字。
    要幫雲泠翻案，有必要學會她的字。
    第一頁是雲泠的畫，畫上的黃角蘭和秋千能辨認出此處是在相府。
    樹下石台有兩個女子，一位梳著垂掛髻著執筆席地而坐，另一位則是盤發，隻留下背影。
    細細看去，坐著的少女手上戴著雙鈴手鏈，這樣的手鏈昨日楚默見雲泠戴過。
    所以雲泠畫的是她和誰呢？
    楚默思忖片刻繼續向下翻，第一篇就是《知北賦》，不似尋常閨閣女兒家的簪花小楷，雲泠的字奔放豪邁自成一派。
    不僅這一篇，後麵好幾篇都是這樣的字體。
    可楚默明明記得她在雲泠桌案上看到的字體為瘦金體，該是為了取悅別人罷。
    楚默哼了一聲，心想雲泠隱藏自己也忒辛苦了。
    她那本隨筆錄後頭好幾篇都有大逆不道之言。
    楚默心生一計，將隨筆錄後麵的文章都撕了下來，又將隨筆錄原原本本地放回去。
    一路順著走去，楚默經過了梅園、棠湖，從最東邊來到了最西邊，樹蔭遮蓋下西邊的盡頭隱隱冒出幾塊青黛色的磚瓦。
    哦？這裏還住著人？
    穿過纏繞的樹木，一方小院兒原原本本地現了出來，飄來一陣藥香。
    又是一株黃角樹，又是一個小石台，石台邊有位婢女正在煮藥。
    這裏簡直就是雲泠住處的翻版，而且還淒清得不行。
    婢女端著藥進屋，道：“夫人，藥好了。”
    楚默跟著進去，隻見一位夫人軟綿綿地靠在榻上，臉色蒼白，瞳眸漆黑，好在頭發衣著還是打理得一絲不苟。
    “泠兒她沒事吧？”那位婦人問道。
    “唉，又為著之前那事和大人爭起來了，聽說鬧到了刑部去，好在命是保下來了。”婢女吹了吹藥，喂到婦人嘴裏。
    “原是我太懦弱，沒有泠兒那樣的勇氣。”
    “夫人別瞎想了，您啊養好身子才是最要緊的，等您養好了身子，大人就會接你出去了。”
    婦人苦笑，“我和他原本也無甚恩情，出不出去又有什麽所謂。”
    “夫人終歸是女人，要生個孩子傍身的，您生下來的那是雲府的嫡長子，老爺的嫡長孫，今後還有誰敢為難您呢？您隻要肯低下頭哄一句大人，他定然會心軟。”
    婦人自己接過碗三兩口吃完了藥。
    “我乏了，你也去休息吧。”
    楚默從西院兒繞出去方知那位病怏怏的婦人是雲廷的妻子。
    看她關心雲泠，連小院的布局都和雲泠相似，該不會是雲泠畫上那個盤著頭發的女人？
    楚默回到小飯館，拿出雲泠的文章，學起了雲泠的字。
    “有人嗎？”
    楚默聽樓下有人叫，急忙放了筆靠在欄杆上望，道：“就來。”
    嗯，她這飯館總算是來了客人。
    提起裙子下去，五個男人齊刷刷站一排，將店內的光都遮完了。
    “好沒意思。”楚默搖頭歎氣。
    沈元聲邁出一步，毫不客氣地落座，笑眯眯地盯著楚默。
    “怎麽我來就沒意思？”沈元聲指著後麵四個人，“帶人捧場楚老板不樂意麽？”
    那四個人圍了一張桌子，楚默上前招呼，“吃點什麽？”
    “楚老板隨意上六七碟小菜就行。”當中那個肥頭大耳的指著沈元聲，“沈大人請客。”
    “好，等著~”
    楚默應著，心說定要讓沈元聲的錢袋狠狠泄出一堆銀子才好。
    楚默走一步，沈元聲就亦步亦趨地跟著走一步，楚默轉身，“你跟著我幹什麽？”
    “飯館沒有廚子麽，楚老板這架勢是要準備親自下廚？”
    楚默冷冷道：“嗯。”
    沈元聲一側身擋在楚默跟前攔住她的去路，衣袖飄揚之時帶出一抹桂香。
    他含著笑問楚默：“那我賣楚老板一個人情可好？”
    楚默深吸一口氣——
    此人雖長得還不錯，但是不是過於自信了，對自己搔首弄姿的幹什麽呢？還把自己熏那麽香。
    楚默拎起他的手臂穿過長廊，一邊走一邊說，“不必。”
    “誒，楚老板是單對我如此冷漠還是對別的客人都如此冷漠？”
    “我和你很熟嗎？”楚默不解。
    “一來二去的不就熟了嗎？”
    “沈侍郎果真如京華街百姓所說。”
    沈元聲期待地看著她，“怎樣？”
    不要臉。
    楚默重新掛起笑，緩緩道：“意氣風發，爽朗平和，臉如春日積雪，怎麽曬都化不掉。”
    這姑娘，話裏話外都在嫌棄自己。
    沈元聲竟不知道他上京第一公子何時這麽不招女孩喜歡了？
    啪！
    楚默走到後廚甩門，將沈元聲隔絕在外。
    第一次被拒絕沈元聲有些無措，隨後便反應過來靠在牆上，看著紛飛的桂花嘴角起了絲笑意。
    大約等了半刻鍾楚默就出來了。
    門一開，香飄滿園。
    楚默無視沈元聲，端著托盤朝外走。
    沈侍郎不鹹不淡地誇了句：“楚姑娘手藝不錯，身手也利落。”
    楚默依次上了火腿鮮筍、野雞崽子湯等。
    和沈元聲切實落座後她才問：“沈侍郎和雲相商量得如何？”
    沈元聲道：“無非是叫我別把事情捅大了，要保全雲府的名聲。”
    “嗬，那雲泠不是雲家人罷，他怎麽就不在乎雲泠的名聲？”
    看著楚默那義憤填膺的樣子沈元聲不禁偏頭，問道：“楚姑娘很在乎雲小姐麽。”
    楚默泰然自若地吃菜，反問：“今日搜出來的香是沈侍郎的手筆吧？”
    “我幫楚老板介紹廚子和小二，楚老板也幫我一個忙如何？”
    “說來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