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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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一邊吃飯一邊討價還價,最後愉快地達成了協議。
    楚默:“小二就不必你介紹了,來個廚子就好。”
    “對了,我要女人。”
    沈元聲故作驚訝地打趣她,那挑釁的眼神要多欠揍有多欠揍,“楚姑娘莫非……”
    楚默雖麵無波瀾,但手指掰彎了筷子,淺淺微笑,“沈元聲,你當官當膩了想做鬼是麽?”
    沈元聲半眯起眼睛勾著楚默,笑意盈然,隨即又仰頭抿了口酒,並不說話,鋪在他鼻梁上的光線慢慢黯淡。
    雲層蠶食了黃昏,楚默身上的散魂鈴“叮鈴”響了一下。
    沈元聲看向散魂鈴,露出一種楚默無法言說的神情,似乎是輕輕“嗤”了一聲?
    他這才回楚默的話:“做鬼的話,楚姑娘要收了我麽?”
    “隻要你願意。”
    沈元聲喝罷最後一口酒,緩緩道:“楚姑娘說話可要算話。”
    他那眼睛稍稍一彎就成了桃花,上揚的眼角不遺餘力地去勾楚默的魂,配上他輕佻又放浪的話,楚默覺得這人真像一隻狐狸。
    “你管好你那張嘴罷。”楚默搖了搖頭,“京城不知有多少你的桃花債。”
    那邊四個壯漢吹牛吹得臉紅,卻也還記著沈元聲立下的規矩,提醒道:“大人,這會子司務廳的文書還等著你去處理呢~”
    沈元聲拱手作別楚默,“楚老板往後可要注意些,哪兒有廚子半刻鍾能做出那麽些菜,當心惹人猜忌。”
    “胡說些什麽呢?你趕緊走吧,你走了,自然沒人會猜忌我。”
    楚默嫌棄地瞥了他一眼——
    他當誰都和他一樣八百個心眼子嗎?
    楚默看著那人出去,竟莫名覺得小飯館冷清了不少,心頭也驀地空下一節。
    沈元聲行至子午街轉角便放走了小吏,“各司事務我自有分寸,難為你們中秋還陪我在刑部待著,今日喝了酒你們便早些回去歇息吧。”
    四個壯漢頂著紅撲撲的臉蛋道謝:“多謝大人!”
    人都走完後沈元聲才鬆開另一邊牆擋住的手,走到鬼魂麵前。
    他辦事向來不問因果,凡是鬼魂一律送往陰間,不聽就灰飛煙滅。
    碰到難纏的鬼另當別論。
    但麵前這隻鬼隻是遊魂,他取出腰帶上的玉佩,念咒催動,光潤白玉下的穗子竟在符咒的催動下化為螢火,螢火連成線纏繞在那鬼魂身上。
    不過兩秒,鬼魂便在螢火的簇擁下化為虛無。
    “搞定。”
    螢火重新變為淡綠色的穗子垂在玉環下,沈元聲闊步往刑部走。
    真沒想到上京城的另一位無常竟然是楚默。
    那日見楚默突然在相府現形他還當是妖呢~
    如此說來,他和楚默還是同僚。
    沈元聲不禁咧開嘴笑了一下。
    楚默在飯館打了個噴嚏,以為是雲泠在想她。
    今日走前給雲泠留了信,夜半相見。
    於是楚默急匆匆地趕去了雲府,並突然出現在雲泠的窗台上。
    雲泠見著楚默後先是被嚇了一跳,又轉瞬恢複理智想問迷魂香的事是不是她做的,但楚默先開口了。
    “你和你大嫂關係好麽?”
    雲泠愣了愣,這才從記憶中反應過來她說的大嫂是誰。
    從原身留下為數不多的片段看,這位大嫂對她還是很好的,隻是後來不知發生了什麽事和雲廷鬧僵後跑到西院去住了。
    “嗯……她教過我很多,比雲廷好多了。”
    “那她有提過她為何嫁給雲廷嗎?”
    雲泠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她不喜歡雲廷,想必是早就有心上人被活活拆散了罷。”
    楚默輕輕嗯了聲。
    她畢竟不是雲泠,不能理解雲泠對她大嫂的感情。
    “你今夜前來可是有事要說?”雲泠問。
    楚默拿出她模仿的原雲泠的筆跡,“我今夜會偷偷把這紙放在雲廷房中,白日裏你們和沈元聲對峙時我已偷偷到他房中探過了,他床下有個暗箱,你明日想辦法讓沈元聲搜。”
    “你要栽贓誣陷?”雲泠瞪著眼睛,下意識露出排斥的表情。
    楚默:“不是栽贓誣陷,我又不是沈元聲,會搞厚黑學那一套。”
    再說,就算真的以此指認雲廷也不算栽贓誣陷,他本就竊取了雲泠的文章。
    “沈侍郎……他怎麽了?”雲泠問。
    “他?他好的很。”
    楚默解釋自己的行為:“把《知北賦》放他房中隻是為了讓他讓他在情急之下給出一個解釋,但他會承認麽?而且此舉漏洞太多,雲相那老奸巨猾的總是有本事把黑的說成白的。”
    “要讓他親口承認,還得給他施加壓力。”
    清朗的月光嘩嘩從桌上長得鋪地的紙張流下,突然被楚默歪斜下來的手截斷。
    手上撐著她的腦袋,她長睫一顫一顫,唇紅如桃,臉嫩如荔枝,道:“你可有辦法引我去見你大嫂一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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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是雲泠想見她,不需要理由的,雲泠說什麽她都信。你想見她,現在我便帶你去。”
    楚默遲疑:“夜深露重的,她身子不好恐怕已經歇下了。”
    雲泠搖搖頭,“這倒未必。”
    “你不是能隱沒身形嗎?待會兒出去別人府裏小廝看見了。”
    說罷,雲泠便吩咐人去廚房做了一道木瓜燉燕窩。
    她提上食盒,轉了一個方向對著空氣道:“跟我走吧。”
    楚默:“我在你右手邊。”
    兩人穿過長廊到西院後楚默才現身。
    掀開樹葉一瞧——
    房內燭火果然還亮著。
    雲泠道:“她愛在夜間寫文章,有時雲泠會過來為她磨墨。”
    聽得有腳步聲至,黎清詩眼前一亮,趕緊吩咐婢女:“阿若,你去瞧瞧是不是泠兒來了?”
    雲泠學著先前雲泠的樣子,熟絡地將食盒放在珠簾旁的門前,笑嘻嘻道:“可不是我來了~”
    黎清詩起身去接,“如今看來你已沒事了,父親呢,不幽禁你了麽?”
    雲泠回道:“這會兒大哥被認為放火燒死了二哥,父親焦頭爛額的,哪兒還有空管我?”
    “不過大嫂你該不會怪我吧?”
    黎清詩道:“倘若雲府真被燒沒了,我正好出家做尼姑去。看到你活蹦亂跳的我也就放心了。”
    黎清詩目光向後看去,正想責怪她怎麽又提了那些燕窩人參膏來卻注意到楚默。
    少女眼淨麵白,身材高挑,氣質落落大方,加之她腰上掛著的那個鈴鐺,該是有些見識有些身份的。
    不像是雲泠的婢女。
    “這位是?”
    “嫂嫂,她是我朋友,叫楚默。”
    楚默和黎清詩相互福了福身便與雲泠一同去和黎清詩閑聊了。
    楚默看了眼黎清詩在寫的東西,問:“黎姑娘也有文人夢麽?”
    黎清詩抓起紙張揉成一團,“不過是打發時間罷了。”
    “適才我看到一句‘非誠不至,非靜不開"倒是有點意思,似乎是一個人所說,黎姑娘寫的是話本?”
    雲泠道:“嫂嫂不介意我把此事對楚姑娘說罷?”
    黎清詩莫名愣了一秒,想到什麽似的,僵著嘴皮回道:“隨你。”
    雲泠把黎清詩之前寫的話本翻出來,對楚默道:“嫂嫂寫的東西有點意思,是一位女子做了首富的故事。”
    楚默一邊看一邊讚歎——
    怪道說她和雲泠能成為知己了,兩人都是這個時代極富思想的女子。
    於是在接下來長達半個時辰的時間裏,楚默瘋狂對黎清詩輸出彩虹屁,又是驚詫又是豎大拇指,讓黎清詩的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半個時辰後黎清詩精神了,雲泠乏了。
    雲泠:“子時左右人的肝髒就要開始排毒了,嫂嫂要早點休息呀~”
    黎清詩:“左右我都睡不著,白日裏、死後都有的是時間睡,這樣有興致的夜又有幾回?偶爾放縱一日又如何?”
    楚默心道,她以前通宵被母上抓住的時候怎麽沒想到這樣風雅又十足有道理的理由呢?
    她咳了一下,道:“黎姑娘若不嫌棄不如收留我一夜如何?雲泠老是嫌我夜裏睡覺不老實。”
    黎清詩掛起笑,笑意把眼珠子都遮住了。
    “那泠兒先回去罷,你前不久才受了驚,現在該好好休息。”
    雲泠被黎清詩的笑震驚醒了。
    在她的記憶中,黎清詩是不愛笑的,也隻有見到她才會淺淺笑一下,笑意都是淺嚐輒止的,可今夜她才知道,黎清詩原來可以笑得那樣燦爛。
    仿佛她一笑,月光都能被融成湖泊碎光似的。
    雲泠道:“嫂嫂,你笑起來真好看。”
    聽雲泠這樣誇,黎清詩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那夜阿若在外頭的偏房內守著,楚默也不知和黎清詩聊了多久,兩人越聊越投機,恨不得把幾千年的風花雪月全部說完。
    聊累了,兩人便一起躺在床上,癡癡吹著夜風。
    楚默問:“若是讓你指認你丈夫你願意嗎?”
    楚默的問題問得有些不合時宜,黎清詩也不合時宜地沉默了。
    楚默並不是一個會及時收手的人,她繼續問:“你知道我在說什麽的,雲廷當初殿試策問的文章是雲泠的。”
    在寂靜的夜中,楚默聽到黎清詩狹長而輕微的歎息聲。
    好半響,她才悠悠開口:“所以現在的泠兒真的還是以前的泠兒嗎?雲府的那場火到底是不是和她有關?”
    楚默道:“怎麽這樣說?”
    黎清時眼神放空,想到從前,“自和我熟識後,泠兒從不叫我嫂嫂。”
    雲泠知道她不喜歡這個稱呼,就算偶爾喊出來了也會在下次開口時有意識地克製住。
    可今夜,雲泠對她的稱呼一直是嫂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