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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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齊宏達自詡多情,妓子撒個嬌,他都要酥軟了骨頭,更別說是自己心心念念的意中人。
    “怎麽了?是不是那傻子待你不好,欺負你了?”齊宏達聲音溫柔到了極點,“你別害怕,咱們上樓,你跟我好好說一說。”
    他伸手虛虛擁著她,而淺靈竟也沒有反抗,乖順地隨他上樓。
    從前總是對他冷冷淡淡不肯順從的清冷少女,突然有一天把他當救世主一樣求他相救,齊宏達在這一刹那豪氣衝天,覺得讓他一刀宰了自家祖父他都敢。
    茶過三巡,齊宏達終於知曉了所有事,大義凜然地拍在茶桌上,怒道:
    “齊天麟真不是個東西!我要是有你這樣的未婚妻,含在嘴裏都怕化了,而他竟然拋下你不管,還算個男人嗎?簡直禽獸不如!”
    說罷,他又是心疼又是無奈地看著淺靈。
    “從前我便覺得他慣會裝傻,實際殘暴自私,毫無擔當,便想救你於水火。偏你不聽,還當小爺是要害你呢!”
    淺靈垂首:“是我有眼不識人心,錯怪了四公子,隻是眼下我該怎麽辦?我不想被送給宣王。”
    “我保護你!”
    齊宏達拍著胸脯,兩目的深情快要溢出來。
    “你隨我回府,我親自跟祖父說,讓你嫁給我,絕對不叫你落入那些惡人手裏!好不好?”
    淺靈直視他的雙目:“蒙公子不棄,我定當傾力以報。”
    齊宏達因她一句話,樂得人都快飛了,仰天大笑兩聲,忙忙拉著淺靈要回去。
    一出雅間,便見樓梯邊上立著一個白衣男子,墨發翩然,紙扇風流,淡然的眉目似飄在天空中的雲,空落無所依,最後卻落在淺靈身上。
    淺靈身體微僵,緊緊地盯著姬殊白,生怕他有什麽不妥的舉動。
    然而,姬殊白隻看了她兩眼,便轉向了齊宏達,從頭一寸一寸往下看到腳,再從腳一寸一寸往上看到頭,眉間方寸皮膚緩緩皺了起來,眼底除了濃濃的鄙夷,還有深深的疑惑。
    齊宏達沒看出他不甚善良的表情,隻覺得此人風度翩翩相貌堂堂,讓自己相形見絀,心中立時危機大作,一把把淺靈擋到身後,扯嗓子大吼:“看什麽看!要不要小爺把你眼珠子挖出來!”
    姬殊白再看一眼淺靈,便默默移開了眼。
    傻子可以,瘋子可以,就他不可以。
    這是什麽道理?
    他到底哪裏不好?
    難道以往永章城裏那些明裏暗裏對他的傾慕,也都是假的?他其實是不受女子青睞的那一款?
    活了二十一年,姬殊白都沒在自己身上遇到過這麽嚴重的問題。
    他眉目深深,陷入了沉思,對於齊宏達的挑釁視而不見。
    齊宏達隻當他怕了,得意洋洋拉著淺靈回府。
    回的是揚州的齊府,齊瑞津的府宅,也是淺靈生活了六年的地方。
    這裏占地甚廣,且是名匠一手建造出來的,造景極佳,一寸景一寸金。
    齊瑞津未身故的時候,齊家便眼紅這座宅子,齊瑞津死後他們當然不會放過,潤州的舊宅子被丟在一旁,他們闔府的人口都搬了進來。
    淺靈對這裏很熟悉,閉著眼都能走遍。但齊宏達顯然忘了這一點,跟東道主似的,一邊領她進去,一邊飽含炫耀地給她介紹:
    “這棵玉蘭,足有百年之久,本來這兒是沒有的,特意從衡山裏采選出來,連根刨起,水陸並用,運了半個月才運過來的,費了好幾百兩銀子!”
    “還有這個池子,是人工挖掘,引的是玉州河的活水,邊上足足圍了二百七十多塊太湖石。太湖石你知道吧?可是昂貴……”
    齊宏達把她帶進她之前住的玉泉居,淺靈發現裏頭一應器用發生了很大變化,多了許多男子的物什。
    原來她走之後,齊宏達竟是臭不要臉地住進來了。
    齊宏達則渾然不覺自己的無恥,拉著她安置在房中,然後道:
    “乖乖,你在這好好待著,我這就去跟祖父說咱們的婚事,啊?”
    他往淺靈臉上摸了一把,袍擺一甩,大步而去。
    淺靈用袖子擦了擦臉,神色冰冷。
    “姑娘!”
    淺靈轉頭,便見一個十七八歲的女子站在跟前,正是之前貼身伺候她的婢女棲月。出府那天府中太亂,她沒有顧得上她。
    她打量了兩回,見棲月仍是跟從前一樣的裝束,綠色半臂,淺黃小衫。
    不同的是臉色有點黑,眼下還有密密的斑點。
    淺靈熟悉她,看一眼便知道那斑點是刻意點上去的,心裏略一思索,便問:“齊宏達在府中胡鬧了?”
    能讓一個青春少女不惜以醜顏示人的理由,無非就是身邊有洪水猛獸。
    果然棲月眼一紅,快速看了幾眼周圍,走到淺靈身邊,低聲道:“姑娘,齊家根本不是人,自從他們來了,府裏就沒一天安生日子。齊宏達更是登徒子,才來便要非禮畫屏,畫屏不依,一頭撞到廊柱上,至今還躺在床上人事不知,連大夫也不給請。”
    棲月與畫屏一向要好,淺靈聽得出她說的是真話。
    這兩個婢女是德叔監視自己的眼線,淺靈對她們並不親近。不過情分也沒薄到見死不救的地步,遂道:“我去看看。”
    棲月含淚道:“好,謝謝姑娘,謝謝姑娘!”
    畫屏在房中臥著,額上的傷早就上過藥,隻是處理得不甚好,淺靈給她施針散瘀,重新包紮過,又使了個麵生的小丫鬟去拿藥。
    丫鬟見她是被齊宏達帶進來的,也不敢耽誤,連忙去了。
    棲月這才悄聲問:“姑娘,你怎麽回來了?”
    淺靈看她一眼,口中道:“哪裏適合我,我便回哪裏了。”
    棲月聽罷,咬了咬唇,索性跪下了。
    “姑娘不必對婢子隱瞞,齊家人不知姑娘脾性,我在姑娘身邊伺候了六年,卻再清楚不過。”
    “兩年前,天麟少爺發病,誤傷了奴婢,從那之後我一看到少爺便會發怵,心口驚痛。但老爺早就下命令,不能讓少爺察覺到他異於常人,婢子隻能忍耐。”
    “姑娘不知是什麽時候發現了我的難處,什麽都沒說,卻在每次少爺找過來時,都找借口把我支出去。哪怕我耽擱了做事,也從沒有責難過我一句。”
    “從那我便知道,姑娘隻是看著冷淡,其實心裏比誰都把我們當人看。”
    同為奴籍,淺靈年紀還比她小一些,棲月卻要把她當大小姐來伺候,一開始自然是不服氣的,甚至還聯合過院子裏其他仆婢一起怠慢她。
    後來才發現,無論她們如何待她,她始終那個樣子,既沒有高高在上,也從未做小伏低,不驕不躁,亦不卑不亢。
    那時棲月再想與她交好卻是晚了,淺靈已經高高築起了心牆,什麽心裏話也不與人說。府裏都說她是冷美人,棲月在她身邊,卻能窺得她無聲的暖色。
    “姑娘重情重義,德叔剛被救走,您就來了,奴婢知道,您一定是來完成德叔沒完成的事的。”
    棲月抬起頭,微黑的臉上閃過毅色。
    “婢子可以幫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