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薑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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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雲如俏臉生暈,眼淚像珍珠一樣,一顆一顆地往下掉:
“老太太明鑒,我真的不知道那是男倌攬客的地方,是雲樂郡主命我去的,我不想去,可……我真的違抗不了……嚶嚶嚶……”
她的母親安氏亦跪在她身邊幫忙求情:
“老太太,您知道的,雲兒膽小,從來謹小慎微,不是會做這種出格事的人。雲樂郡主要她去,她又能怎麽樣呢?是媳婦的錯,把她養得天真單純,什麽事都不懂。她回永章還沒多久,平時又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哪裏會知道南風館是汙穢之處呢!”
薑太夫人懷裏攬著二姑娘,用蒼老的手拍撫著,斥罵道:“她自己下賤不要緊,還拉著全家跟她一起丟臉,她無辜,難道我的思如丫頭就不無辜了嗎?”
薑思如與薑雲如一般大,生得如黃鶯一般嬌俏可人,她窩在薑太夫人懷裏,轉過頭來時,臉上猶帶淚痕。
“三妹妹可知,就因為你不檢點,張家來退了與我的婚事,你叫我以後有何臉麵見人?我死了算了!”
二夫人站起來,把薑思如摟進懷裏,扭頭厭惡地盯著薑雲如和安氏。
“從小思如就比旁人出色,女紅、撫琴、畫畫、作詩、理家書算,樣樣學得好,我隻盼著她將來能宜家宜室,與夫君琴瑟和鳴……可她是造了什麽孽,女子一生中最大的事,竟叫你給毀了!你這掃把星!自從你們來了,家裏沒一件好事!可憐我的思如啊……”
薑太夫人冷哼道:“果真是賤婢的種,賤婢生的還是賤婢!”
安氏抱著女兒猛地一顫,敢怒不敢言。
薑琢君是好色成性的老安鄉伯跟一個洗腳婢生下的庶子,也是薑太夫人唯一一個沒能成功阻止誕下的孩子,薑太夫人對他的厭惡可以說是從他出生一直貫徹到現在,連帶著薑琢君的妻子、孩子,都視若宿敵般的厭惡。
這種厭惡,更在他們一家四口回京、薑雲如得了成王青眼之後到達了。
薑太夫人是怎麽看薑雲如怎麽討厭,覺得她的神態舉止處處盡是狐媚味兒,怪不得勾得成王一看到她就走不動道。
大夫人忽然香帕掩口,驚呼道:“哎呀,我才想起來,之前你便與雲樂郡主私交甚密,好多次都去了她的府邸。誰不知道雲樂郡主是沒斷過男人的,你跟她廝混,不會早就……”
大夫人心裏也記恨三房。
成王相中薑雲如之後,什麽好處都落到了三房頭上。
先是朝臣為了討好成王,愣是把薑琢君一個平庸無才的小官員,從五監提拔到了九寺,成了光祿寺丞;
再是她和婆母妯娌,平常都是在五品以下的官家女眷圈子裏打轉兒,而以安氏那個窩囊性子,竟能收到三品以上崇高門第的請柬;
以薑家的家世,按規定家裏的少爺都隻能進四門館讀書,薑少謙卻能破格進國子學;
還有薑雲如,永章城每季但凡出了什麽簇新的麵料衣衫,成王府都會第一時間送到薑雲如手上,哪怕僅供內廷皇家的織造局名匠所出衣飾,薑雲如都能最快地穿到身上,惹眾人眼紅不已。
如此種種,難以一一細數。
前不久,她的大女兒薑映如隻是看不過三房太囂張,出言敲打了薑雲如幾句。誰知薑雲如轉個身就去跟成王告狀,害得女婿連降兩級,薑映如在婆家都被擠兌得過不下去了。
他們因為三房受了這麽多委屈,大夫人自然要找補回來。
薑雲如想幹幹淨淨嫁進王府作威作福,做夢!
她話音一落,薑太夫人眼裏立刻流露出鄙夷之色,指著薑雲如罵道:“你還有沒有廉恥了?!你可對得起成王對你的看重?一個殘花敗柳,將來進了王府,鬧出了事,你是要拉整個薑家都去死嗎?”
被所有人用看髒東西的目光盯著,薑雲如越發難堪。
“我沒有……真的沒有……”
薑雲如哭得連話都說不完整,薑少謙心疼得厲害,跪下替她辯解:
“老太太,妹妹絕不會做那樣的事!”
大夫人冷冷道:“你是他親哥哥,當然隻會包庇她,叫我說,就該請個經驗足長的嬤嬤來,給她驗驗身。”
薑太夫人點頭:“你說得對。”
薑雲如臉上的血色霎時褪得幹幹淨淨。
她真的沒在雲樂郡主那裏做過有害名節的事,可是……她跟成王已經生米煮成熟飯了。
成王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相邀她去十麵荷風亭觀荷時,因她穿了一身輕薄的輕雲羅襦裙,成王便眼眶發熱,忍不住拉著她在水閣裏成了好事。
她本是不願的,可拗不過成王溫言誘哄、強硬手段,也為他的憐惜疼愛所打動,到底獻上了清白之軀。
盡管依成王所說,她早晚要入府服侍他,兩人這般也不算有傷風化,可是她是待字閨中的女子,這等事怎能叫外人知曉?
“不要……不要驗身……我真的是清白的……”
知女莫若母,安氏哪能發現不了薑雲如的不對勁,心下慌張起來,急著給女兒掩飾,抱著女兒哭求道:“老太太開恩,雲兒還是黃花閨女,怎可讓她受那種羞辱?傳出去她要怎麽做人啊!”
“她敢做還不敢叫人知道嗎?思如都被她害成這樣了你怎麽不說?”二夫人突然浮誇地捂著口,“你不會真的做了什麽丟人之事吧?娘,這樣的話,可萬萬不能讓她進成王府!她會害累咱們全家的!”
“不錯,如此不檢點,根本不能進王府!”
薑太夫人眯起眼,“明兒請冰人來,給這賤丫頭尋一戶外地的人家;至於王府那兒,就讓思如去吧。”
薑思如眼中迸發出神采,臉上竟漾起了嬌羞的紅暈。
薑雲如則幾乎要昏死過去。
安氏哭道:“老太太不可!成王想娶的是雲兒啊!”
“思如比她差哪兒了?至少思如做不來這傷風敗俗之事!”
薑琢君就在這時趕來,一下子跪在了薑太夫人跟前。
“母親!雲兒年幼,求您不要與她為難!”
薑琢君年過四十,樣貌算不上出眾,但也比兩個肥頭大耳的兄長眉清目秀許多,因為是同進士出身,寡淡猶豫的氣質裏帶著一絲呆笨的文氣。
他並不精明能幹,甚至在官場之上頗有些憨倔清高,不通世故,妻兒麵對此刁難,他除了把她們擋在身後,無其他解決的法子。
“外頭之事我已聽說了,母親,雲樂郡主行事不羈,又不喜有人忤逆她,雲兒是被逼無奈的。母親若不喜,兒子願自請貶官,帶著妻兒仍回地方,當個小縣官去,絕不礙了您的眼!”
薑太夫人冷笑:“以退為進,等著別人再把你請回來是不是?這種把戲我見多了!換點新鮮的罷!”
“你們口口聲聲,說絕無攀附權貴之心,卻轉頭就傍上了成王,成王府送的賞賜、提拔的官位,一邊口稱惶恐,又一邊受用得緊。嘴上示弱,做盡低矮姿態,可這一樁樁一件件的事裏,你們究竟哪次吃虧了?當我是三歲小孩好糊弄呢?我算是看明白了,最陰險惡毒、最心機深重的,就是你們這一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