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內憂外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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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婆婆沒讀過書,從前也是困於爐灶前、沒什麽見識的婦人,一輩子在國策國法的驅動下過日子。
但這十年來為了找兒子,她走過很多地方,去過許多官衙,還讀過告文,每碰一次壁她就多學一點事,久而久之,反而比所有埋頭過自己小日子的老百姓看得更透了些。
如剛剛發生在她們眼皮子底下的那一幕,她不是第一回見,普通小商小販能偶爾走私一點軍械,但能持續地、穩定地往同一條道路輸送,這頂上沒有一把大傘在撐著,絕對做不到。
淺靈喃喃:“所以這些年,赤突攻打大靖城池百姓的兵甲武器,竟是從大靖中來的?”
她覺得荒謬,有人在前線征戰與犧牲,有人在後麵走私發財,究竟是敵人在損害大靖,還是自己人在毀滅自己人?
邊境問題是帝王心病,禎和帝一直有意要鏟除雄踞在大靖西北的心頭大患,但原來手底下的官員並不都這麽想。
畢竟,隻有大靖和赤突一直衝突不斷地打下去,他們才能一直走私軍器,源源不絕地中飽私囊。
這麽一來,赤突王子會現身在九城就說得過去了,如果九城裏有對他們如此重要的走私交易的通道,赤突定然不會善罷甘休,任由九城被收複。
“我們得走了,這裏不安全。”
淺靈爬起來,胸腹的痛讓她弓起了纖瘦的脊背。
葛婆婆問她怎麽了,淺靈搖搖頭:“肋骨斷了。”
她摔馬再挨了一腳,又在馬背上壓了那許久,早不堪重擊了。
隻是荒郊野嶺,她無法妥善處理傷口,便挑了幾根合適的枝子在傷處固定,勉強支撐過去。
葛婆婆扶著她,表示道:
【我們去哪?】
“去找定北軍。”
嘭!
衛晏洵一腳踹開門扇,發現屋中空蕩蕩的,什麽也沒有。
“將軍!”韓光抱拳道,“四處都找過了,沒人,但有活動的痕跡,西角處埋了一些比較新鮮的馬糞,兩天之前,這裏應該還有人。”
衛晏洵目光沉沉,在屋中四處察看著。
屋中各處覆蓋著灰塵,唯地上有一處地方很幹淨,衛晏洵比劃了一下,大致正好能容下淺靈那樣身量的女孩子。
不久之前,她一定被綁在這裏過。
她現在在哪裏?
衛晏洵轉身出屋,看崔湃疾步而來。
“有沒有蛛絲馬跡?”
崔湃搖頭:“沒有發現,他們很謹慎。”
“不走大道,那就一定走了小道。”
崔湃擔憂無比:“不知嶽姑娘如今可還安好?就怕那狗東西禽獸不如……”
衛晏洵硬著麵龐:“不要胡亂猜想還沒有發生的事。”
她那樣聰明,又能幹,一定不會讓自己落到無可挽回的境地。
“靈姑娘!”
淺靈轉頭,見是之前伺候她的婢女棲月。之前出府的時候闔府的人都作鳥獸散,便沒顧得上她。
見她似乎比之前瘦了一點,淺靈問道:“你最近可好?”
棲月眸子一顫,半低著頭道:“好,我很好!”
她給淺靈滿了一杯茶,問道:“姑娘,你怎麽回來了?”
齊海貴要拿淺靈如何處置,齊宏達一無所知。他隻知道自己本想放在眼前時時觀賞的美人,在他的玉泉居待了還不到一個時辰,就被祖父下令,遠遠安置到了流雲閣,四麵看管嚴密,他想見一麵居然還見不著。
到嘴的鴨子,突然就飛了。
在家撒潑打滾哇哇大叫一個時辰無果後,齊宏達氣得跑出府喝悶酒。
狐朋狗友都勸他:
“四爺別苦悶,人都在家裏了,遲早都是你的,你急什麽呢?”
“就是,再說那是你祖父,難道還會害你?是你的肯定會給你的!”
齊宏達喝酒喝得滿臉通紅,三分醉意七分怒意摻雜,說話也不忌諱起來:
“因為這個破喪事,我禁欲了這麽久,這也不能碰,那也不能碰,我是活神仙還是活菩薩?好不容易有個能讓我高興的人,他還給藏起來,到底讓不讓我活!讓不讓我高興!我都要被逼瘋了!”
同伴無奈,隻好一杯接一杯地陪著他喝酒,喝到最後,幾個人全醉成了爛泥,勾肩搭背往外走,沒走兩步便撞上了什麽,橫七豎八摔在了地上。
“誰?!誰敢撞小爺!”
齊宏達手撐地麵,踉蹌爬起來,醉獸一般,雙目昏昏,眼前萬物都有千層重影。
齊宏達隻當他怕了自己,心下得意,再要說話,小廝忽然著急忙慌地跑上樓來,大喊道:
“少爺!不好了!花鳥使上門來了!”
齊宏達酒醒了兩分,一把攥過小廝的衣領:“他要跟爺搶人?”
“是、是啊。”
“老子跟他拚了!”
放完狠話,連滾帶爬下樓。
姬殊白忽記起那夜驚魂,少女雖驚卻始終沉著處之的風采,心中存了好奇。
她究竟,想做什麽?
“你不覺著耳熟嗎?”淺靈道,“五年前,華氏接手的恐水案案犯,不正是如此?”
“你是說,那個案犯是中了毒,所以才會殺了我師父他們?”
淺靈卻是搖搖頭:“那個案犯,在恐水案中已經暴走過一次,華氏接手他的時候,案犯已經瀕死。華氏不是他殺的,而是有人不想華氏發現毒藥的秘密,屠了華氏滿門。”
“你怎知這些?”
“華氏記的醫案,還有案子的卷宗,都在我手裏。”
“所以我師父的死根本不是意外,而是有人刻意為之!”盧淞極為激動,額前冒出了青筋來,“我聽到消息趕回來時,官府已經結案,我沒有想到竟還有這麽多內情!”
“師妹,你還知道什麽?你告訴我!師父的仇,我是一定要報的!”
淺靈道:“師兄,你且冷靜,此事不宜張揚。你若有心知道真相,便隨我一道探查毒藥出自誰手。漢醫研製不出這種奇毒,我們該懷疑的,是蠱醫。”
她指著腳下,輕聲道:“這片土地,當是奇毒的起源之處。”
四野死一般的寂靜,隻聽到盧淞起伏的粗喘聲,良久他道:“我明白了。”
還不是姬侍郎日日催他的親事,他才會時常想起那個在錢塘相識的女孩。
至於為什麽沒想起別人,那是因為除了她,他沒跟別的女子親近過;
至於為什麽沒跟別的女子親近過,那是因為不熟;
至於為什麽跟別的人不熟,那也是因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