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大全拿起一根長長的黑漆漆的管子給王學洲看：“西夷的鳥銃是用青銅製作的，性能比較穩定，但是是缺點也很明顯，一根鳥銃的成本比較高，而且硬度不夠，用鐵器就能損壞，我們思來想去用鐵代替了青銅，將熟鐵板加熱變紅卷成圓筒，再將一塊鐵芯插入縫隙處反複敲打融合，內壁打磨拋光成型。”
    陶大全顯得有些苦惱：“這樣成本是下去了，也做成了，但是打不了多少子彈，便會炸膛，小的正在想辦法解決這個問題。”
    王學洲明白，其實很多時候不是陶大全他們做不出來，而是受限於材料的問題，這才顯得他們好像技術不高的樣子。
    實際上並不是。
    “在鐵管的連接處，插入鋼芯試了嗎？”
    鋼不管是硬度、穩定性還是耐磨度，都比鐵要好一些。
    陶大全表情為難：“鋼也隻是以生鐵覆熟鐵練出來的，硬度上相差不大，一樣炸膛，如果是百煉鋼倒是可以，但是這手藝要求太高了，咱們不會····而且做起來也太慢了！除非是···直接將倭刀融了加進來。”
    倭刀便是精鋼打造的。
    王學洲拍了拍腦門，想起現在用的還是主流的炒鋼法和灌鋼法，生產出來的鋼雜質過多，硬度什麽的不像他想象中那樣。
    “這樣，你們先想辦法做著，我來找找會百煉鋼的人，讓他們先給你們提供，工業司那邊最近有新的煉鐵法，正在嚐試，大約明年，或許鋼這塊就能解決。”
    陶大全聞言大喜：“能出和百煉鋼一樣的鋼嗎？”
    王學洲點頭：“差不多吧。”
    “那太好了！那小的就放開手腳去做了。”
    王學洲點頭：“幹！我看看你們是怎麽做的，走！”
    兩人一頭紮進火房中，開始研究鳥銃。
    王學洲有心引導他們，直接摒棄鳥銃做出燧發槍，便也跟著專心泡在了火房中，和匠人一起同吃同睡，一起琢磨著早點將東西弄出來。
    反正他已經給家裏送了信，這段時間不回家。
    ——
    顧家父子兩個收到方正坤請他們吃飯的消息，感覺非常意外。
    顧父笑著找個借口說是去收拾一下，請方正坤的隨從去喝茶，這才拉著兒子回到自己房中焦急道：“好端端的，怎麽突然找我們吃飯？又缺錢了？”
    顧而行皺眉正要開口，管家匆匆跑來，壓低了聲音說道：“老爺，剛才大小姐的丫鬟春華悄悄遞了口信兒回來，說是方家和王家最近鬧得厲害，方大爺叫您二位過去吃飯，是想探聽王家的消息。”
    顧老爺吸了一口氣：“什麽意思？方家和王家都已經鬧到這個樣子了？”
    管家愁眉苦臉：“前段時間方大爺還隻是讓老爺去找王大人要個賣酒的許可，這才多久就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這怎麽辦？”
    顧而行心中沉甸甸的：“好端端的，變得也太快了。”
    顧老爺急的上火，對著管家斥道：“還不去打聽打聽？”
    管家連忙跑了出去。
    顧老爺焦急的在堂中轉來轉去：“唉！本以為方家要水漲船高了，這可是先皇托孤的大臣！結果這才多久怎麽感覺不對呢？怎麽和王公子對上了？！那可不好惹！”
    顧老爺這些年不是沒後悔過當年早早的找上了靠山，如果不是有方家的話，就憑著他們家和王家這麽多年打交道，還是王家低穀時互相扶持的交情，他顧家日後肯定差不了。
    可誰能想到當年的那個孩子，成長的如此迅速呢？
    他也沒長前後眼。
    顧而行眼神黯然：“如果不是為了我，爹也不會將姐姐嫁給方正坤為妾····現在上了方家這條船，我們已經沒得選了。”
    顧老爺搖頭：“你姐姐也是願意的，咱們家說到底隻是商戶，能攀上方家這條船都已經是高攀了，嫁給誰不是嫁？嫁給方少卿雖然是妾，可也比一般人家的夫人體麵多了，隻是···咱們真的要和王大人對上嗎？不是爹膽子小，縱觀這些年王大人做的這些事情，他是真的不好惹，爹不想和他撕破臉。”
    進京之後，隨著王學洲的官職一升再升，他的事跡也被雍州府的人交口相傳，王大人儼然一副家鄉的榮耀，雍州府幾百年不出世的天才，顧老爺對他的感受很複雜，不願意得罪。
    “你看他，連崔家都幹倒了，上打國公，下打官員，咱們在他眼中又算得了什麽？方家能比崔家還厲害？就算方家沒事，那他收拾咱們還不是跟收拾路邊的阿貓阿狗一樣？”
    顧老爺越想越害怕，隻覺得今晚上這飯簡直是鴻門宴。
    顧而行咬牙：“那也沒辦法，我們總不能站在了方家這邊，還和王子仁一起對付方家吧？到時候讓姐姐如何立足？事情傳開，父親也會被人嘲笑賣女求榮不成，不顧女兒死活背後捅人一刀，以後誰還敢和父親做生意？”
    顧老爺白了臉。
    是啊，生意人信譽何其重要，如果被人知道他投了方家又背叛了方家，那才真是自絕生路。
    可，得罪人也一樣沒好下場啊！
    顧老爺愁的直揪胡子。
    顧而行鎮定了一下：“父親不必擔憂，說不定就是簡單吃個飯，沒什麽的，咱們也不好讓人久等，走吧！”
    父子兩個深一腳淺一腳去了前廳，直接跟著方正坤的隨從出了門。
    吃飯的地方，方正坤選擇了沒有啤酒的畫舫上。
    他現在連啤酒都恨上了，隻要是有賣這個酒的地方，他全都不去。
    夜晚的護城河燈火通明，上麵一艘艘畫舫張燈結彩，隱約還能透過窗影看到女子起舞的樣子。
    可顧家的父子兩個全都無心觀看，隻跟著隨從上了一艘兩層的畫舫上。
    上了船，隨從熟門熟路的帶著他們直奔二樓，裏麵的裝潢奢華靡麗，三兩個衣著清涼的女子正在裏麵起舞，姣好的身段關鍵部位被薄紗覆蓋，若隱若現，隨著她們或下腰或扭胯，那些薄紗也遮擋不住該有的風光。
    方正坤坐在那裏看的目不轉睛，十分起勁。
    看到兩人過來，眼神都沒移開一下，隻伸手一指旁邊的空位：“坐。”
    顧老爺和顧而行的臉色都不太好看。
    這方正坤好歹也是他們的半個姐夫（女婿），當著他們的麵居然如此放浪，這簡直就沒把他們放在眼中，更沒把他的姐姐（女兒）放在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