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家父子兩個心中雖然罵的狠，但麵上卻什麽都看不出來。
    沒辦法，姐姐（女兒）還在人家手底下生活，要是將人得罪了，隻怕日子更難過。
    心裏知道是一回事，但心情就是另外一回事了，顧老爺看著方正坤目不轉睛的看人跳舞半晌不說話，語氣有些不太高興道：“方少卿，不知道今日叫我們····”
    方正坤抬起手放在嘴邊：“噓——”
    顧老爺沒說完的話頓時全都被堵了回去，隻能幹瞪著眼看著方正坤，眼睛都不帶眨一下的，無聲的表達著自己不滿。
    方正坤視若無睹，一直等到三名女子跳完舞，領頭的那個依了上來，才大手一撈，將領舞的女子攬在懷中，看著顧老爺開口：“怎麽感覺顧老爺好似對我有意見？”
    顧老爺一邊將往自己身上貼的歌姬推開，一邊黑著臉強笑道：“少卿多慮了，我怎麽會有意見？”
    方正坤就是那麽隨口一問，也不是真關心他的心情。
    他狠狠的在歌姬的胸口抓了一把，然後將人推到一邊：“下去！”
    歌姬輕吟一聲，朝著方正坤拋個媚眼才帶著另外兩名歌姬和樂師離開，解決了顧而行的窘狀。
    顧老爺的臉色緩和了幾分。
    方正坤心情不錯的看著父子倆：“今日來，是想告訴顧老爺和慎卿，舒夫人有孕了。”
    顧老爺心中一喜，接著就是一驚，一時間不知道是該驚喜還是驚嚇，表情一下子僵在了臉上，有些扭曲。
    顧而行的心中卻是一沉。
    他姐姐現在懷孕了，他們隻能咬牙站在方家這邊了吧····
    方正坤看到兩人的表情不悅道：“舒夫人有孕，怎麽二位一臉受了打擊的表情？難道你們不歡迎這個外孫或外甥？”
    他拉下了臉，看著顧家父子倆的眼神有些危險。
    顧老爺反應過來，立馬將事先準備好的一遝銀票放在方正坤桌子上，喜極而泣：“沒想到然然有孕了！她怎麽樣？身體有沒有不舒服的？吃的下東西嗎？之前在閨閣中，她最喜歡吃徐記的糕點了，我明日就讓人買一些送去府上！”
    方正坤臉色一緩，心情不錯的說道：“在我方府還能虧待她了不成？有什麽好東西我頭一個想到的就是她，徐記的糕點我已經讓人買過了，倒是不必你親自讓人走一趟了。”
    他看了一眼和往日一樣厚的銀票，心中妥帖。
    顧老爺抹了一把眼淚：“我家然然嫁過去那麽久，總算是給方家開枝散葉了，還請方少卿寬容寬容，讓她娘準備些東西，上門和閨女說些體己話。”
    方正坤點頭：“可以。”
    顧而行在一邊沉默著沒說話，暗暗祈禱話題就此結束，最好不要再說別的。
    可方正坤今日的目的沒達到，怎麽肯就此放棄？
    “說起來，慎卿馬上要從國子監出來，參加明年的春闈了吧？”
    “是。”
    顧而行少言寡語，方正坤知道他性子一向如此，並不在意。
    “慎卿來國子監之前，是在哪讀書來著？雍州府府學？”
    顧而行有些緊張起來：“是···”
    “說起來雍州府府學，我記得朝中工部侍郎王大人，好像也出自雍州府學，算算年紀你們也差不多大，當初應是一起讀過書不知道慎卿可認識？”
    話都說到這個程度，顧而行隻能開口：“認識。”
    “哦？王大人入朝以來，行事作風別具一格，我好奇得緊，說起來顧老爺還和王家做生意呢！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麵的時候，就是因為我夫人想吃你們鋪子裏的罐頭卻買不到，還是我親自過來買，顧老爺才勻給我兩罐。”
    顧老爺幹笑：“嗬嗬，大人好記性。”
    “這麽多年了，想必顧老爺對王家應該很熟悉吧？他們家有多少人？都幹什麽的？為人如何？”
    看著方正坤炯炯的雙眼，顧老爺感覺心理壓力很大。
    他既不願意得罪了王家，也不敢得罪方家。
    夾在中間兩邊煎，感覺自己快熟了。
    “王家··王老太爺有三個兒子一個女兒，女兒嫁出去了不常回家，三個兒子關係挺和睦的，村子裏的人關係也都很好。”
    方正坤不滿他說的如此幹巴巴：“那你和我詳細的說說，怎麽個和睦的樣子？”
    “這·····每次見麵他們都挺和氣的。”
    方正坤沒什麽表情的看著顧老爺：“就這些？”
    顧而行看他追問不休，站起身拱手道：“君子不窺人於隱，不攻人於私！讀聖賢書多年，這點淺顯的道理慎卿還是明白的，雖說管不了他人，但是我管得了自己和家人，所以我爹也從不窺探別人私事，所以知道的並不多，還請少卿勿怪。”
    方正坤冷哼了一聲：“上次讓你們去要個許可出來，這麽久了也沒辦成，現在問一些事情，你們還推三阻四，現在這是暗諷我是個小人？”
    他一拍桌子：“我看你們顧家，是有二心了吧？你們不會以為王家是你們的靠山，我就動不得了？”
    顧老爺冷汗淋漓，連忙端起酒上前請罪：“少卿息怒！是小的辦事不力，與其他人無關！我自罰三杯，給你賠罪！”
    顧而行上前一步，想要說話，被顧老爺踩著腳往後拉。
    他仰頭一杯接一杯的酒下肚，方正坤臉色稍霽：“別忘了，你的女兒現在已經懷孕了，懷的我方家的孩子，我們方家不好，她能好得了？顧而行的書，還讀的下去？捏死你們顧家就像捏死一隻螞蟻那麽簡單！我勸你們早日看清現實，少給我陽奉陰違！”
    “今日看在舒夫人的麵兒上，我原諒你們這一次的無禮，仔細想想我問的那些，想一想措詞，等下我再問。”
    他斜看了一眼顧而行咬緊的牙關和緊攥的雙手，冷嗤一聲：“想跟我鬥？嫩得很！又不是什麽有氣節的人家，真有那氣節啊，當年也不會將女兒送到我床上了。想要左右逢源，也得有那個本事才行！呸！”
    方正坤啐了一口，拍拍手，那些舞姬帶著樂師又重新回來了。
    一陣冷嘲熱諷威脅恐嚇，讓顧家父子兩個臉上火辣辣的窘迫又無地自容，隻能僵直著站在原地。
    做是一回事，被當事人直接戳破，這讓顧老爺感受到了羞辱、憤怒和無力。
    ——
    回到顧家，父子兩個十分有默契的一同坐在了椅子上，沒有直接回自己房間。
    兩人相顧無言，半晌顧老爺苦笑一聲：“早知道，當初便不該去獻這個殷勤。”
    顧而行捏緊了拳頭，想到方正坤對他們的不屑和恥笑，他開口：“這國子監，不上也罷！他方家如此行事，簡直是小人中的小人！朝堂上的事情，自然朝堂中解決，牽連無辜算什麽人？我這就去找王子仁，提醒他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