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道，女子落水本就大忌，尤其還被一乞丐救了。
    淩雅仙紅著眼在人群中穿梭。
    秦闞學立在不遠處，他原走了幾步，卻驀地停住。
    淩薏抿了抿唇，吩咐穀雨去給淩雅仙取件外袍。
    四周竊竊私語。
    淩雅仙似乎被架在火上烤。
    秦闞學猶豫半晌，還是脫下大髦蓋在淩雅仙身上。
    淩雅仙仿若找到救命稻草，“秦郎，我該怎麽辦？”
    秦闞學麵容微頓，示意讓秦安先把那乞丐帶下去。
    那乞丐起先不願，“我救了她，她以後要和我成婚。”
    淩雅仙抖著身子，“不要，我不認識他。快讓他走！”
    秦安直接上手把乞丐拉了下去。
    淩雅仙還在嗚咽哭泣。
    這時，秦闞學目光突然定在她頭頂上。
    有處黑發脫落，連頭皮都是紅腫的。
    往下看，隻見淩雅仙臉上和脖子出現一團紅暈，其中還有密密麻麻的水泡。
    秦闞學擰眉移開眼：“你的臉……”
    淩雅仙一片混亂，她拚命擋著自己的臉，哭著道：“秦郎，我隻是最近起疹了，別讓外人看到了，我很快就會好的。”
    淩雅仙眼眶通紅，死死抓著秦闞學的衣領，不讓人走。
    完了……
    淩雅仙深知是誰救的她。
    她被毀了！
    她的名聲全被毀了！
    為什麽？
    明明該毀容的，該落水被救的，應該是淩薏才對！
    淩雅仙眼中迸發出滔天恨意，死死地盯著不遠處的淩薏。
    “為什麽你不救我？！”
    “四姐姐，為什麽都不願意拉我一把？”
    “你寧願去救一個外男，都不願救我，他難道比你親妹妹還重要嗎？”
    淩雅仙聲聲泣訴。
    眾人齊齊看向淩薏和她身邊的小公子。
    不知何時，趙以巒和秦楓都走到了那小公子身側。
    淩薏從人群裏走出：“你說我沒救你，有證據嗎？你不去找推你下水的人算賬，反而來找我的麻煩，你腦子不好使？”
    淩雅仙一時說不出話。
    “我……”
    秦闞學蹙眉看向淩薏：“夠了，你何必咄咄逼人——”
    淩雅仙是受害者，眾人都有些不忍，紛紛勸誡淩薏莫要再說。
    淩薏掃了眼小滿。
    小滿把那丫鬟揪過來，丟到地上。
    “方才還在船上時，你突然轉身撞到這丫鬟，熱茶差點灑到我身上，而這丫鬟趁我不備，直直朝我撞來，若非我反應及時，便被這丫鬟推下水了。”
    “我的好妹妹，你當時在做什麽呢？”
    淩雅仙說不上來，“我……”
    周圍聲音指指點點。
    “在我差點被推下去時，你守在船艙門口，冷眼旁觀。”淩薏嘴角微勾，“若你當時能來拉我一把，或許那刺客闖出來時，不會誤傷你。”
    淩雅仙搖頭否認，“不對，你說的都是假的！！沒有人看到！”
    吃瓜吃了半天的小公子，從人群裏鑽出來。
    “你眼瞎，我不是人？”
    第二次說他不是人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那小公子輕咳一聲，環顧四周，見所有人都等著自己開口，才叉腰道：
    淩雅仙：“你是她的奸夫，你肯定是在幫她做假證！”
    “我還需要做假證？你知道我是誰嗎，我當時好心拉你，你還想把我拖下水。”小公子冷笑，頓了頓，又覺得不對勁，“你該不會是想拖我下去，好賴上我吧！”
    淩雅仙被戳中心事，這人雖潑皮無賴，但穿著不菲，相貌不俗，當個候補也不是不可。
    她漲紅著臉：“你胡說！我沒有這樣想，就因為我是庶女，所以你們都要欺負我嗎？！”
    在場所有人：“…………”
    淩薏下巴微抬，示意那丫鬟說話。
    “說清楚剛才過程，你若撒謊，就不是斷手臂這麽簡單了。”
    那丫鬟咬著牙不說話。
    淩薏掃了眼小滿：“另一隻手也卸了。”
    驚叫聲響起。
    “我說，我說……”
    “有人給了我二十兩銀子，讓我推您下水，說底下有人接應……”
    再趁機毀了淩薏的清白。
    淩薏垂眼：“那人在場嗎？”
    那丫鬟死活不開口，她若真說了，就真的離死不遠了。
    如此一來，大家心中也有了答案。
    秦闞學看向淩雅仙的目光變了。
    淩雅仙捂著腦袋，“不是我，我什麽都不知道，我才是那個被推下水的……你們別信淩薏，肯定是淩薏和她奸夫，聯合這丫鬟一起害我。”
    那小公子簡直忍無可忍。
    就在這時，有幾人從玉華樓跑來。
    為首的年輕丫鬟喘著粗氣，見到小公子時，鬆了口氣。
    “郡主，總算找到您了。”
    郡主？
    眾人紛紛側目，連站姿都端正許多。
    淩薏眼中不乏驚訝。
    她想過是名世家小姐，但沒想到是郡主身份。
    如今京中未成婚的郡主裏，最大的也就才十歲。
    淩薏眼神一斂，心中有了人選。
    福華乃是晉州燕王幼女。
    燕王是大周開國以來唯一的異姓王，從第一任燕王至今，已過五代，駐守在大周之北，現任燕王被譽為大周戰神，護佑北地。
    還有兩月就是陛下壽辰，各地藩王皆會進京賀壽，燕王便在其中。
    福華是一月前偷偷離開晉州的，一路上遊山玩水，前兩日才到京城，昨日結識了趙以巒和秦楓，二人帶她來赴宴。
    沒想到出了這種事。
    眾人心驚，朝福華行禮。
    秦闞學更是心中一震。
    “見過福華郡主。”
    ……
    淩雅仙隻覺天都要塌了。
    今日失了清白，還得罪了郡主。
    淩雅仙眼皮一翻，徹底暈了過去。
    秦闞學目光複雜看了眼淩薏，“我先送她去換身衣服，我等會解釋，你等我。”
    淩薏蹙眉：“不必解釋，我不聽。”
    秦闞學：“薏兒，你別鬧了。”
    淩薏起了雞皮疙瘩：“說話就說話，我和你不熟，別叫我這名。”
    秦闞學覺得是淩薏不好意思。
    “你一定要等我。”
    淩薏覺得秦闞學這人有毛病。
    福華郡主看著前麵兩人背影，嘖聲：“這還不退婚？”
    淩薏抿唇，這婚約，當然要退。
    不過還沒到時間。
    趙以巒湊到福華郡主跟前。
    “怎麽樣？今天這出戲精彩吧。”
    福華郡主哼聲，“不好玩，差點就害我被賴上了。”
    說完，福華郡主星星眼看向淩薏。
    “我最近都在京城，我可以去淩府找你玩嗎？”
    看著福華的模樣，淩薏再一次，莫名其妙地，想起了謝璟慕，和她那隻狗。
    淩薏笑了下：“當然可以。”
    趙以巒：“……”
    一旁的秦楓跟著笑，目光若有所思掃了眼淩薏。
    生辰宴被打斷，大家各自散場。
    現在臨近中午，福華約淩薏在玉華樓吃了午飯再離開。
    趙以巒跟著湊上去，連帶著秦楓一起。
    幾人剛離開畫舫，回到玉華樓，就見刑部和大理寺的人來了。
    前方不遠處，謝肇厭眉眼清冷，鶴立雞群，秦家管事在一旁帶路。
    幾人側身而過。
    淩薏忍不住想，謝肇厭天人之姿，才華出眾，氣質矜貴不輸世家子弟，又是狀元郎出身，當是天之驕子，讓人不禁好奇謝璟慕的生母是何人？
    這時，淩薏發間的珠花掉落在地。
    謝肇厭先她一步撿起來。
    遞到她麵前。
    “淩小姐，當心。”
    淩薏接過，道謝：“多謝，不打擾謝大人了。”
    直到走遠，謝肇厭右手指間微動，仿佛還殘留著女子柔軟觸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