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118 葬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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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寒冷的冬日出行,這是一件既傷害精神也傷害肉體的事。
    羅蘭本來習慣,但自從成了執行官後,又漸漸不習慣了。
    就和乘馬車一樣,習慣了好的,就很難再習慣壞的。
    他不像那些工廠或售貨員,要每天六七點鍾,顫顫巍巍夾著煙卷,和冬風一道迎接日光。他沒有任務時,敲窗人都砸不醒——
    照叔叔的話說,他越來越像貓。
    不過今天,倒是要起得利落點。
    今天他和蘭道夫約好,赴一場葬禮。
    對於某人的葬禮,羅蘭還挺驚詫蘭道夫樂意和自己一同乘車前往——這意味著泰勒和柯林斯的友誼,將落到無關人等的眼裏,並迅速在圈子裏傳開。
    真讓我意外。
    「你不該意外,羅蘭。」
    車輪壓過水窪,於清晨前往泰勒宅。
    「因為你低估了商人的無恥和賭性。」
    無恥?賭性?
    「沒錯。」
    「你是個很好的投資對象。」
    「名聲?這算什麽?我敢保證,倘若伱和克洛伊一樣,變得‘不體麵’起來,他定立刻在各種宴會上宣稱是被你欺騙、脅迫,從頭至尾,絕沒想過和你成為朋友。」
    「相反,如果你步步向上,走的穩當,他就永遠是你最忠實的朋友。」
    「相信我,蘇月記憶裏對這類人的看法很不好。」
    妮娜小姐嗎…?
    她真是個博學的人。
    「她是個屁她就是個成天姐妹來姐妹去啊啊啊這個我可以啊啊啊那個我也可以的弱智廢宅。」
    扳手。
    「幹嘛。」
    給妮娜小姐道歉。
    「……」
    「有時候,我真想讓你親眼見見她私底下的德行。」
    會有機會的。
    「…你又琢磨怎麽作死是吧?」
    扳手,從你上次說完,我就一直在思考一件事。
    羅蘭揮了揮手,似乎想把視線裏的烈焰扇散。
    馬車慢悠悠轉過一條街。
    兩隻生著牛角的鬆鼠,抱著啃了一半的人頭,和他打了個招呼。
    羅蘭笑眯眯朝它們揮手。
    空蕩蕩的巷角。
    我在想,既然妮娜小姐能從她的曆史來,那麽,我應該也可以去…
    「我上次說過。」
    「你還沒這個本事。」
    我知道。
    但這的確有可能,對嗎?
    假設,我抵達的時間,是妮娜小姐到來之前…
    烈焰拉成一條平直的線。
    沒回答。
    就能阻止她的死亡了。
    對不對?
    「嗬。」
    「但你有沒有想過。」
    「如果沒有她的到來,你的下場是什麽?」
    羅蘭若有所思。
    迎麵吹來的冬風變得溫暖。
    駛入西區。
    泰勒家近日換了一批仆人——自從有個女仆不幸墜樓後。
    新仆人也是女性,但比那位墜樓的仆人要小心許多,年紀也大上不少——她幾乎都不看羅蘭,垂著腦袋,緊跟在貝翠絲身後,一副小心得不能再小心的模樣。
    今天的畫家小姐換了整套新衣服,脖子上、手指上,帶滿了寶石。
    連裙上和手腕上也是。
    就像一個珠光璀璨的寶石架子。
    能看出她臉上撲了不少粉,特別是在扳手給他列出那長長的清單後。
    「蜜粉」
    「杏仁油」
    「抹香鯨油」
    「白蠟」
    「威尼斯細滑石粉」
    「蜂蠟」
    「甲蟲、動物脂肪」
    以上隻是羅蘭認識的,還有一大串他聞所未聞,甚至都不敢想那是能塗在臉蛋上、抹在嘴唇上的東西。
    總之,如果忽略‘配料表’,單看妝容和嫩綠色的長裙…
    今日的泰勒小姐倒著實可愛。
    是的,如果不看扳手給出的那些…東西的話。
    羅蘭打了個招呼。
    “羅蘭羅蘭羅蘭羅蘭…”
    貝翠絲一下甩開哥哥的手,三兩步來到羅蘭麵前,在蘭道夫無語的眼神中,一把捉住羅蘭的手開心地搖了幾搖,然後,又忽察覺這樣‘不對’,驚地鬆開,退開。
    “…哥哥想你!”
    她欲蓋彌彰地嚷起來,在一旁的特麗莎就盯著地板,嘴角卻往上翹。
    蘭道夫:……
    “我確實思念我的朋友了。”
    被妹妹‘逼視’的哥哥隻好這樣說。
    蘭道夫·泰勒也不知自己百事繁忙,為什麽會想羅蘭…總之,妹妹說他想了,那就想了吧。
    “快進來,日子越來越冷,我都考慮今年是否要再添個爐子。”蘭道夫把羅蘭請進正廳,安排他坐下後,又知會仆人,給他倒上熱騰騰的咖啡,配上兩節手指寬的黃油酥。
    屋裏呼不出白色的霧,深栗色的漿水卻在白瓷杯底砸出嫋嫋白煙。
    很快,咖啡氣滿盈室內。特麗莎彎著腰,用鐵鉤子通了幾下劈啵作響的壁爐,又在吱呀聲中關好鐵門,朝蘭道夫欠身致意,無聲地退出了暖廳。
    “來吧,先喝一口暖暖。”
    去墓園的路並不近,但時間還算錯充裕。所以,先填填肚子,然後再抽上一支。
    蘭道夫拿出短剪,擺弄出兩根雪茄,和羅蘭一人一根。
    貝翠絲縱了縱鼻子。
    “我喜歡羅蘭那根。”
    她毫不遮掩自己的聲量,這讓蘭道夫很尷尬:“你不能這樣說話,貝蒂。”
    什麽叫‘那根’。
    沒教養的人才會用這樣的形容。
    “那一長根。”
    蘭道夫:“不,貝蒂,我不是說讓你更細致的描述…”
    「哈哈哈哈我好喜歡屁股小姐!」
    「我感覺,我們會有許多共同話題…」
    「關於你的。」
    蘭道夫用夾著雪茄的手抹了抹鬢發,見羅蘭沒反應,連忙轉了話題:“我準備了花,羅蘭。希望你不要介意。”
    “據我所知,威爾森家幾乎沒什麽人了,自從他父親和妹妹去世後。”
    他舉著銀錫打火器,邊說話,邊用火苗緩緩烘烤著雪茄頭。
    屋內頓時彌漫起一股烤麵包的香氣。
    “…可‘奇妙’的是,自從奧蘭多·威爾森不體麵的去世後,竟冒出不少他的‘親戚’來——其中有私生子,私生女,包括他‘真正’的母親和父親…”
    他越說越好笑。
    最近,除了兩個男人在床上‘連接’而被刺死這件事外,就數威爾森家的‘親戚事件’熱鬧了。
    蘭道夫把黃油酥往貝翠絲的方向推了推,示意她吃,又轉頭麵朝羅蘭:“恕我多嘴,我的朋友,我也許不該問這樣的問題,但我實在止不住自己旺盛的好奇心——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上流圈子裏的猜測不少。
    有人說是明思·克洛伊得罪了誰,或者他父親查爾斯·克洛伊得罪了誰;也有人說是切莉·克洛伊的情人來報仇了——甚至更離譜的,還說是切莉·克洛伊變成幽魂自己報了仇。
    總之。
    當切莉·克洛伊被鋪天蓋地的指責為‘蕩婦’時,誰能想到,有天,他的丈夫會和另一個男人,於大庭廣眾之下,‘親密’地死在床上?
    這無疑讓那些在公眾場合大肆指著切莉·克洛伊的人灰頭土臉。
    謠言不攻自破。
    顯然這對夫妻有隱情。
    切莉·克洛伊絕非什麽蕩婦、失了道德的女人,就算她是,也‘情有可原’——畢竟,明思·克洛伊也不像眾人宣揚的那麽‘幹淨’。
    一個在床上和另一個男人親密的‘紳士’?
    在當下,這可比蕩婦要嚴重得多。
    說句不好聽的,幸虧他死了。否則,後半生就有大樂子了。
    輿論不再一麵倒。
    “我承認,我確實誤會了那位夫人。”
    蘭道夫掐著雪茄,想跟羅蘭打聽打聽:“…但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羅蘭歎氣:
    “我這樣跟你說吧,蘭道夫。你聽見的沒有錯誤,但不能從我嘴裏知道。”
    蘭道夫愣了下,旋即心領神會。
    他撇撇嘴,一臉厭惡:“可真是下流,我不知道,那肮髒的地方有什麽值得好奇的。難道他自己沒有?”
    羅蘭聳聳肩:“有些人的感情的確堅貞。”
    蘭道夫盯著羅蘭,發現他臉上盡是笑容,於是,眼神閃爍。
    他不經意地提起自己的生意,包括載貨的船,那些搬貨的工人,到處售賣的店員和差使仆役:
    “現在這‘秘密’也不止在上流圈傳了,很快,我看很快就要傳遍整個倫敦。”
    羅蘭第二次歎氣,伴著雪茄煙霧的清晨初光隻吹亮他一半臉:“那克洛伊和威爾森家的聲譽就真的完了,蘭道夫。雖然這事像女王桂冠上的寶石般真實純粹。”
    蘭道夫笑了:“可誰能不讓民眾得知真相?”
    羅蘭點頭:“你說得對,民眾若不知真相怎麽行?”
    貝翠絲·泰勒鼓起的雙腮裏塞滿黃油酥,眼巴巴看著兩個哥哥說她聽不懂的話。
    “我要去看死人!”
    羅蘭:……
    蘭道夫揉揉額角,在特麗莎小步進來,在他耳邊說了什麽後,男人點了下頭,轉向羅蘭:“時間差不多了,羅蘭。”
    今日不能帶妹妹去。
    和那些克洛伊的朋友沒什麽好接觸的。
    我把蛋放在被窩裏了,她應該不會凍著吧?
    「‘我把我的寵物蛋’,羅蘭。」
    有什麽區別。
    「會很驚悚…哦,她確實挺怕冷的。不過,你不是生著火嗎?」
    你好像知道小雀頭是什麽。
    「等一下,羅蘭。」
    「我記得我告訴過你…」
    「不,準,給,她,起,名,字。」
    「小雀頭?這就是你送給這位蛋殼裏的小淑女的愛稱?」
    我覺得,還挺…
    「很遺憾,我不要你覺得。」
    羅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