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247 拉姆·費因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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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家私人賭場的確沒有‘作弊’——羅蘭的意思是,不像他小時候聽雅姆說過的,那些街頭混混們的小把戲:
    譬如猜小木球,染了色的撲克之類的。
    這家賭場可以說,完全‘公平’。
    他們不靠欺詐客人兜裏的票子掙錢,他們不坐在客人對麵。
    他們是維持賭桌公平的發起者,舉辦人,是拿自己那份抽成的主人。
    羅蘭和仙德爾跟著拉姆,看他熟練的拍各種人的肩膀,又對小部分人采取另一種方式:鞠躬,或著點頭,或者握手,或者不屑一顧。
    五花八門的人有五花八門的應對方式。
    然後,來到一麵比他臥室前後牆還要長的條桌前。
    刷了金粉的氣燈照著鋪了紅底銀紋的桌毯,上麵是一個凹嵌進桌體內部的木質賭具,以及,一圈客人。
    他們有人高喊,有人歎氣,有人跺腳,對著某個人大喊大叫。
    熱鬧極了。
    “這很簡單。”
    拉姆·費因斯擠開個空子,讓羅蘭和仙德爾站到桌前——實際上,當仙德爾緩步而來時,男人們就自動分開了。
    鮮少有女士來這兒。
    “哦,發揮你們的精神,先生們。”拉姆好像在這氣燈和熱鬧的氛圍裏‘活’了過來。他張望桌上的一排撲克,摸了半天,才從兜裏捏出一枚帶著體溫的先令。
    擺在麵前。
    其他客人也紛紛下注。
    昂貴的櫻桃木圓盤刻著一圈數字,塗了黑色和紅色。
    你可以賭一個數字,兩個,三個,甚至六個,十二個。
    你可以賭紅黑顏色,伱可以賭單數或雙數。
    當那顆象牙球真正落到輪盤上,開始彈跳,開始滾動,開始旋轉並越來越慢,便會決出真正的勝利者——他,或他們將獨享或共同瓜分盤上的獎金(按比例付一定抽成後)。
    這有趣嗎?
    羅蘭看費因斯將那枚先令放到了寫著「3」的位置上,同時,他那枚旁還有一枚金燦燦的兩鎊。
    “這樣贏了我還要和他分錢…”
    就好像真的會中一樣。
    象牙球咚咚彈了兩下,在輪盤上轉了許多圈,最終,在客人們的期待下,停在了「16」的位置上。
    那裏恰好有三枚,是之前兩個男人放上去的。
    頓時一陣歎息。
    “這有趣嗎?”羅蘭很疑惑,扭頭小聲問仙德爾。他不理解一顆球,一塊不大便宜的木板,一圈數字,就能讓這些大孩子吵一整晚。
    “一點也不,羅蘭。”
    仙德爾對這遊戲不感興趣,除非這些人賭的不是金鎊,而是自己的手指或牙齒。
    那就好玩。
    像修道院裏的生活。
    在女孩們沐浴的時候,把她們的衣服拿走或…往裏麵放些有意思的東西。
    然後,在齊齊祈禱聲中,欣賞一場於神靈注視下起舞的悲劇。
    更深刻些的戲劇…
    譬如在某個房間盛水的大缸子裏添一些有意思的、刷洗地磚用的溶解劑。
    那聖潔的,純淨的,未被長槍穿刺過的漂亮女孩會捂著她那張能說會道的嘴,從那沒有真話的喉嚨裏一口口吐出全身唯一的真誠過的東西。
    鮮豔的血液。
    她會把血噴在其他候補的臉上,她們會尖叫。她會嗆血,大咳,生的渴望會使她不停向周圍人求救,然後在絕望中,看朋友們一臉驚恐的默默退開。
    她把血噴在銀光閃閃的聖十字上,當她屍體被拉走後,十字上的血液也很快被擦了個幹淨。
    ——聖十字永不斑駁,這全賴以信徒們鮮血淋漓的端莊信仰。
    她看羅蘭夾起一枚先令,拋到某個數字上,然後等待結果:他顯然沒什麽運氣,但也不失落,撇撇嘴,準備去體驗其他玩具——他對這玩具沒大興趣,很好。
    如果隻對我有,那更好。
    仙德爾心裏的仙德爾癡癡笑著,負責皮肉的仙德爾卻仍矜持優雅。
    她跟著父神的使者在賭場裏轉,看金眼的使者像孩子一樣好奇,大笑,拍手或和拉姆·費因斯勾肩搭背,這忽然令她想起一個人。
    她唯一的,除了羅蘭·柯林斯之外,曾密切的…人?
    她現在…
    應該,還在修道院?
    仙德爾不清楚,也不在意。
    “費因斯先生,我很好奇,您偏愛這遊戲,到底是因為錢,還是因為刺激?”
    當羅蘭放下手裏的撲克,贏得七枚先令後,就徹徹底底對這煙霧繚繞的地方失去了興趣。
    “兩者兼具,柯林斯先生。”拉姆·費因斯顯然喜歡羅蘭稱呼他‘先生’——先生,而不是‘嘿’或‘那個老家夥’,也不是‘廢物’或‘墊腳凳’。
    “正式執行官周薪可不少。”
    遑論在羅蘭之前的近十年內,成為正式執行官可太容易了。
    “三鎊…”
    費因斯抓抓大腿,蹭掉手心裏的汗,咧了咧嘴,似乎在嘲諷這個不知人間疾苦的精致人兒:“三鎊可不夠人生活,柯林斯先生。”
    羅蘭不以為意,踏著軟毯,同費因斯遊走在一個個新奇的賭桌前,和他邊走邊聊:“至少我在濟貧院的日子裏,三鎊?若有三個先令,都能活得很好了——我不知道這高昂的周薪為何不夠您生活…”
    他說,輕飄飄地說著離經叛道的話。
    “若您真需要一大筆錢,不應當來這兒,和這些人賭運氣。該借助執行官的身份掠奪,或找個沒月亮的夜,潛進大人物的家裏拿走點什麽。”
    這話讓費因斯嚇得立刻停住了腳。
    他驚恐地回過頭,望著羅蘭,又看一臉‘的確如此’的仙德爾,不禁開始懷疑這倆人的真實身份。
    “隻是一個比喻,費因斯先生。”
    羅蘭這‘唬人’的、‘拿腔作勢’的話和姿態讓拉姆·費因斯有點生氣:“得了吧,孩子!若我有四環,我就去搶那貴族老爺,就算成了罪犯,被通緝,被抓捕,被絞死,也能享受上幾個月——可我隻是一環,先生!”
    “一環!什麽都幹不了!”
    仙德爾笑了。
    這隻是借口。
    如果一環什麽都幹不了,那麽,這世界上的凡人裏就不會出現罪犯了——如果願意,一個沒有桌子高的女孩,也能縱火燒死自己的父母。
    在她看來,拉姆·費因斯像座鍾的擺錘。
    不會擺動的擺錘。
    往左,是善;向右,是惡。
    他在中間,不善不惡,不好不壞。
    想要發財,卻沒有足夠的膽量;想要尊敬,卻沒有令人尊敬的實力。
    他在平庸中腐爛,壞卻壞的不夠徹底。
    像鞋底的泥土,裙角的汙漬,桌布上的油點——每個人都清楚這些東西無可避免,談不上喜不喜歡,更談不上‘注意’到它們。
    她喜歡極致的,顛倒的,錯亂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