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蘭心裏對哈揚口中的儀式打了個大大的問號——而對於蘭道夫來說，他隻是想知道一個答案。
    “私庫裏的秘術器官被你們換成了假的。”
    “什麽秘…不！當然沒有！”哈揚急切：“我的姑姑的確曾到私庫裏尋找那個被留下的、曾舉行過儀式的秘術器官——但那是假的！泰勒先生，那是個假貨！我以為是…”
    以為是泰勒家替換了它。
    現在看來。
    “不是我，也不是你們。”
    天大的怪事。
    那麽。
    這話題就沒什麽好談的了。
    不提蘭道夫是否樂意和卡文迪什生個孩子，作為核心的秘術器官都丟了，儀式顯然無法被重啟。
    克勞迪婭·哈揚·卡文迪什默默挺直腰，靜視房間裏的仆人——她有些絕望，那慣常鋪著‘天神才配得上我’的表情，如今被牽連的有了具體的形態：
    雖然很下流，但的確像一個被強壯野馬蹂躪過的罐頭。
    因為她意識到，倘若是這些仆人偷了，那麽，什麽時候？
    一年前？三年前？五年前？
    還是。
    更遠？
    仆人已經換了好幾批。
    如果「秘術器官」流到了黑市，再次找回來的概率不會比她成為不朽者、活著步入永翠秘境要高。
    甚至可以說。
    已經沒有機會了。
    卡文迪什失去的‘好運’必將影響到她的神秘之路，雖然哈揚現在還未清楚感覺到。
    她失望至極，看著坦然自若的蘭道夫，心裏最隱秘的角落陡生一股惡念。
    他倒什麽都不在乎。
    “哈揚小姐。”
    羅蘭忽然開口詢問：“關於您說的「筆記」，能不能給我瞧瞧？”
    哈揚遲疑：“喬瑟琳·卡文迪什的筆記？”
    “那是我的母親，”蘭道夫越來越不喜歡她總稱人名字的無禮霸道勁兒：“你應該叫她姑姑。”
    “姑姑，我的姑姑憑自己的能耐，徹底摧毀了卡文迪什家族一代人的希望。我不僅要叫她姑姑，還要把她高高捧起來，向她鞠躬——或者，泰勒該這麽幹？”
    哈揚冷笑：“等我徹底解開筆記裏的文字，就知道您的母親到底…”
    她還想刺上幾句，卻忽有些意興闌珊。
    “…我會把它們借給你，柯林斯先生。”她看了眼蘭道夫，又轉回來強調：“隻是作為這些天的賠禮。”
    “不過，您不必抱太多能從其中學到什麽的期望——我用了數年時間才破解了隻言片語，柯林斯先生。那是一種極其古老、罕見的語言。”
    女人說完，起身告辭，接過仆人遞來的包和寬沿帽。
    她沒有唉聲歎氣，即便失去‘好運’，相較卡文迪什家族的其他人，對她的傷害更大——從言談舉止上，這女人依然維護著自己那副精美堅硬的殼子，冷若冰霜，派頭十足，風姿婀娜。
    臨離開前，她駐足俯視蘭道夫。
    “關於借款，您有什麽更好的提議嗎？”
    蘭道夫碰了碰膝蓋，跟著起身。
    “讓傑夫·卡文迪什來找我談，哈揚小姐。讓你的父親，讓你那個和我躲迷藏的老父親來我麵前——卡文迪什家馬上就要名聲掃地，我看他一點也不著急。”
    “…我父親隻是不滿你父親害了他的姐姐。”
    “我們誰也不清楚當年發生了什麽，哈揚小姐。記住，這不是借債。我要卡文迪什家族的產業——你們的土地，股票，一切有形和無形的資產。我是個商人，不做賠本的生意。”
    哈揚默默攥拳，憤怒到皮下的翠綠紋路也跟著隱隱蠕動：“那遠超兩萬鎊！”
    “它的價值已經不重要了，哈揚小姐。”蘭道夫靜靜凝視著麵露獰色的女人，就像一個經驗十足的獵人靜視獸夾中野獸徒勞的掙紮：“現在隻是兩種選擇。”
    “卡文迪什家族的時間不多。”
    “名聲？還是財富？”
    蘭道夫望著消失在門廊的背影，重新坐回沙發，揉起手裏彈性十足的雪茄。
    “我依然不喜歡她。”
    “我倒和你不一樣。”羅蘭對於這個‘沒什麽見識’，但強迫自己表現出‘眼界寬闊’的女人，對於這個近乎高傲卻又能在發現雙方差距後迅速擺正自己位置的女人，有著一種近乎漠然的平視。
    他不怎麽喜歡他，可又不怎麽討厭他。
    獸牙派係的人…
    和蘭道夫很像。
    “和你。”
    “和我？”蘭道夫仿佛聽了什麽驚天笑話（比如一個不慎滑倒在坐在馬肚子上的男人），眉毛在窄臉上亂飛：“我是個商人，羅蘭。我可從不用下巴講話、看人。”
    羅蘭搖頭：“你們很像。”
    至少「大漩渦」獸牙派係的儀式者，他們遵從的教義，或許說一種對待萬物的方式，某種程度上近乎於商人的生存法則。
    坦白說，不是特別招人討厭。
    不是，特別。
    因為通過獸牙，羅蘭能猜測到他們口中讓人為難的‘樹母’有多麽討人嫌。
    凡事都有對比。
    “所以，你不必和卡文迪什生孩子了？”
    “我本來也沒想和她生孩子，”蘭道夫俯下身揉了揉臉：“太近了，羅蘭，我還沒有‘複古’到這樣的程度——更何況，我不會把我的性命和命運交給一個未知的儀式…”
    他說。
    “即便你在旁邊也不行。”
    蘭道夫不會冒這樣的險，哪怕有羅蘭和巴頓盯著。
    神秘世界的儀式是多變且危險的。
    一旦出了任何差錯…
    更何況，他可不認為哈揚會善罷甘休——秘術器官造了假，蘭道夫親眼所見，哈揚呢？
    她相信他嗎？
    “我得問問我的貝羅斯先生了。”
    這些日子來的謎團一個又一個，弄的蘭道夫疲憊不堪。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父親是個掠奪妻子家族運勢的男人，也不理解，兒時那個模糊的背影，少言寡語的母親為什麽會做出這樣的事——他對於所謂‘歸還’運勢沒什麽興趣。
    但他迫切想要弄清楚，那些年發生了什麽。
    “卡文迪什會把全部財產交出來嗎？”
    蘭道夫毫無風度地發出嗤聲，搖晃著手腕：“他們沒有選擇，羅蘭。你也應該見識過這些早該死在曆史裏的‘古老家族’了——對於這些人來說，沒有什麽比名聲重要。”
    “哪怕賤賣自己的產業？”
    “那叫‘產業’？”蘭道夫不屑：“還不及我給貝蒂的零花錢…卡文迪什，卡文迪什…怪不得那麽多人討厭秘黨。這些老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