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流、體麵、優雅的吸引。
    要讓老湯姆說，也不是沒有辦法。
    上流。
    體麵。
    優雅。
    擺上幾瓶王室精藏的紅酒，以最隆重的排場迎接心愛的男人，用最繁瑣、古老且優雅地方式邀請他入座——
    然後自己。
    完全符合要求。
    但老湯姆不能這樣對莉莉安講。
    他知道，也聽老爺說過，自家小姐心裏一直念叨著那個先生——執行官，一位審判庭的天才，被伊妮德·茱提亞偏愛（不清不楚的關係）的男士。
    他出身低微，甚至卑賤。有個開草藥鋪的叔叔（我主啊，那能算‘鋪’？）
    還有個不知從哪弄回來的‘養母’——
    他竟然要自己的養母和叔叔沒有廉恥地住在了一起。
    這樣的人可配不上雪萊家的姑娘。
    甚至都配不上‘養女’。
    哪怕他在有前途，和泰勒交好，未來鑿鑿成為高環——那也是未來的事情了。
    “為您聘請的老師，教的正是能要您上流、體麵、優雅地吸引紳士的能耐，小姐，您隻要用心學…”
    “我不認為羅蘭喜歡聽計算和煙草方麵的知識。”蘿絲蒙著臉嘟囔。
    “可那是讓您更加優秀的知識，隻要您足夠優秀，就會有更多、更加優秀的男士傾心…”
    蘿絲唔了一聲：“那和我有什麽關係。”
    老湯姆歎氣，把話題重新扯回來：“我們還是談談眼睛的事，小姐。咖啡的蒸汽不能讓您更有魅力——您聽誰說的？”
    “我可不會出賣朋友，”蘿絲扯下布巾，隨手往桌上一扔：“哈莉妲！哈莉妲！”
    她把哈莉妲叫過來，要她認認真真瞧瞧自己的眼睛。
    “是不是比昨天亮了些？”
    哈莉妲隻覺得她臉上一股到處亂飛的濃咖啡的氣味。
    “…可、可能吧，小姐。”
    “什麽叫‘可能吧’？”蘿絲不滿：“肯定是咖啡有問題。”
    老管家揉了揉額角，把那封信擺在桌上——順便收走了用過的布巾。
    “誰的信？”
    蘿絲伸了伸脖子，這些日子來她還是學了點東西的——至少認些簡單的字沒問題。
    上麵寫著她的名字。
    “給我的？”
    “顯然，還有一份給了老爺，”老湯姆把布巾搭在自己的小臂上，心中有些不解：“我記得您說過，不會接觸她。”
    接觸…
    誰？
    蘿絲眨眨眼，抄起信封，在管家欲言又止的表情下，用指甲扣開了火漆，抽出裏麵薄薄的信紙。
    其信用詞並不華麗繁複，照蘿絲的話說，並不是那種‘主動製造困難’的信。
    簡單的短句，問了身體健康，提到了倫敦的天氣，講了些趣聞。
    然後直入正題。
    她希望能登門拜訪，拜訪這個雪萊家的新繼承人，那偶然聽聞的‘聰慧’又‘魅力十足’的新繼承人——
    落款是：
    羅莎琳德·赫伯特·伯恩斯·菲爾德。
    誰…
    來著？
    蘿絲轉了轉眼珠。
    哦，對了。
    那個擁有哈莉妲需要的儀式的女人。
    繼承了三任丈夫財產的女人。
    “我以為您不會用不體麵的方式接觸她，”老湯姆觀察著自家小姐的表情，發現她似乎真不大感興趣，心裏才踏實下來：“伯恩斯可沒什麽好名聲，您可千萬別主動登門——未婚小姐絕不幹這事。”
    “所以我沒有。”
    蘿絲把信疊了兩折，隨手扔在桌上：“我本來想，但是…”
    她本來想抓個舌頭，問出細節，找個無光的夜晚帶著哈莉妲偷偷潛進去——咦？
    蘿絲撓了撓頭。
    “那就好。小姐，要我代您回信嗎？老爺說時間由您決定。”湯姆問。
    這樣的信是沒有法子，也絕不能拒絕的——倘若邀請函還好說，可既然信上表明了‘我期望登門拜訪’，回信就隻能是‘榮幸之至’。
    當然。
    也可以回複：我不和綿羊的人交朋友。
    但是沒有必要。
    “你幫我回複吧，湯姆，就約明天下午茶。”
    蘿絲略顯煩躁地卷著頭發，另一隻手擺了擺：“正巧我想見這位女士一麵…”
    她盤算起伯恩斯持有的儀式，思考怎麽才能‘弄到手’——等老湯姆退出門，少女才皺著眉頭問哈莉妲：
    “我們怎麽不去偷？”
    哈莉妲一臉茫然。
    本作品由六九書吧整理上傳~~
    “我是說，我們應該找個夜裏，偷偷去幹一票…吧？”蘿絲越說越遲疑，“我是說，那個伯恩斯。”
    她想起仙德爾的告誡，讓她不要總帶著哈莉妲惹是生非…
    也許。
    是仙德爾說服了我？
    這想法剛一出現就被蘿絲掐死了。
    她沒法接受自己竟被那個惡毒的婊子說服。
    嗯。
    一定是我擔心羅蘭，擔心給他、給「茶話會」惹麻煩。在他沒有回來之前，還是‘稍微’收斂些…
    我是為了羅蘭和「茶話會」才忍受的。
    “哈莉妲。”
    “蘿絲小姐？”
    “我為你們付出了好多啊。”
    哈莉妲：……
    應，應該，是吧？
    …………
    ……
    伯恩斯女士於第二日下午準時抵達。
    她帶了兩個女仆，一個年輕的、看著就機靈的男仆。
    當然。
    會見詹姆斯和莉莉安的時候，用不著這些仆人在場。
    ——那是一張唯有鼻子算突出特點的，橢圓形臉。
    擦了些粉，半垂的眼瞼遮住了黯淡無光的眼珠。
    一身黑綢裝扮，兩端的嘴角似乎常年下垂，已經記不起來微笑的流程——當她凝視時，除了那眼底脈絡清晰的棕絲外，總能教人發現那抹揮之不去的哀傷。
    她步子很輕，瘦的像喪鍾下遊蕩的陰影。
    當受邀進入時，室溫仿佛都下降了幾度。
    “日安，雪萊先生。”
    她摘去掛網紗的便帽，由家仆服侍著褪掉手套。這時，機靈的男仆便拎著口袋上前，將那包裝的四四方方的禮盒獻給了老湯姆身旁的哈莉妲。
    “我聽聞雪萊家有了新的繼承人，是個聰慧又不乏優雅的姑娘——希望我的禮物能讓你喜歡。”
    她聲音如沉厚的水波一層又一層覆上來，不算一遍就難忘的動聽，卻讓人由衷舒適。
    蘿絲禮貌地道了謝，在看到盒子裏是一條藍寶石項鏈後，笑容更加明朗：
    “我可正想要一條漂亮的項鏈。”
    關於這方麵的禮節，上流和下流都有著雷同的應對方式。
    隻是更繁瑣，更‘周全’。
    哪怕是個混混也該知道收禮如何回答——
    沒有人會像羅蘭那樣。
    ‘我送你一柄手杖怎麽樣？最近新推出的款式，鷹嘴柄，包了銀。’
    ‘會啄手嗎？’
    ！
    啄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