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失落的文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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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這陳平身軀僵硬,良久才躬身道,“臣隻是說說而已。還是陛下定奪此事好了。”
    “臣隻是擔心現如今禦史台鬧得這樣厲害,若是不能及時遏製,日後恐怕會鬧出更大的亂子來。”
    陳平麵色恭敬,他確實是為秦二世考慮。
    但是他想錯了,皇帝考慮的比他考慮的還要長遠,而且考慮的更多。
    陳平沒想到,皇帝堅持保張蒼、保相裏車,竟然是出於這樣的目的,他還是把秦二世想的太利益化了。
    其實二世並沒有單純想著維護自己的利益,還考慮到了所有跟著他為他辦事的人。
    在問過陳平這樣的問題後,一時間整個章台宮都變得靜悄悄的。
    所有人都靜靜地望著這位年輕的皇帝。
    他們每個人來到扶蘇身邊的方式不同,在扶蘇身邊待的時間也各不一樣,在扶蘇身邊的目的也不同。
    這麽久了,能夠在真正意義上了解扶蘇的人幾乎沒有;人心隔肚皮,更沒有誰敢拍著胸脯說他們中誰是扶蘇的心腹。
    舊臣權大、家大,人脈廣,但是難以駕馭;而新臣根基太淺不說,自身也不成熟,他們中在朝中做官有經驗的,可以說隻有張蒼一個人。
    換言之,如果這些新臣沒有做好準備就貿然進入朝堂,露在明麵上那就是活靶子。
    不用等幾天,這些新臣的弱點被暴露,權臣就會拿出最合適的理由讓他們永遠地下台,甚至於再也不能開口說話。
    在宮裏這麽多年,風風雨雨的,扶蘇早就見慣了這種事。
    往往新人登上政治舞台,老臣們第一時間就是要馴化這些新人,讓這些新人變得和他們一樣。
    王朝末年,奸臣當道,遍地汙濁。這個時期的老臣們那自然是容不得新人的,新人身上的骨氣、傲氣、正氣對他們來說那就是眼裏的沙子,一點也容不得。
    新人上任第一天,要麽是新官先把火放了,要麽就是老臣先把新官的脾氣摸透了,和自己不是一丘之貉的直接先整頓趕出去。
    雖然扶蘇上位,激濁揚清,做了很多整飭朝綱、肅清風氣的事情,朝中風氣在轉正,壞人們已經不敢冒頭了。
    但是前麵已經說了無數次,這壞人隻是藏起來了,開始偽裝善人,他們和善人混在一起。
    就等著在人們毫無防備時突然間丟一顆炸彈,破壞人與人之間好不容易積攢起來的信任。
    所以說不是奸臣消失了,奸臣變好了。等到再給他們個機會,分分鍾又變成了貪官汙吏。
    在這個節骨眼上,扶蘇和那些臣子們硬碰硬,來明的,隻會吃虧,犯不著。
    奸臣不在皇帝的眼前晃悠了,並不能說明奸臣消失了。
    作為一個高明的皇帝,扶蘇要坐在皇座上,於問題還沒有發生時,就先把問題扼殺在搖籃裏。
    這才是第一流的皇帝。
    乃至說明明知道外敵很強大,如果不提前滅掉,等到人家把自己打得屁滾尿流,這個時候再費勁巴拉努力,已經是落於下乘了。
    皇帝想的,和陳平考慮的,始終不在一個層麵上。
    畢竟扶蘇那是幾千年智慧結晶的繼承者啊,和陳平不在一個思想層麵。
    “但是微臣以為,那幫人恐怕不會這麽善罷甘休的。今天禦史台齊齊出動,下次呢,他們恐怕要動用九卿。”
    陳平裝作老實巴交的樣子,用扶蘇的邏輯推理方式反駁了扶蘇。
    隨後他抬眼微微望著年輕的皇帝。
    畢竟都是年輕人,有血性,陳平也很好奇,這個年紀比他還年輕的皇帝到底在想些什麽。
    難道說皇帝是某個特殊人種嗎。
    為什麽秦始皇家族的人都這麽怪異啊。
    他時常在太學裏和一些博士們探究討論有關於《德道經》的學問,也經常遇到一些年輕的公子。
    每個都非同凡響啊,更不要說秦二世對他們煞費苦心的栽培,意圖讓他們成為經典解釋者。
    張蒼雖然看著可惡,但是每次說的話都很有道理,讓人不得不服。
    未來這批公子們出了鹹陽宮,到各地任職,將極大的威脅諸侯王。
    陳平膽子挺大,居然這麽和皇帝說話。大家不由得都提著一口氣到胸膛。
    灌夫望著陳平,經過長期的訓練,灌夫已經不再是一個簡單的武夫了,任誰在扶蘇這裏熏陶兩年,都會沾染一些文人氣質。
    畢竟扶蘇念書念了二十年,那是被聽課上課、做筆記、翻來覆去搞考試弄得隻會讀書了啊。
    灌夫一麵心裏罵罵咧咧指責這陳平無禮、好大的膽子,卻又感到佩服。
    怎麽他們一個個都這麽牛逼,罵人不帶髒字呢。
    我得好好學學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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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灌夫又開始滿心打算著。
    年輕的秦二世聽到這話,莫名生出一股惱意,但是他還無從發火。
    按道理說,臣子能夠約束帝王的話,這說明國家的政治生態非常好。
    如果臣子約束不了帝王,那這帝王八成要走向自我毀滅;剩下的兩成麽,帝王和臣子一起去敵國給人放羊去。
    扶蘇冷靜下來。
    陳平說的也不是沒道理。
    這總得給大臣們一個交代。
    “說的好。”扶蘇突然拍了一下扶手,朗聲笑著。
    眾人都感到驚訝。
    在感慨皇帝大度之餘,所有人長舒了一口氣。
    邵平卻低著頭暗笑起來,以他對秦二世的了解,今天不出意外的話,這陳平要倒黴了。
    “如汝所言,茲事體大。而朕一時半會恐怕也想不出個好辦法。”
    “陳平你睿智機敏,朕的臣子之中就屬你最是做事淩厲、目光毒辣了,你認為不妥的事情,肯定有道理。”
    “現在,朕就把這件事交給你。你去替朕把這件事給解決了。”
    陳平聽著,險些耳朵掉下來了。
    當皇帝還能這麽玩?
    “但是切記,絕對不能讓任何人處罰相裏車。朕絕對不會退步的。”
    二世想著,反正你陳平一天到晚找不到對手,心仿佛比大海還要寂寞。
    與其在朕這裏彰顯你那多餘的聰明才智,還不如打發你去處理這些事。
    而且有趣的是,陳平這個人和其他臣子還不一樣。
    try{ggauto();} catch(ex){}  他不要臉。
    這不要臉可是個好性格,在扶蘇身邊的大臣之中的,絕大多數人都隻願意唱白臉,不願意唱黑臉。隻有陳平,他懂得為人臣子之道,李斯那一套侍奉帝王的手段,陳平可謂是無師自通。
    把這個差事交給陳平,最合適不過。
    陳平的反應速度,不用皇帝說他就知道結果了。但是等皇帝親口說了這樣的條件,他還是難以置信。
    到底在皇帝心裏,自己是個怎樣的存在,二世居然把這種難度滿級的事情交給自己。
    其他臣子紛紛用異樣的眼神看向陳平。
    說皇帝和二世之間沒點什麽,鬼都不相信了。
    這秦二世說罷,立刻提了自己心愛的馬鞭,前往上林苑去了。
    灌夫嘟嘟嚷嚷說什麽,“還是算了,還是算了。”
    陳平獨自留在大殿裏,望著秦二世瀟灑離去的背影。
    皇帝到底氣話還是真的把這事安排給自己去做。
    應該,不是真的把這事交給自己。得罪人的事情,我為什麽要去做呢……
    陳平在殿裏徘徊著。
    其他下臣都低著頭收拾雜物。
    陳平忍不住問,“伱們說,陛下剛才的話到底是什麽意思?”
    內侍們望著陳平齊齊搖頭。
    陳平在原地吸了口冷空氣,“陛下應該是氣話吧。”
    這時宦侍們又抬起頭來,有人對著陳平說,“陛下從不在大事上說氣話。”
    “您還是想辦法保全相裏大夫的性命吧,最好不要讓他受任何刑法。依陛下之言,若是相裏大夫都被處罰了,我們這些平日裏一直隨身侍奉陛下的人,恐怕也要遭殃了。”
    宦侍們齊齊唉聲歎氣。
    陳平良久無言。
    說的倒是,挽救相裏車不就是挽救二世身邊的臣子嗎,不就是救自己的性命嗎。
    陳平抱著竹簡,慢慢地往殿外走去。
    出了章台宮,夏侯嬰那是駕著馬車帶著秦二世直奔上林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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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正是秋天的時候,天地之間充斥著一股肅殺之氣。
    秋風蕭瑟,草木漸黃,秦朝的上林苑內,一片片金黃色的葉子像是蝴蝶一樣,在清澈的河流上翻動著翅膀,被秋風裹挾著翻越山嵐,隱沒在草地裏。
    天高雲淡,陽光斜照,將苑內林木的影子拉得長長的,像是曆史的痕跡,斑駁而深沉。
    苑內溪流潺潺,水聲清脆,與遠處偶爾傳來的鹿鳴鳥啼交織成一曲秋日的交響樂。
    皇帝身著戰袍,腰掛寶劍,神情嚴肅而又興奮,英姿勃發的他儼然是一尊戰神,步伐堅定地在林間穿梭,眼中閃爍著對獵物的渴望和對大自然的挑戰。
    他身旁的隨從們個個身手矯健,或牽犬,或持弓,臉上寫滿了對即將來臨的狩獵的期待和緊張。
    一聲令下,皇帝率先衝入密林,隨從們緊隨其後,箭矢與飛石齊發,驚起林中野獸,一時之間,氣氛緊張而又激烈。
    一隻矯健的鹿在林間穿梭,它的身後是皇帝的侍衛們,他們策馬揚鞭,英勇追擊。
    秦二世如同猛虎下山,目光如炬,手中的弓拉得滿月一般,一箭射出,正中鹿的胸膛。
    隨即引發一片歡呼,士卒們在邊上高呼,“陛下神勇!”
    “陛下神勇!”
    二世臉上自然流露出露出了得意的微笑。
    其年輕時的英姿勃發、氣勢昂揚在這一刻得到了最好的展現。
    盡管是秋天肅殺的天氣,草木凋零,萬物衰落,但上林苑內的狩獵卻充滿了生命力,青壯的士兵在林間靈活的穿梭著,像是一條水蛇在水中快速的滑動,有時又像是四肢健壯的豪豬,唰地一下像是利箭一樣離了弓箭衝出去。
    林中白虎仰天長嘯,離散的野鹿群四處流竄,往更深的山林裏鑽去。
    大秦開國以來就繼承了周的製度,同樣也繼承了周的文化。
    中國人在上古時候就已經探索出了人與自然和諧生存之道。
    在春天的時候,不會去打獵。尤其是不能傷害小鳥,不能上樹掏鳥蛋,更不能捕捉魚鱉之子。
    孩子們最多就是在田地裏和牛羊一起玩,這個時代的人們,在孩子剛剛懂事不久後,就對他們耳提麵命教育這些事。
    古人對於自然的敬畏,對天地萬物生靈的敬重,都是今人難以想象的。
    等到秋冬之際,才頻繁參與農忙打獵之事。因為秋日時,五行之氣就輪換到了金。
    金,主殺伐。
    以此類推,不難想象古人們擇日戰爭,那其實不是荒誕,更不是貴族之間的愚蠢遊戲。
    恰恰相反,那才是中國人自秦朝滅亡之後真正丟掉的文化精華。
    那時候的貴族,尚且把人的性命當性命。
    把庶民的生命當回事。
    把戰爭當做是一件非常重大的事情。
    等到後來,人們不知道集體腦子被驢踢了還是怎麽回事,隻要某人一個不高興,或者說某人想要賺錢花,就能策劃出一場戰爭來。
    簡直是讓人感到發指的文明退化。
    至於那種對天地自然的敬畏,與世間萬物和諧共生的場景,更是沒有了。
    人開始變得霸道,貪婪、自私、無情無義。
    君王將相不把人的生命當回事,而普通人也不把動物的生命當回事。
    隻要我強,我就有理。
    六道輪回,更有定數。
    人這裏先是亂了規矩,那六道也要跟著亂套。亂捕亂殺,勢必遭到反噬。
    天地作為孕育萬物的父親母親,不會容許人這麽胡作非為的。
    一般胡吃海喝、亂砍亂伐幾十個春秋,老天看不下去就要收拾下麵的人。
    秦朝,不想延續舊的罪惡曆史,更加不希望開創一個偽文明時代。
    依照天地自然的節序,人順著天地自然的變化、五氣的輪轉有序的耕織、殺生、繁衍、生活,這樣做,才能讓自己的家宅內增長福氣,遠離災禍。
    這就是扶蘇想給大秦帝國帶來的東西之一。
    把這些真正應該稱之為科學的好東西一步步下沉民間,落在萬民身上,隨後讓天下千千萬萬家宅興,到時候國家自然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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