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第 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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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夜,趙錦繁與烏連王和先行到京的各國使團飲宴完回到紫宸殿。
    福貴匆匆走進內殿書房。
    趙錦繁屏退左右,低聲問:“事情都辦妥了嗎?”
    福貴點頭應道:“硫磺、雄黃和硝石都按先前您吩咐的準備好了。”
    “那便好。”趙錦繁抬頭望向無邊夜色。
    算算日子,信王應當已到了雲州渡口。她的仲父大概還不知道,她精心為他準備了一份大禮。
    夜色沉沉,殿頂飛簷在月光下折射出清冷幽光。
    如意提著燈,走到書房雕花側窗前,見裏頭還亮著蠟燭。
    她輕推門進去,看趙錦繁坐在書案前,握著筆用端正小楷在黃紙上寫著什麽。
    “夜深了,您還不去歇息嗎?”
    趙錦繁寫字的手稍停片刻,抬頭看向她:“抄完這則往生經便睡。”
    “往生經?”如意疑惑道,“可是先帝的忌日還未到,您抄這些做什麽?”
    “回頭燒給一位未見麵的故人。願他早日安息,快登極樂。”趙錦繁如是說道。
    如意未再多問,給她留了春夜禦寒的披風,輕手輕腳退出房門。
    趙錦繁繼續低頭抄經。
    燭火搖顫,恍惚間腦海又浮上那晚的記憶。
    那個男人抱她在書案上擺弄,沒過多久,書案上的紙張沾染了粘乎的水漬,紙張上的字暈成一團模糊的墨跡。
    見此,那個男人非要讓她睜開眼看清那團糊墨。
    “你看,明明是你喜歡,這是證據。”
    當然他不會滿足於這點證據,以至於到最後,把最難以抹去的那點證據留在了她腹內。
    趙錦繁揉了揉眉心,從回憶裏醒神。
    她抬手按住小腹。
    這裏從那天起就多了個小人在蓬勃萌芽。
    也是奇怪,最近怎麽總夢到那個男人。她越是想看清那個人的臉,眼前的一切越是模糊。
    大朝會一切事宜都在有序進行中。
    次日早朝後,薛太傅和幾位保皇派的官員在紫宸殿同趙錦繁議事。
    期間薛太傅提到:“臣方才得了消息,東瀛和北狄的使團昨日已入關,不日就要抵京。”
    趙錦繁道:“朕聽聞東瀛人擅機辯、好鬥智,每回來我大周,都會出些刁鑽的難題為難我大周。去歲他們來大周時,出的難題很是不簡單呐。”
    雖然她半點也不記得了,但很是淡定地抬手指了指坐在薛太傅身旁的禮部侍郎:“對吧,柳侍郎。”
    柳侍郎是保皇派中公認的老好人,性情溫和且學識不俗,精通各家經典。
    “正是。”柳侍郎忙道,“我大周佛學道學源遠流長,去歲,東瀛人非要與我大周辯佛理,還專找那些偏門深奧的佛學典故出辯題。”
    趙錦繁:佛理……
    “東瀛人早有準備,本來勝券在握,不過他們也是慘。”
    趙錦繁:慘?
    “攝政王隻用了幾句話便將來使駁得無地自容,據說是因為他幼年在西南淺修過佛法,對佛理略知一二。”
    “……”趙錦繁第一次知道略知一二這個詞還能這麽用。
    “去歲東瀛在眾國麵前丟了大臉,今年或許會消停點也說不定。倒是北狄……”
    薛太傅欲言又止。
    “北狄自身資源貧瘠,靠掠奪他人得以生存,一直覬覦我大周領地。這幾年一直在邊關興風作浪,試探我大周底線,恐怕此次來者不善。”
    殿內氣氛陡然有些低迷。
    趙錦繁朝如意看了眼,不一會兒如意便同宮人們一起端上來一盤盤精致的糕點。
    “先不說這個了,諸位先用些點心茶水。”
    殿中臣子齊聲謝過趙錦繁,氣氛緩和下來,隻薛太傅依然愁眉不展。
    老人家一生忠君,為國為民,華發早生。為了她這個“不爭氣”的學生操碎了心。
    趙錦繁心有不忍,寬慰他道:“先生莫太憂心,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我大周也非那等任人欺淩的小國。”
    薛太傅道:“是。”
    用完茶點後,幾位大臣又同趙錦繁談了些如今的朝堂形勢,罵了幾句沈諫以及權臣派,臨近黃昏才各自散去。
    臨去前,薛太傅叮囑趙錦繁:“陛下現如今忙於大朝會之事,多有操勞,但臣還是不得不提醒陛下一句。”
    “記得多多留意定國公。”
    趙錦繁應下了。
    如果說權臣派之首是沈諫,那麽與之對應的保皇派領袖便是定國公。
    保皇派如今士氣低迷與定國公脫不開關係。
    當初儲位之爭朝野內亂,信王來勢洶洶,趙氏中人還能有機會坐在這帝位之上,定國公出力不小。
    按理說定國公忠於趙氏,是支撐趙氏走下去的堅實力量,不過……
    自她繼位伊始,定國公上朝的次數屈指可數,三天撒網兩天打漁,不是稱病就是外出。並不像傳聞中那般看好趙氏。
    趙錦繁對定國公的了解和認知多半都來自於楚昂。
    因為他是楚昂的父親。
    卻說另一頭。
    掌燈時分,丞相府內,圍廊前掛著的琉璃燈一盞接一盞亮起,璀璨生輝,如點點星河。
    沈諫愜意地坐在水榭亭中,吹著風,閉目養神。
    禮部尚書張永來訪,在他耳邊叨叨著:“聽說下朝後,保皇派那幾個老頭就去了紫宸殿議事,一直議到黃昏,也不知說了些什麽?”
    沈諫懶得睜眼:“還能是什麽,不就是那點事。”
    他就是閉著眼也能猜到。
    “無非是說點大朝會的事,順便罵罵你,罵罵我。”
    張永諂媚道:“他們罵我倒不打緊,可您為大周那是嘔心瀝血,鞠躬盡瘁,他們怎麽能……”
    “得了,這些話就不必說了。”沈諫打斷他道。
    張永又道:“說起來上回宮宴那些沒眼色的使臣和舉子竟敢對您不敬,是否要微臣替您處理了?給那群人一點教訓。”
    沈諫睜開眼:“倒是不必。”
    “嘴長在別人身上,他們愛怎麽說是他們的事,與我何幹?”他抬手敲了敲張永的腦袋,“你啊還是省點力吧,凡事都放心上,會短命。”
    張永:“……”
    “您真是大人有大量!”
    沈諫朝他笑了笑,繼續閉目養神。
    張永見他如此,也不欲再打擾,轉身離開了丞相府。
    少了張永在耳邊嘰嘰喳喳,周遭頓時安靜了下來。
    沈諫本以為能好好休息一會兒,誰知張永剛走沒多久,府裏劉管事匆匆走進水榭。
    “相爺,有您的八百裏飛鴿急書。”
    是誰這麽不合時宜擾人清休?
    沈諫罵罵咧咧接過劉管事遞來的紙條,打開一看,上頭隻寫了四個字。
    隻這四個字,讓他原本和煦淡然的臉色一瞬沉了下來。
    信上頭寫著——
    “君上遇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