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律法之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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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烏興,是他把你父親調走的。”
    一名犯人被腳下的東西嚇得驚恐萬狀,嘴上不受控的招了出來。
    蘇笙笙走向一旁,而那些被鑽具窮追不舍的犯人見狀,立刻瞅準機會,逃離了原地。
    被她看來的看守們一見,紛紛往後退去,正好閃出一人來。
    “你是烏興?”
    蘇笙笙的聲音輕描淡寫,卻讓烏興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他求救般地看向沉默的崔衝。
    “大人,我隻是收了一點碎銀子,並不知道他們要害人性命。求大人開恩,救我一命。”烏興顫著聲音哀求道。
    “咳咳……”到底是自己屬下,崔衝不得不維護一二,“蘇掌櫃,你看這……”
    “小女子怎敢讓大人費心?不過是隨口問問罷了。”蘇笙笙迅速打斷了崔衝的話。
    隨口問問?看把那人嚇得,都成什麽樣了?
    崔衝還要再說,就聽蘇笙笙道:“剛才是使用工具的錯誤示範,大人們可記下了?”
    看守們見她靜水流深一般的眼睛射向他們,立刻狂點頭,“記下了。”
    有人找蘇家麻煩,他們好收錢幫著解決,利益相連,是扯也扯不斷的。
    不論是這些被家人遺棄在此的犯人,還是負責在外冒雪監工的人,他們有何苦衷。
    但這份苦難,絕不能轉嫁到蘇家人身上!
    當他們是肥羊,人人都想要來薅一把,也得看她答不答應!
    雖然這裏的人因未被分配土地而拚狠維生,但這一切,不是他們敲蘇家人骨頭,吸蘇家血的理由。
    一眾看守見蘇笙笙逼近烏興,都不由自主地再退,不敢與她鋒芒相對。
    蘇笙笙眼神逐漸冷冽,看向惶恐不安的烏興,“你身為看守,卻濫用職權,收受賄賂,更縱容犯人作惡,險些害人性命。事後用我父自己摔下的謊言遮掩,也是不知?”
    烏興臉色大變,“蘇掌櫃,我……我是起了貪念,但並無害人性命之意。你父親吉人有天相,如今並未傷及性命,還請寬恕我。”
    就說的,好像她要對他做什麽十惡不赦的事情一樣。
    “貪念……”蘇笙笙眼睫低垂,她嘴角輕輕牽起,聲音清越無比,“雪地冰滑,萬一哪天大人也不小心失足摔下山坡,若未能逢凶化吉……倘若到時候有不知情的人,說是蘇家人報複大人,不知大人可否寬恕,證明蘇家清白?”
    半是威脅半是開玩笑的語氣,讓烏興臉色大變,唇色泛白,“你想做什麽?”
    蘇笙笙唇角含笑,取出他口中碎銀的十倍銀兩,輕輕拋落在地。
    “都說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大人,你說到時候,是自己失足摔下去的人,還是莫名不白被人推下去的人,哪個算吉人天相呢?”
    烏興臉色刷白,雙唇發抖,卻未能發出聲音。
    無人知蘇笙笙此話用意,也無人撿地上的錢袋,可就莫名覺得心慌。
    不愧是文化人,罵人不帶髒字,揚言殺人也讓人找不到把柄。
    崔衝不得不出來打圓場,“蘇掌櫃也太愛開玩笑了,這烏興老眼昏花的,哪裏還能當的差事,以後就讓他去清理積雪了。”
    蘇笙笙笑著轉過身來,“都說人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這清理積雪的活兒,更得小心為上。”
    崔衝的臉色頓時僵住。
    好狂妄的性情!竟連他的話都敢反駁!
    四周一片寂靜,隻有機械的嗡鳴聲在回蕩。
    氣氛逐漸變得凝固時,蘇笙笙淺笑一聲,“叨擾大人多時了,不敢再耽擱大人的公務。冬日天冷,蘇家廚上備了些酒菜,午時會送來給大家暖胃。不知是否會攪擾到大人?”
    崔衝聽她終於肯走了,雖然臉上有些僵硬,但還是客套了一句,“讓蘇掌櫃破費了。”
    打一巴掌給個甜棗,她倒是挺會做人的!
    蘇笙笙這才放心地行了一禮,“大人客氣了。小女子先行告退。”
    一直在一旁看著的蘇家幾人立刻圍了上來,“笙丫頭,你可別犯糊塗啊。”
    當著這麽多人的麵買人性命,萬一有人當真了,烏興真的出了什麽事,那她豈不是要被牽連?
    看著地上暫時無人撿的錢袋,蘇瑞麟擔憂的眉頭都快成川字。
    雖然出了這樣的事,他們也很生氣,隻是自有律法懲治,何必讓侄女擔幹係?
    蘇瑞麟還欲再勸,讓她把話收回去,卻被蘇笙笙打斷,“大伯父,祖父曾言,若北戎是文明之邦,又怎會三次南侵我南陵?敵族欺我辱我,若還與他們講道理,談慈悲,讓自己國家百姓身陷圇圄,讓無數兒女被人擄掠,這才是讀書人之觴!換言之,若任由外族欺淩乃至傷害家人性命,還要諸多顧及,不敢反抗,便是這律法之觴。”
    這裏已經是這個朝代的最底層,沒有底線,更沒有信仰。
    若她再聽之任之,下一個被活埋的,就不知是誰了。
    蘇瑞麟幾人麵色一震,胸口竄上一股清流,激蕩難言。
    便是崔衝,亦是心中震震。
    蘇笙笙說完這番話後,沒有再去看他們一眼,也沒有上車,而是徑直朝門口走去。
    她那看似弱不禁風的身影,此刻卻如同山嶽般屹立不倒,讓人望而生畏。
    滿場鴉雀無聲,半晌無人開口說話……
    崔衝目光沉然,看著蘇笙笙被門口等候的車夫拉走。
    他的手下走到他跟前,看了一眼昏迷未醒的蘇德庸,以及幾個被嚇得魂飛魄散的犯人,還有那個神色呆滯、緊盯著地上錢袋的烏興。
    “大人,就讓她這麽囂張地走了?”手下不解地問道。
    “她是有備而來,給本官麵子不過是先禮後兵。”崔衝看向麵麵相覷的看守和犯人們,“人家在敲山震虎,如果本官依舊瀆職無視,下次就不會這麽客氣了。”
    手下聽後,更加困惑不解:“她有這個本事?”
    以前或許沒有,但現在……他已收了她的錢財……
    崔衝掃了一眼神色複雜的蘇家眾人,見他們逐漸收斂了情緒,目色堅定的進入車內,才長長地歎了口氣:“天高皇帝遠,大家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吧,難得糊塗啊!”
    蘇家
    蘇笙笙去而複返,李氏哭成了淚人,“你怎麽一聲不吭的就沒了影,想讓娘擔心死。”
    看到父親已經睡著了,蘇笙笙才放下心來:“女兒是去取銀子打點關係了。”
    李氏一聽,放下手中的帕子,緊緊地抓住女兒的手:“那些挨千刀的,就為了這點銀子,竟然傷人性命!”
    “這事還是別告訴祖父祖母了。”蘇笙笙不想讓祖父為此事動怒傷身,她已跟哥哥說過了。
    李氏點了點頭。
    夫君此番差點送了命,如果讓老人家知道是自家人下的狠手,他們一定會傷心欲絕的。
    ……
    “蘇大人無礙,蘇小姐已從礦場出來了。”暗衛頭領見謝玄麵色冷寒,不由得將頭壓得更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