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讓小象作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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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明以孝治天下。所謂孝,不止兒女對父母,還有仆對主、下屬對上司、臣民對皇帝。
    說到底,“以孝治天下”是封建王朝為了便於統治搞出來的理念。
    《大明律》對“不孝大逆”載有明文:
    兒女罵父母,斬立決。
    兒媳罵公婆,判絞。
    奴仆罵主人,判絞。
    奴仆罵主之父母,杖六十。
    百姓罵朝廷命官,或下屬罵上官,根據官員級別不同分別判杖刑,最高杖一百。
    孫越的童養媳老婆比他大二十歲。平日裏母老虎一般跋扈慣了。竟腦袋進糞去罵公婆。
    孫越真要跟她較真,她得掛東南枝。
    如今孫胖子升了官,之前又休了母老虎。真可謂春風得意豬蹄急。
    遇到如此喜事,中午師徒二人沒在飯堂吃。而是去了馴象所外的酒樓美餐一頓。
    且說西苑的一間柴房之中。百鳥房的胡大使和蟲房的曹大使正在對酌飲酒。
    胡大使怒道:“娘的。林十三一來便斷了咱們的財路。不給他點顏色看看,他不曉得馬王爺身下有幾根毛。”
    曹大使卻道:“師兄,稍安勿躁。人家是呂公公的外甥。咱們即便給顏色也得暗著給。”
    胡大使眼前一亮:“你小子一肚子壞水。已經有主意了是吧?”
    曹大使笑問:“整個西苑,皇爺最看重的寵物是哪個?”
    胡大使答:“自然是那金龜。”
    曹大使道:“我聽說,呂公公把侍候金龜的差事給了林十三。”
    胡大使憤憤然:“哼。能在皇爺麵前露臉的差事,呂公公自然要照應自己外甥。”
    曹大使笑道:“若林十三露臉不成,反把屁股露出來了呢?”
    胡大使來了興趣:“怎麽說?”
    曹大使道:“假如,我是說假如啊,金龜丟了.”
    半月之後。
    出了正月便是大春。京城的天氣一日賽一日暖了起來。
    朝廷之中,嚴黨和徐黨圍繞沈煉參劾事件鬥得不可開交。
    徐黨言官天天在西安門前搞跪諫,保沈煉。
    這讓嘉靖帝很是煩躁。幸好他時不時去太液池觀觀金龜,能夠舒緩下心情。
    嚴黨也不是吃素的,他們控製的吏部卡著徐黨王本固外放浙江巡按禦史的文書不放。
    這些朝局大事暫時與林十三師徒無關。
    林十三升官發財納小妾,盡享齊人之福。
    孫越升官發財休老婆,也是誌得意滿。
    這日清晨,林十三跟孫越在值房辦了一件本職公事。
    三個暹羅人和一個通譯進得值房。這三個暹羅人是新來馴象所做象奴的。
    暹羅一直是大明的藩屬國。與隔壁的安南不同,暹羅一直對大明父國禮敬有加,明、暹兩國從未發生過戰爭。
    馴象所中有不少象奴都是暹羅人。
    三個暹羅人給林十三行了禮。林十三師徒又給通譯行了禮。
    因這通譯是禮部主客司的一名主事,是正六品文官,姓徐。
    京中懂暹羅語的人不多,故徐主事屈尊當起了通譯。
    為首的年老暹羅人“薩瓦迪卡,卡昆卡”說了一大堆。
    徐主事道:“林總旗,這人說他有法子讓小象在畫紙上作畫。”
    林十三驚愕萬分:“小象作畫?小象的四蹄又拿不住畫筆。”
    年老暹羅人解釋,小象是用象鼻插畫筆。
    林十三笑道:“以前隻聽說過豬鼻子插大蔥裝象。今日頭一回聽說象鼻子插畫筆裝畫師。”
    “徐主事,你問問他如何馴小象,使它能夠作畫。”
    徐主事一通問。年老暹羅人說出了他極度血腥的馴象作畫之法。
    先將小象與象群分離。在小象的腳掌上釘一枚釘子,讓其不能四腳站立。並將它關進一個四根巨木組成的象樁中。
    這是為了去其野性,使之馴服。
    然後造一柄象鉤。即一根木棍前掛一個鐵刺倒鉤。
    象的心智與四五歲的孩童相似,且記憶力超群。
    馴象人會找一名畫師,在小象麵前作畫。
    隨後將畫筆硬塞進象鼻裏。人的鼻子裏塞根小木棍尚且痛苦,何況小象?
    這時,馴象人會喝令小象學著畫師,用象鼻控製畫筆作畫。
    稍微有不對,馴象人立即用象鉤在小象腦袋上拉個血口子。
    馴象人不斷教,小象不斷學。等到半年後,小象在挨了幾百幾千象鉤後,就學會了象鼻作畫之法。能夠在人麵前獨自作畫。
    徐主事翻譯完,臉上露出憎惡的表情。
    林十三亦有些憤憤然:“他這哪是馴象,分明是虐象。”
    “小象作畫是很稀奇。能博得皇爺和後妃們一笑。”
    “可皇爺敬天修道。道家講道法自然,認為人和自然萬物皆同源。”
    “若讓皇爺知道小象作畫是受虐而成,那不得龍顏大怒?”
    徐主事附和:“道家講道法自然。儒家講的則是仁愛。此等馴象法暴戾無仁。我譯的頭皮都發麻。”
    林十三跟徐主事商議:“這三個象奴滿身戾氣。留在馴象所大不吉。”
    “您是否跟禮部的上官們稟奏一下。打發他們回暹羅老家?”
    徐主事誇讚道:“看來林總旗也是個良善之人。你跟我想到一處去了。”
    林十三道:“嗯,什麽叫奇技淫巧,這三個暹羅人所說便是典型的奇技淫巧。咱大明不稀罕。”
    徐主事領著三人離開了值房。他們前腳剛走,陳矩像脫韁的野狗一般竄了進來:“林老兄,可出大事了。”
    林十三問:“出什麽事了?慢慢說。”
    陳矩道:“最近幾日宮中起流言,說太液池那隻金龜丟了。”
    林十三笑道:“扯淡!三百多斤的金龜怎麽會丟?若說它老死了我倒信。”
    陳矩道:“可昨日上晌,皇爺泛舟太液池。我提前撒了三桶小清蝦,金龜也沒浮水。”
    林十三道:“這法子不會次次都行得通。或許金龜是在水底呢?”
    陳矩“咕咚咚”喝了口茶:“事情壞就壞在,流言從宮內傳到了宮外。”
    “西安門跪諫的那些清流言官們說,金龜丟失,乃是皇爺處罰忠臣沈煉,引起天怒。”
    “金龜丟失是上天降下的懲罰。”
    “皇爺讓呂公公想法子證明金龜尚在太液池中。呂公公讓你趕快去西苑。”
    林十三心裏“咯噔”一下:“侍候金龜就侍候金龜。怎麽又跟朝局扯上了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