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中計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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醜時末刻。
月藏在雲霧裏半遮半掩,黑暗吞噬了大半個飛升樓。
一道身影忽然出現在昏暗的回廊裏,他的腳步聲放的極輕,他快速越過一扇又一扇房門,最後停在了門欞上掛著一塊題有‘半夏’牌子的門前。
他覺得自己很痛苦,但是這是最後一次了,真的是最後一次了。
他從袖子裏拿出一把小刀,緩慢的伸進門縫中,一下一下將裏麵栓著的木栓移開,而後輕輕將門推開,幾乎無聲無息。
他跨入門內,迅速轉身又將門拴上,夜裏很冷,他的汗卻不斷的往下滴落,他小心翼翼的接近房中的紗床,一步又一步,直到看到床上那道黑影時,他連呼吸都屏在肺腑不敢吐出。
他拿出匕首正要再往前走,就在這時一道悅耳還帶著困倦的女聲忽然從右側的黑暗處傳來。
“總算中計啦。”
與此同時,屋內的燭火被點燃。
沈徽蒼白而扭曲的臉瞬間被光照的無處遁形。
他呆呆的看向站在燭台旁邊的四人,剛剛出聲的少女眼冒淚光似乎困得不行,而站在他旁邊的便是白日裏便早已帶人離開了飛升樓的袁世子。
而離他最近的床上,躺著的哪裏是人,分明是一張纏成條狀的被子上又蓋了一床棉被。
他頓時聯想到了白日裏的場景,原來如此
他本以為大理寺必須給案子給方家一個交代,便對牢裏的江木屈打成招了,沒想到原來自己心髒了後,看誰都是髒的嗎?
昨夜看完兄長的信後,他徹夜未眠,今晨聽到半夏的喊聲便瞬間心生恐懼,恰恰好那條用來勒過方蘭辭的紳帶怎麽也找不到了,幾乎是下意識的某個想法便迅速在心中膨脹,明明是最後一次了。
蘇鏽拭去眼角的淚水,看著那道僵硬的身影道:“沈徽,你心生怨懟殺害你兄長也就算了,現如今你應該能說說你為什麽要殺害方小姐了吧?”
他們一行人從亥時等到醜時,總算是把人給等到了,昨晚本來就沒睡好,這簡直是要了蘇鏽半條命去,剛剛往袁敘身上砸倒了好幾次,弄得她怪尷尬的。
沈徽孤身站在那處低頭苦笑一聲,隨後手中卸力,匕首砸到地上發出郴的一聲脆響,陰影落在他的臉上,那雙眼睛裏早已沒有了任何光彩,隻殘留了幾分如釋重負。
這三個月來,他的身心日日夜夜無時無刻都處在折磨中,此時此刻居然成了最輕鬆的時刻。
“方小姐她”他停頓了一下,眸中快速閃過一絲詭異的光芒:“方小姐她目擊了我殺害哥哥的過程,還留下證據給我送來了恐嚇信,要我把飛升樓的地契送給她”
怎麽可能,方蘭辭一個十六歲的官家大小姐心中腹誹還未結束,蘇鏽看著看著忽然心底劃過一絲不太好的預感。
“噗!”
血霧噴湧在空氣中。
短短一刹那,沈徽的眼睛、鼻子、嘴巴、耳朵都往外噴出血來,這已經不是七竅流血了,而是七竅噴血,且那張臉迅速的灰白下去然後又爬上一層可怖的黑青,最後他如一塊木板直挺挺的往後倒去。
“嘭!”
蘇鏽睡意瞬間被驚散,掏出袖中的針包便疾步走了過去。
但還是慢了,在這短短的一息之間,此人便以如此詭異而迅速的死法倒了下去,心脈盡斷!回魂都難。
怎麽會這樣?剛剛所說的殺害方小姐的理由也站不住腳,他在替何人掩蓋事實?
她伸出食指沾了一滴血送到鼻下,黃泉碧落丹!
應該是來前含在了舌下,咬破之後須臾間便能要人性命,蘇鏽蹙眉,種種思緒像狂風暴雨般在她心中翻騰,此藥可不是尋常一般人能夠得到的,至少不是一個普通的飛升樓樓主能夠有的。
她收好針包,後知後覺察覺到了身後三人怎麽沒有了動靜,便疑惑的起身朝身後看去。
然後便看到了袁敘的神情極其不對勁。
不,準確來說,已經不能用不對勁來形容了,相識這麽久來,她還是第一次在他臉上看到如此恐怖的神情,他的視線朝她投去的目光相撞,蘇鏽心神一蕩,感覺到了一種撲滅而來的強烈殺意。
這殺意如破空而來的利劍,直奔蘇鏽的天靈穴,刹那間一股冷氣從足下直衝到她頭頂,砸的她不知所措思緒驟停。
她不自覺的往後退了一步。
燭光跳躍,越來越濃鬱的血腥味籠罩在空氣中。
蘇鏽下意識的動作喚醒了袁敘片刻清醒,他移開視線收斂神色後,便不再看她,連話也不留一句,便直接開門離去消失在黑色中。
司南也沒想到意外發生的如此之快,連忙和司北一同跟了上去,此時此刻他們二人都清楚的知道最好不要發出任何聲音刺激殿下。
剛剛的四人,不過片刻,便隻剩下了身後的蘇鏽訥訥的站在原地。
門被打開後,周煜和一眾大理寺的差役魚貫而入,看到這副場景,他傻眼般道:“這是發生了什麽?”怎麽等了一晚上的凶手死在了裏麵,袁世子還殺氣騰騰的甩袖離去。
蘇鏽更是傻的徹底,有沒有人來和她解釋一下?袁敘這是生氣了嗎?因為她沒有救活沈徽而氣的要把她殺了?
其實她剛剛後退一步,真的隻是出自去生物的自我保護意識,沒有任何其他意思。
她將手指上的血擦在一旁周煜的身上,盯著門外袁敘消失的方向發愣。
——
蘇鏽又在飛升樓裏歇了一晚,起來時已經是到了午時。
推開門時,卻發現司南站在外麵,也不知站了多久。
聽到聲音後,忙看了過來,溫聲道:“蘇姑娘,我來送你回書院。”說完頓了一下,補充道:“這次不是殿下的吩咐。”
蘇鏽:“”
二人朝著樓外走去,一路上有許多夥計舞姬都背著行囊往外走去。
“這麽大的樓就這麽荒廢了嗎?”蘇鏽喃喃道。
司南在一旁聽了進去,道:“不會,這個地段,很快會有新的東家盤下來,屆時請寺廟的方丈來作個法事便可以重新開業。”
蘇鏽點點頭,精神還是有幾分懨懨。
折騰了這麽幾日,師父的消息沒有半點進展,沈徽的案件她也總覺得有幾分奇怪,總覺得沒有完,還有袁敘
唉。
一旁的司南看在眼裏,眸中一抹深意閃過:“蘇姑娘怕殿下?”
蘇鏽聽到這話又是一怔,昨夜其實也說不上怕,隻是恍然被驚了一下沒反應過來,於是她實話實說道:“怎麽會,昨夜你家殿下他”
司南微笑著出聲打斷:“昨夜房中昏暗,蘇姑娘怕是看錯了罷。”
這人說話怎麽東一句西一句的?
二人緩緩走出飛升樓,樓外停著一輛馬車,竟是袁敘常坐的那輛。
蘇鏽鑽進去後,還發現桌上放著幾盤點心和果茶,她心中一暖,司南要是女子的話,她定要死皮賴臉的和她交好。
馬車行到一半,她忽然驚聲道:“完了!”
司南在外麵問道:“蘇姑娘?”
“我忘記給子吟帶她的桃花醉了!我都早早的付完銀子了!”蘇鏽一陣心痛。
司南的聲音又傳了進來:“蘇姑娘看看桌下。”
蘇鏽聞聲低頭看去,原本放暖爐的地方沒了暖爐,反而放著兩壺桃花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