議會大廳。
    伊蒙與雷妮拉攜手到來時，諸位禦前大臣皆已入座。
    會議開場，老生常談的討論政務。
    韋賽裏斯靠坐在椅子上，默默轉動翡翠扳指。
    遇到煩心事，適當分散注意力。
    久而久之養成的習慣。
    伊蒙入座，議會桌左邊的末位。
    首相萊昂諾在前麵，雷妮拉在中間。
    會議桌兩頭，分別是大伯韋賽裏斯和年輕的泰蘭。
    “親王殿下。”
    見伊蒙看過來，泰蘭討好的笑笑。
    似乎態度放得太低，顯得有些許卑微。
    “泰蘭大人。”
    伊蒙回以笑容。
    說罷，拿起屬於自己的那枚青色石球，放到打卡盤裏。
    這個盛放身份石球的盤子，他是這樣叫的。
    掌握權力的人，盤子裏永遠有一枚石球。
    被排擠出權力中心的人，連帶石球一塊消失。
    沒搭上話，泰蘭暗暗鬆了口氣。
    他資曆輕，在禦前會議話語權不多，常常摸魚劃水。
    攝政親王不是好相與的人。
    8歲的時候，就訛詐他哥哥傑森公爵一大筆金龍。
    不招惹為妙。
    “人都到齊了。”
    韋賽裏斯突然開口。
    伊蒙眼角餘光捕捉到，對方的視線在他和雷妮拉一閃而過。
    “看我倆幹嘛？”
    臨時召開會議，肯定是下達了某種決心。
    很快，他注意到大伯第二眼，掃過右手首位的奧托。
    奧托沉默寡言，低頭謹守本分。
    “三女國被攻陷，咱們應該怎麽封賞有功之臣？”
    韋賽裏斯直奔主題。
    “陛下，海蛇和戴蒙居心叵測，不應該輕易寬恕。”
    大學士梅羅斯說道。
    “他們願意接受鐵王座的統治，我不能將他們拒之門外。”
    韋賽裏斯笑了笑。
    梅羅斯閉嘴，悄悄瞥向右邊。
    “陛下，任何一座自由貿易城邦都是無價之寶，我建議獨立開辟封地，擬定為鐵王座治下的附屬城邦。”
    奧托一臉平靜，起身說道。
    接著，又把具體內容、規程一一說清。
    韋賽裏斯邊聽邊點頭，不時稱讚一句。
    完無其他人插嘴的餘地。
    看著兩人一唱一和的表演，伊蒙無奈暗笑，捏了捏雷妮拉的小手。
    這哪是召開禦前會議商量啊！
    典型的“小事開大會，大事開小會”。
    大伯和奧托私底下計劃好的事，搬到台麵上走個過場。
    雷妮拉小小鬱悶，單手撐著腮幫子犯困。
    多餘的不用聽，等結果就好了。
    約莫一刻鍾後。
    韋賽裏斯拍板決定，製定好大致方向。
    三座自由貿易城邦的歸屬，自然是誰打下來歸誰。
    以伊蒙為代表，冊封為“密爾親王”。
    海蛇並非王室，冊封為“泰洛西大公”，地位等同於一境公爵。
    給予了冊封，理當收回報酬。
    城邦的稅收、港口稅，都要按照舊鎮的標準繳納。
    在七神的榮光下，不允許存在奴隸貿易。
    泰洛西和裏斯，必須盡快解放奴隸，廢除奴隸製度。
    鑒於是附屬城邦，而非同為維斯特洛大陸的接壤領地。
    三座城邦的兵力，都做出了限製。
    每座城邦最多不能超過三萬軍隊。
    乍一看，沒什麽問題。
    除了限製軍隊數量讓人眉頭一皺，基本合情合理。
    伊蒙頭一歪，發現了盲點。
    以海蛇和戴蒙等同於叛亂的行徑，不該高高舉起輕輕放下才對。
    那會助漲兩人的囂張氣焰。
    大伯背地裏，指定還有其它事。
    連他和雷妮拉都瞞著。
    相同的疑惑，出現在在座每位禦前大臣腦袋裏。
    大學士梅羅斯聽的一愣一愣，問道：“海蛇和戴蒙私自開戰，若無懲罰，又該以何種態度以示七國民眾？”
    翻譯：
    您把兩個攪屎棍叫回來，給了甜棗不掄大棒，咱們臉往哪放啊？
    “這點我可以回答。”
    奧托目不斜視，從容道：“海蛇和戴蒙已有悔改之心，在解放奴隸時，自會得到七神的諒解。”
    梅羅斯啞口無言。
    一想到國王和金主奧托都商量好了，他便灰溜溜的坐下。
    伊蒙饒有興趣的觀看。
    冷不丁的，察覺到奧托往自己身上瞥一眼。
    很細微的一個動作。
    但伊蒙五感經過強化，對外在環境特別敏銳。
    “又看我？”
    大伯看完，奧托也看。
    兩人是打他的主意？
    伊蒙反複複盤，能被利用的點。
    與蘭娜爾訂婚是一個。
    既拉攏了海蛇，又壯大了家族。
    至於戴蒙……
    伊蒙覺得除了大伯，沒人能牽製得了他。
    “陛下，這樣的交代，恐怕不足以服眾。”
    沉默半堂課的萊昂諾，終於忍不住小爆發一下。
    他好歹是禦前首相，太沒參與感了。
    韋賽裏斯眼神閃躲，不接話。
    奧托氣場一開，就要替國王硬剛一波。
    大有一副，我們倆商量好的事，你個外人插什麽嘴的架勢。
    “等一下！”
    伊蒙忽然打斷。
    “有什麽事？”
    韋賽裏斯奇怪。
    其餘大臣紛紛轉頭，看了過來。
    “在定論前，我有一個提議，想谘詢大伯您。”
    伊蒙微微一笑。
    他算是看出來了。
    大伯和奧托穿一條褲子，背著所有人幹壞事。
    萊昂諾和梅羅斯不管黑綠兩黨，首先是保王派。
    再爭執下去，禦前會議就得散。
    “說吧，我向來鼓勵我的大臣直言不諱。”
    韋賽裏斯不免好奇。
    伊蒙起身，說道：“我提議，成立一個家族性質的內部會議。”
    將龍族會議的設想說出。
    由一名國王和馭龍者們組成。
    如海蛇這種聯姻的外戚，家族勢力雄厚，也可獲得一席之位。
    下到家族內務，上至國家大事。
    龍族議會的成員有權旁聽。
    完成十四種古法馭龍的“授勳龍騎士”擁有軍事權力，協助王國的內外戰爭。
    舉個栗子：
    布萊伍德家族和布雷肯家族世代仇敵，兩家為了界碑挪動，牛吃了對方領地內的牧草起紛爭。
    龍族議會成員，沒有權力幹涉。
    一旦兩家打起來，作為封君的奔流城的徒利家族管不住，王室派人調解無用。
    那麽，授勳龍騎士有權開啟投票。
    出動一名乃至多名授勳龍騎士，前往河間地平叛。
    怎麽平叛別問。
    反正是平了！
    “不！！”
    韋賽裏斯聞言大驚，怒斥道：“你這是把家族拉回古瓦雷利亞的老路，讓馭龍者和龍變成戰爭機器。”
    尤其是龍族議會的投票機製。
    國王隻有一個，馭龍者卻可以很多。
    萬一馭龍者故意煽動底下貴族叛亂，一來二去國王的權力便會被架空。
    伊蒙一臉誠懇，說道：“您可以製定，國王有一票否決權。”
    韋賽裏斯一時語塞。
    轉瞬間，使勁晃頭：“那也不行，治國是用仁慈和榮譽，而非巨龍的龍焰。”
    他是最抵觸將龍“武器化”的人。
    一心認為，古瓦雷利亞的覆滅，都賴於四十龍王家族大肆擴張，犯下太多罪惡。
    侄子提議的龍族議會，分明是借鑒古瓦雷利亞的議會製度。
    不過權力更小，成員更純粹。
    隻參與軍事，隻有坦格利安的馭龍者。
    “大伯，王國必須有一把尖刀，維護不可動搖的權威。”
    伊蒙認真道。
    韋賽裏斯不聽，隻是一味搖頭。
    就算有“國王一票否決權”，他還是打心裏抵觸手握“尖刀”的忐忑。
    刀是利器，用不好便會傷人傷己。
    他覺得現在很好。
    自己是國王，出問題找禦前大臣們商量，把王國治理的蒸蒸日上。
    而且，征服者伊耿和祖父傑赫裏斯，都未曾組建過所謂的龍族議會。
    他是遵循祖父的遺誌治國。
    祖宗之法不可變！
    伊蒙見狀，不再浪費口舌。
    坦格利安的內部矛盾，已經有了藏不住的苗頭。
    但你沒法叫醒一個裝睡的人。
    梅葛弑親侄子、血龍狂舞、黑火叛亂……
    一樁樁一件件，都是家族成員為了爭權奪利。
    有人仗著出生早的優勢，一屁股坐在鐵椅子上頤指氣使。
    晚出生的家族成員，都要終生服務他。
    征服者伊耿和人瑞王傑赫裏斯這樣的國王還好。
    要是攤上某個庸王或瘋王，那可遭老罪了。
    大伯韋賽裏斯性格別扭。
    明明對親情格外重視，卻對子女一味縱容，並將弟弟戴蒙和堂姐雷妮絲不斷往外推。
    裝糊塗習慣了。
    最後裝把自己成真糊塗。
    血龍狂舞的黑鍋，他至少背一半。
    “父親，峽海戰爭驗證了王室對外戰爭的乏力，龍族議會能將年輕的馭龍者吸納進來。”
    雷妮拉掙脫開伊蒙的手，騰的一下起身。
    “你也是這樣想的？”
    韋賽裏斯驚詫道。
    雷妮拉正色道：“海蛇和戴蒙進入龍族會議，也能安分守己一點。”
    “他們隻會把會議變成軍營。”
    韋賽裏斯不屑一顧。
    伊蒙攔不住，眼見父女倆爭吵。
    “如果不設立龍族會議，您打算用什麽方式拉攏海蛇和戴蒙的同時，保證王室的體麵？”
    雷妮拉質詢。
    “我自有辦法，不用你操心。”
    韋賽裏斯沒好氣道。
    就在這時，
    大學士梅羅斯說道：“公主殿下，王國已有禦前會議，龍族會議本末倒置。”
    言外之意，我們能商量國家大事。
    “三女國海盜叛亂，是你去平息的？”
    雷妮拉回懟。
    “那也是禦前會議的結果。”
    奧托從旁幫襯。
    “海蛇和戴蒙可沒聽禦前會議的結論，他們是私自開戰。”
    雷妮拉繼續懟。
    “正因兩人不安分，更不該讓他們接觸到權力的土壤。”
    萊昂諾悶聲道。
    “施以恩典，卻沒有懲罰，七國貴族豈不是有樣學樣？”
    雷妮拉直接輸出拉滿。
    泰蘭張了張口，有心插一句。
    雷妮拉回眸一瞪，金毛獅子秒變金毛。
    伊蒙拍了拍泰蘭的肩膀，遞過一個同情的眼神。
    何苦呢。
    泰蘭耷拉下腦袋，默默鼓搗石球。
    “雷妮拉，家族沒有過這樣的先例。”
    韋賽裏斯好言相勸。
    “那是因為家族以前沒有這麽多人和龍。”
    雷妮拉道出真相。
    韋賽裏斯深深歎了口氣，無奈扶額。
    生的女兒怎麽這麽軸。
    跟亡妻艾瑪一個模子裏刻出來似的。
    “容我好好想想，好嗎？”
    韋賽裏斯頭疼道。
    雷妮拉揚起天鵝頸，驕傲道：“就算沒有龍族議會，我也有辦法讓伊耿他們乖乖聽話。”
    “隻因為我是姐姐，才想讓他們有更開闊的視野。”
    說罷，一把拉住發呆的伊蒙，頭也不回的揚長而去。
    砰！
    大門重重關閉，響聲震的泰蘭一個激靈。
    “陛下？”
    他擠出一抹笑，小心翼翼詢問。
    “散會吧。”
    韋賽裏斯有氣無力的擺擺手。
    他發愁，女兒長大了。
    孩子長大有主見，就會和父母意見不合。
    不過無妨，前幾年他便習慣遭受女兒的冷眼。
    這次不同。
    他竟然欣慰居多，感覺女兒膽子挺大，比自己更用於表達。
    另外，雷妮拉的一句話深深觸動他。
    他和阿莉森的四個孩子，正在茁壯成長。
    轉眼，便會變成棒小夥和大姑娘。
    他否掉龍族會議，很大原因是害怕不受掌控。
    所謂的國王一票否決權，麵對海蛇和戴蒙這兩個好戰分子，很難發揮實質作用。
    可別忘了。
    他還有四個孩子。
    算上雷妮拉和侄子，以及就要嫁給侄子的蘭娜爾。
    王室保底有三位馭龍者和四位龍裔。
    堂姐雷妮絲一心養老，向來不參與政事。
    海蛇和戴蒙加起來，充其量搬出兩位馭龍者。
    優勢在我！
    一念至此，韋賽裏斯隻覺得豁然開朗，胸口鬱氣消弭一空。
    龍族議會，可以成立。
    權當一個家族性質的聚會，互相談心，彼此增進感情。
    遇到戰事。
    大不了一票否決。
    韋賽裏斯站起身，和熙一笑：“去看看戴倫，小家夥快一歲半了。”
    論起生孩子，他固然比不上祖父傑赫裏斯，但也不差曾祖父伊尼斯一世。
    五個孩子，稱得上“播種小能手”了。
    ……
    接下來數日，一切風平浪靜。
    在雷妮拉和蘭娜爾之間，伊蒙多數時候宿在前者的公主寢宮。
    在誰的地盤，就住在誰房裏。
    三個人不說破的默契。
    比如現在，大中午的。
    伊蒙側躺在軟榻上，看著雷妮拉睡裙赤足，在裏斯紅毯上一圈圈踱步。
    一雙小腳白皙如玉，皮膚底下透著青筋，顆顆腳趾珠圓玉潤。
    看上去很是養眼。
    他很佩服禦前會議上的雷妮拉，懟的禦前大臣一口一個不吱聲。
    如此仗義執言，伊蒙感激涕零。
    赴湯蹈火啊！公主殿下！
    雷妮拉沒看他，不施粉黛的精致麵孔凝重，柳眉微微蹙起。
    一邊兜圈，一邊嘀嘀咕咕。
    說的都是父親韋賽裏斯心懷不軌，打著什麽歪主意。
    還叫伊蒙小心，不要被挖坑。
    父親當初再婚時，便晃點了她一手。
    表麵是相看年僅12歲的蘭娜爾，私下和好閨蜜阿莉森暗通款曲。
    要不然，她是不會答應父親再婚的。
    “別轉了，你不暈我都暈了。”
    伊蒙好笑道。
    “我沒跟你開玩笑。”
    雷妮拉站住腳，蹭蹭蹭溜到床邊，一本正經地道：“我父親不會那麽輕易信任海蛇和戴蒙，他們暗中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你長腦子了？”
    伊蒙誇張道。
    雷妮拉抱胸，得意道：“更糟，我不好騙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