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拉克休破開了湖麵，渾身鮮血蒸發湖水，拖著重傷之軀爬上岸邊。
    “科拉克休！”
    戴蒙愣神了片刻，瘋了一樣撲過去。
    “嘎……”
    科拉克休一上岸便倒下，找了塊空地蜷縮起來，連嘶吼的力氣都沒有。
    它傷的太重了。
    一側翅膀險些被連根撕裂，腹部被撕破，隱隱露出內部髒腑。
    其餘傷害各不相同。
    深可堅固的抓傷，被咬到骨裂的咬傷，後頸處大麵積漆黑燒傷。
    難以想象要有多麽驚人的毅力，才能從冰冷的湖水中爬出。
    “科拉克休……”
    戴蒙走到一半，不敢觸碰猩紅巨龍的身軀。
    此時的科拉克休豎瞳暗淡，強撐著才沒閉合，血肉模糊的胸膛劇烈起伏。
    儼然進入了生命的倒計時。
    任何外在因素，都可能提前死亡的到來。
    戴蒙就這樣遠遠看著，神情呆愣又無措，眼裏藏著一絲揮之不去的悲傷。
    他最好的伴侶就要離開而去。
    夜空中，龍群咆哮連連。
    沃米索爾越戰越勇，雙爪和瓦格哈爾的雙爪互相鎖緊，於半空旋轉著互相噴吐火焰。
    乍一看，宛若一道火輪。
    兩條成年巨龍互不相讓，在旋轉中同時失去飛翔能力，齊齊墜向岩漿尚未幹涸的大地。
    轟——
    瓦格哈爾更加笨重，龐大身軀摔落在地，岩漿表層氧化的灰殼碎裂，赤紅岩漿四濺冒出濃煙。
    “吼——”
    沃米索爾當機立斷，落地前一刻掙脫束縛，乘著濃煙重返高空。
    龍群四散分開，繞著孤山等待瓦格哈爾爬起再戰。
    一條曆經歲月沉澱的老龍，懂得在作戰中明哲保身，不會輕易落敗。
    “嘶……嘎……”
    望到龍群的爭鬥，科拉克休豎瞳裏重燃一絲光亮，那是對生存的渴求。
    不知道哪來的力氣，它撐著重傷的身軀爬起，幾次嚐試起飛皆以失敗告終。
    但它沒有放棄，耷拉著折斷的左側翅膀，利用右側翅膀和一雙小巧後肢爬行。
    飛在天空時，細長如蛇的身軀為它提供高度的靈活性。
    哪怕墜入湖水，這副身軀也能盡可能減少阻力，讓它從冰冷的湖水中爬出。
    可落到地上後，小巧的後肢成為極大短板。
    它在地麵爬行，更像一隻斷了翅膀的火蚯蚓，留下蜿蜒的爬行痕跡。
    戴蒙心中複雜，看著科拉克休不顧生死的爬向孤山。
    被撕裂的腹部磨蹭地麵，任何一塊細小的碎石淩遲的刀子，剮掉外翻的血肉。
    他不知道科拉克休迸發出的求生希望是什麽。
    但他清楚，科拉克休什麽都不做肯定會死。
    一條巨龍很少有受傷的時候，大多數情況憑借強大的恢複力，都能自我愈合。
    像這種致命傷，隕落的概率極高。
    兩點原因。
    一是巨龍的傷口不易縫合，沒有針能戳破堅韌的龍皮。
    二是傷口感染的風險太大，使得巨龍無法自我恢複。
    曾經的“黑死神”貝勒裏恩去過一次煙海，回來後腹部多出一道九尺長，深可堅固的鋸齒形傷口。
    這道傷口無人能修補，隻能任由貝勒裏恩自愈。
    天不遂人願。
    傷口不僅沒能自我愈合，反倒迅速發炎感染，最後腐爛發臭。
    學城的學士推斷，這也是影響貝勒裏恩晚年壽命的一大因素。
    科拉克休比貝勒裏恩傷的嚴重的多，自愈的可能微乎其微。
    “嘶……嘎……”
    科拉克休爬到了孤山山腳下，趟過半幹涸的岩漿灰，進入新開辟的峽穀中。
    趁著四下無龍。
    它的豎瞳鎖定一個距離地麵最近，散發出炙熱溫度的地下洞穴。
    鼻翼微微翕動，嗅到了刺鼻的硫磺味。
    科拉克休喉嚨滾動發出輕微鳴叫，回首眷戀的凝望駕馭者所在的位置，毅然決然鑽入洞穴之中。
    ……
    孤山的上空。
    兩條巨龍的搏鬥進入白熱化，龍焰比初入夜時還要明亮，在天空形成大片火雲。
    “嘶吼——”
    瓦格哈爾張開血盆大口，咬住沃米索爾的肩胛骨，撕扯它的棕色翅膀。
    沃米索爾的豎瞳亮如銅箔，渾身血脈噴張毫無痛覺，反口扼住瓦格哈爾的咽喉。
    老龍的脖子十分粗壯，墨綠鱗片堅固如磐石。
    沃米索爾不斷用力，先是嚐到鱗片破碎的血腥味，後用龍牙深深嵌入血肉。
    “嘶吼——”
    瓦格哈爾痛苦萬分，扇動雙翼試圖掙紮，龐大如山的身軀於半空搖晃。
    沃米索爾緊咬牙關，棕色雙翼有序拍打，讓自己保持平衡。
    很快，墨綠鱗片的老龍失去平衡。
    沃米索爾拚著肩胛骨碎裂，扼死老龍的脖子來回搖晃，甚至在半空拖拽滑翔一段距離。
    滾燙的龍血漫天灑下。
    “吼——”
    瓦格哈爾棋差一招，雙翼雙爪胡亂攻擊，做著最後的反撲。
    轟——
    沃米索爾低空滑翔，半途鬆開龍吻，將其狠狠拋飛撞到堅硬的山體上。
    瓦格哈爾被撞的五葷六素，脖子上的傷口焦黑發臭，差點掐斷喉骨。
    再次將對手擊敗，沃米索爾滿身疲憊，費力的飛上孤山頂端。
    “嘶嘎！”
    “嘶嘎……”
    銀翼、灰影、梅利亞斯等巨龍一擁而上，圍繞山頂嘶吼連連。
    “嘶嘎——”
    沃米索爾豎瞳一凝，雙翼上的前肢小爪扣緊山石，伏低身軀衝著最有威脅的梅利亞斯咆哮。
    它的身軀遍布大大小小的傷口。
    上顎帶著疤痕的猙獰龍吻大張，滿口獠牙滲出鮮血，混著龍涎滴答滴答落地。
    凶狠又瘋狂，威嚴又狂縱。
    接連對戰科拉克休和瓦格哈爾，將它的體力消耗的所剩無幾。
    但麵對挑戰者，仍舊敢於應戰。
    “嘶嘎！”
    梅利亞斯豎瞳一閃，立刻飛的遠遠的，不願招惹這條瘋龍。
    沃米索爾喘氣粗重，渾身肌肉虯紮鼓起，又將目光掃視其餘巨龍。
    銀翼和灰影本就是一座山上的龍，一前一後盤旋在天空，嘶鳴著為其慶祝。
    海煙年輕力壯，卻也是最怕沃米索爾的龍。
    被銅亮豎瞳一掃，迅速步上梅利亞斯的後塵，飛到天空遠離。
    如此一來，龍群的盤旋軌跡悄然發生改變。
    “嘶嘎——”
    沃米索爾昂天長嘯，孤身立於山頂宣誓主權。
    銀翼和灰影飛在內圈，距離沃米索爾最近，彷佛拱衛君王的護衛。
    梅利亞斯和海煙飛在外圈，距離山頂更高也更遠。
    對沃米索爾又懼又畏，默認它的更高地位。
    “嘶吼——”
    瓦格哈爾重新爬起，對著山頂不甘咆哮，整條龍像是快炸了的炮仗。
    但它沒有再騰空邀戰，而是重重趴在地上喘息。
    服食過一枚血源果的它壯大了生命本源，使得衰老的身軀恢複強健，比以往更有精氣神。
    但是對上更顯年輕，體型伯仲間，且更有龍鬥經驗的沃米索爾。
    開國巨龍的光環還是暗淡了幾分。
    除非拚著兩敗俱傷，或者有駕馭者參與，不然結果不會改變。
    “嘶嘎——”
    沃米索爾又是一聲咆哮，音量蓋過不甘心的老龍，淡定的盤旋在山頂。
    龍群收到信號，不由自主地散去。
    紛紛落入孤山的峽穀之中，尋找適合築巢的冒煙山洞。
    隻有銀翼飛落到它身邊，用龍首頂蹭它的下顎。
    彷佛國王和王後。
    “龍王！”
    韋賽裏斯等人凝望這一幕，心裏不約而同的冒出一個想法。
    龍群中誕生了一位號令群龍的至尊龍王。
    礙於家族史冊都被焚毀，他們對古瓦雷利亞時期的記憶少之又少。
    不清楚十四火峰中，是否有類似的至尊龍王。
    畢竟巨龍本就具有多樣性。
    擁有伴侶的沃米索爾，是公認的特殊存在。
    瓦格哈爾和科拉克休也夠強大和特殊，但顯然沒能堅持到最後。
    ……
    孤山，龍巢內。
    伊蒙聽到外界的巨龍咆哮聲，心中沒有太多意外。
    沃米索爾是典型的攻高血厚的狂戰士。
    一人一龍的深厚聯係中，他能感知到對方體力正在持續恢複，還能再打一圈海煙這種四代的年輕巨龍。
    “說吧，你到我的領地的目的？”
    伊蒙冷著臉，手中空寂女士指著一道嬌小身影。
    “我是來提醒你。”
    一隻綠皮鬆鼠人緊緊靠在青銅神木的樹幹上，緊張的盯著瓦雷利亞鋼長劍。
    鬆鼠人是巨人對森林之子的稱呼。
    因為它們長的就像一隻隻活蹦亂跳的森林鬆鼠。
    正如伊蒙眼前的這隻。
    她是一個幼態的女性森林之子，有著大大的耳朵，樹葉鬥篷覆蓋著如雌鹿般斑點密布的淡棕色皮膚。
    她的眼睛十分罕見，是金色和綠色交融，宛若貓眼般狹長。
    一頭蓬鬆的栗色卷發，點綴紅、金兩個的花瓣。
    不過仔細看，那其實是頭發的多種顏色。
    分明還沒一米四，看上去就是個小女孩兒。
    但她有著成年女人的聲音，甜美而清脆，給人極強的反差感。
    而且說的是通用語。
    唯獨還不太熟練，帶著區別於維斯特洛乃至厄斯索斯大陸的蹩腳口音。
    這讓伊蒙想起蘭娜爾的嗓音，一樣的溫婉動聽。
    “打個岔，你今年多大？”
    伊蒙充滿好奇心，強調道：“按照我們人類的年齡算。”
    “16歲。”
    葉子警惕著劍刃，身體貼著青銅神木慢慢後仰。
    “隻比我大一歲？”
    伊蒙眼底閃過一抹錯愕。
    好年輕的森林之子。
    見其手無寸鐵，詳細詢問她的來曆。
    這隻女性森林之子名叫葉子，出身在長城以北的塞外。
    葉子是一個很普通的名字，就是指大樹上的葉子。
    她有幾個姐姐，年齡都比她大，而且大的跨度不一。
    都是用各種樹木或花草起名字。
    這種習俗不僅是森林之子喜歡自然，更因為塞外常年寒冬，很難見到這些綠色的事物。
    與其它森林之子不同。
    葉子剛剛成年，得到族內長輩同意後，背起行囊進入長城，在維斯特洛展開遊曆。
    本來是打算悄悄的進村，打槍的不要。
    遊曆過一遍，便回到塞外。
    不成想中途出現意外。
    “就是你在孤山搗亂，還在我耳邊說話？”
    伊蒙臉色不善。
    看著明晃晃的劍鋒，葉子老實交代，就是她躲在暗處偷窺伊蒙。
    “你本可以遊曆後就走，為什麽要暴露？”
    伊蒙審問道。
    葉子瞪大金色和綠色相融的眼睛，脆生生道：“我是綠先知，能看到未來的景象。”
    綠先知即是森林之子中覺醒“綠之視野”的一批人。
    綠之視野擁有遙視和預知未來的能力。
    算是加強版的夢行天賦。
    “所以你蠱惑我殺掉戴蒙，為什麽？”
    伊蒙對此不解，劍尖抵在對方的脖頸上。
    葉子身體輕顫，害怕道：“我看到了，那個騎著血色巨龍的龍王，會死在一片湖泊上。”
    神眼湖之戰！
    伊蒙眼睛銳利起來，愈發認真：“你都看見了什麽，交代清楚？”
    “我在阻止你們家族的內鬥。”
    葉子語出驚人，挺起幹癟的小胸脯，一本正經地道：“我出生在魔龍的時代，不願看到魔龍們滅絕。”
    彷佛她是救世主。
    “巨龍會死光？”
    伊蒙故作不知，試圖套出更多信息。
    “是的。”
    葉子點了點頭，生怕他不信，補充道：“最後一條龍，會死在穀地的某個角落。”
    伊蒙默默沉思。
    血龍狂舞後期，僅存的幸存巨龍有四。
    貪食者被他提前幹掉，黎明還未孵化。
    銀翼明確記載飛到了河灣地的紅湖，後來不知所蹤。
    能躲到穀地的龍，隻有野龍偷羊賊。
    作為三代巨龍，偷羊賊比銀翼隕落的晚，符合實際情況。
    結論，這隻綠皮鬆鼠人真會預言。
    “為什麽讓我殺了戴蒙？”
    伊蒙眸光一閃，猜到某些荒誕的可能。
    就聽葉子說：“他騎著魔龍和另一條強大的魔龍同歸於盡，如果死在這片湖泊，那條強大的魔龍就不用死。”
    聞言，伊蒙嘴角上揚一抹弧度。
    果不其然，這隻綠皮鬆鼠人看到未來場景是零碎的，采取行動的主觀意識占比很大。
    想通過改變人物軌跡，進一步影響曆史的走向。
    戴蒙死了，就不會有神眼湖之戰。
    被迫同歸於盡的瓦格哈爾就能存活，保留坦格利安最強大的一條龍。
    好想法！
    看著葉子清澈的瞳孔，一看就是還沒過實習期的天真綠先知。
    有點東西，但不多。
    當啷！
    伊蒙收劍入鞘，放下對其的殺心。
    綠先知不是萬能的。
    預言能力不比夢行強多少，不確定性更高。
    他肯定，對方沒看到關於他的預知畫麵。
    不知道曆史早已發生改變。
    單純的認為，死掉一個原世界的黑黨主力，黑黨就會快速瓦解。
    坦格利安的內鬥結束，便能保留下大部分巨龍。
    這種有能力又能力不足的珍稀物種，親王殿下視為保護動物。
    試一試能不能騙到手打工。
    “最後一個問題。”
    伊蒙彎下腰，直視葉子的漂亮眼睛，問道：“是什麽把你吸引到孤山，還盯上了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