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到了。”
    伊蒙德顧不上身上刮傷，心中隻剩激動。
    可到了穀內，再次陷入困境。
    方才野龍偷羊賊鑽入的冒煙山洞，附近挨著好幾口大差不差的冒煙山洞。
    天色漸晚，看的不真切。
    伊蒙德望著這些冒煙山洞，一時摸不著頭腦。
    “哪一個是野龍偷羊賊的巢穴？”
    猶豫半響，如何也分辨不出。
    “算了，就選這個。”
    伊蒙德一咬牙，鑽入距離最近，掛滿枯藤蛛網的冒煙山洞。
    拚一把，或許就對了呢？
    話是如此說，進入山洞後心態又是另一番轉變。
    伊蒙德兩眼發直，雙腿不聽使喚的發軟順拐，緩慢的往山洞深處磨蹭。
    他在緊張恐懼。
    不止是對即將馴服一條龍，同時是麵對一條眾口鑠金的狡詐野龍的膽寒。
    眾所周知，野龍是最危險的一檔。
    它們不被馴服，充滿最原始的野性，燒死任何膽敢對它們有覬覦之心的人類。
    灰影歪頭：“嘶嘎？”
    “咕嚕~~”
    伊蒙德滿腦子胡思亂想，一度將野龍偷羊賊和野龍噬火者進行對比。
    同為野龍，想來一樣的可怕。
    “啊！！”
    伊蒙德突然大喊，雙手怒敲兩側大腿，強迫自己發起衝鋒。
    不能再想了！
    九十九步的困難已經邁過，豈能倒在最後一哆嗦。
    一切都是自己嚇自己。
    伴隨著宣泄恐懼的大吼，伊蒙德甩開膀子，狂奔到洞穴的最深處。
    昏暗、逼仄、悶熱……
    最後柳暗花明，視線拓展出一塊地下冒著紅光的新天地。
    伊蒙德及時刹車，險些栽下一路跑上的高台，跌入下方岩層開裂露出的岩漿裏。
    到了此處，洞穴景象一目了然。
    然而，沒有野龍偷羊賊的影子。
    “怎麽會？”
    伊蒙德目瞪口呆，不敢相信找錯了位置。
    不等他沉浸在失望情緒中，下方幹涸的岩漿表層出現異響。
    哢、哢嚓……
    伊蒙德耳廓微動，尋聲跪了下來，俯瞰高台的正下方。
    灰撲撲的岩漿表層加快速度開裂，露出一抹抹猩紅之色。
    伊蒙德大吃一驚，下意識屏住呼吸。
    他以為那是岩漿噴發從征兆，高溫撲麵而來，詭異的壓迫感令他大腦一片空白。
    嗡——
    就在這時，岩漿表層拱起一個巨大凸起，刹那間露出一顆冷漠的猩紅豎瞳。
    “啊！”
    伊蒙德嚇了一大跳，連滾帶爬就要後撤。
    他大膽，但不傻。
    再不跑就來不及了。
    “嘶……嘎……”
    剛跑入昏暗的甬道，背後傳來一道尖銳的巨龍嘶鳴，裹挾一股刺痛皮膚的熱浪襲來。
    伊蒙德眼前一黑，撲倒在了地上。
    轟——
    視線的最後一秒，便見一條通體猩紅鱗片，體長纖細如蛇的龐大巨龍滑過甬道，迅速無比的直奔洞口。
    外界，龍之穀。
    “嘶……嘎……”
    太陽還未落山，穀內飛出一條體長似蛇的猩紅巨龍，遮擋落日成為一輪殘陽。
    下一刻。
    “嘶嘎——”
    “嘶嘎……”
    龍之穀內，各種大大小小的巨龍咆哮響起，似乎遭到了挑釁發出警告。
    猩紅巨龍飛在山頂，一雙寬大的紅色肉翅抖了抖，於空中盤旋繞了一圈，似乎在分辨方向。
    待不久後，朝著長湖以東翱翔，隱沒在紅彤彤的火燒雲間。
    龍之穀，入口處。
    “科拉克休！？”
    伊蒙不自覺站起身，望著一閃即逝的猩紅巨龍。
    對方消失之前，身形短暫的暴露。
    他很確定，那就是重傷瀕死的科拉克休。
    匆匆一瞥，方才的科拉克休傷勢恢複，不過一側龍翼的肩胛骨位置有些鼓脹，雙翼的紅色翼膜殘留未愈合的一些窟窿。
    相較頸、尾粗壯的腹部留下一道犬牙交錯的傷疤，新長出的鱗片又厚又硬，蓋住附近原本的猩紅鱗片，顯得有些突兀、猙獰。
    令人驚喜，它果然活著。
    伊蒙展露笑容，對穀內躁動的巨龍咆哮充耳未聞。
    “長湖之戰”後，科拉克休神秘消失，被告知最後進入孤山。
    龍是懂得趨利避害的智慧生命。
    如血龍狂舞中，“鴉棲堡之戰”後重傷的陽炎，血龍狂舞之初遷徙出龍石島的貪食者。
    一個滿是灰燼廢墟擊退試圖屠龍的黑黨軍隊，恢複一些傷勢後尋找駕馭者。
    一個嗅到了危險，幹脆脫離漩渦中。
    科拉克休進入初開辟為火山的孤山，或許便是為了抓住一線生機。
    “科拉克休活著，家族的巨龍數量剛好20條。”
    伊蒙掐指一算，笑容燦爛。
    親王殿下心胸寬廣，不擔心科拉克休找到戴蒙，讓戴蒙再搞出什麽麻煩。
    他隻看到了一條實力強悍，天賦異稟的可怕巨龍。
    戴蒙已經40多歲了。
    老登再活還能活多久。
    等他一嘎，“血蟲”科拉克休便是無主巨龍，又能傳給家族的子孫。
    正所謂一龍傳三代，人走龍還在。
    一條龍可比一個坦格利安重要多了。
    ……
    冒煙山洞內。
    “嘶~~”
    伊蒙德倒吸一口熱氣，捂著腦袋爬起身。
    剛剛那好像是王叔戴蒙的巨龍，失蹤多年的“血蟲”科拉克休。
    伊蒙德有點發懵，搖搖晃晃往洞穴深處走。
    他沒分辨出方向，完全是跟著感覺走。
    很快，重新回到那處高台。
    “這裏是……那裏是？”
    伊蒙德甩了甩腦袋，好不容易回過神，視線被一堆黯淡發灰的不規則石頭吸引。
    石頭周圍是幹裂脫落的岩漿灰層，也就是科拉克休匍匐的地方。
    那堆石頭不多，也就零星十幾塊的樣子。
    每塊不超過拳頭大小，不規則的外殼混揉著黑色石頭。
    貌似是一些晶體類的礦石。
    “什麽東西？”
    伊蒙德不傻，意識到那可是難得可貴的好東西。
    但是，八成失去作用了。
    “先走吧，找偷羊賊要緊。”
    伊蒙德不在乎什麽好東西，也不在乎意外喚醒了休眠的科拉克休。
    眼裏隻有對馴服野龍偷羊賊的執著。
    他咬著牙走出冒煙洞穴。
    “嘶嘎！”
    一條金燦燦的年輕巨龍飛過頭頂，雄偉身軀十分耀眼，盤旋在山穀上空。
    是伊耿的陽炎，它好像被什麽驚擾了。
    伊蒙德趴在洞口，沒有貿然行動。
    細細簌簌……
    臨近的某個冒煙山洞，忽然傳出一些細碎響動。
    約莫幾個呼吸。
    冒煙山洞湧出一股刺鼻白眼，煙霧繚繞中探出一顆頭生雙角的碩大龍首。
    伊蒙德瞪大眼睛，捂住嘴巴不敢出聲。
    是它！
    野龍——偷羊賊。
    “嘎？”
    偷羊賊眨巴一雙綠豆眼似的豎瞳，伸出龍首左顧右盼，觀察著外界情況。
    不知為何，這些神態和動作出現在一條龍身上，會有一種說不出的猥瑣氣質。
    伊蒙德毫不在意，他隻覺得對方帥呆了。
    “嘎~~”
    偷羊賊仰首發現了陽炎，偷偷摸摸縮回山洞，不知道忙些什麽。
    再次探出頭時，龍吻叼著一張包裹似破舊羊皮，一搖一晃發出嘩啦嘩啦響聲。
    羊皮一角鬆懈，掉落一塊黃橙橙的金坨子。
    “嗯！？”
    伊蒙德彷佛見了鬼。
    啪嗒！
    羊皮完全散花，稀裏嘩啦的爆了一地裝備。
    橘紅色的銅礦、五顏六色的寶石、龍眼大小的珍珠……
    甚至，兩顆顏色不同的龍蛋。
    “啊這……”
    伊蒙德驚呆了。
    這條野龍，真是賊啊！
    呸！
    哪裏是賊，分明是大盜。
    “嘶嘎！！”
    偷羊賊大驚失色，一雙棕色翅膀的前指胡亂扒拉，聚成一推用鼻子將財寶重新拱進破舊的羊皮包袱。
    那副手忙腳亂的樣子，活像一個蠢賊。
    這個時候，也顧不上隱藏，龐大身軀完全暴露。
    讓迷戀它的伊蒙德大飽眼福。
    通體棕泥色的鱗片，外表覆蓋一層泥巴似的角質，離遠看好像雨打泥地後的坑坑窪窪。
    體型龐大，頭尾相連超過六十米。
    古怪的是，它的下顎、脖子、腹部等處，有著麻麻賴賴的大片白斑，彷佛得了什麽皮膚病。
    而在龍首的外觀上，頭頂隻有一對小巧尖銳的龍角，滿口漆黑尖銳的獠牙。
    乍一看，與科拉克休有點類似。
    不過這條龍最引人注目的地方，是它猶如惡魔爪子般的雙翼，和從脖子到脊背密布的尖銳荊棘。
    單論外形，它與目前所有已知的巨龍都不同。
    即醜陋猙獰，又散發出一種古老的野蠻氣息。
    仿佛不屬於這個華美巨龍的時代，一切都顯得格格不入。
    “好、好醜陋的龍。”
    伊蒙德看的入迷，卻全然沒有嫌棄。
    透過驚世駭俗的醜陋外形，看出一個孤單寂寞的靈魂。
    他要征服它。
    “嘶嘎！”
    陽炎也發現了竊取自己財寶的醜陋野龍，瞬間激起凶性，毫無畏懼地進攻。
    轟——
    一道金色浪潮般的龍焰席卷而出，擊中醜陋野龍的拱財寶的龍首，爆炸後冒出濃煙。
    也正是這一擊，大部分金屬類財寶融化成一坨。
    “嘶嘎！！”
    霎時間，整個龍之穀爆發出一道憤怒的嘶吼。
    濃煙剛散，偷羊賊衝了出來，惡狠狠的撲向半空中的陽炎。
    俺偷你的財寶，你可以打我侮辱我。
    但你不能毀了財寶！
    轟——
    兩條巨龍撞在一塊，展開激烈血腥的近身纏鬥。
    哢嚓！
    陽炎好戰成性，一口咬住醜陋野龍的脖子，尖銳龍吻死死閉合。
    偷羊賊好像失去痛覺，任由金色巨龍撕咬，對準對方的龍首居高臨下的噴出龍焰。
    轟——
    龍焰呈深棕色，形似一粒粒泥巴點四散，劈頭蓋臉的砸中陽炎。
    “嘶嘎！”
    陽炎一聲痛叫，下意識緊閉豎瞳，龍吻被迫鬆開。
    深棕色的龍焰擊中正臉，仿佛黏在金色鱗片上，滋拉拉冒出濃煙。
    陽炎用力甩動脖頸，泥巴點似的龍焰滿天飛落。
    吭哧！
    偷羊賊立馬反攻，血盆大口咬住金色巨龍的細長脖子。
    打龍先打臉。
    讓你長的好看，讓你不自量力，給你毀容怕不怕。
    陽炎激烈掙紮，雙爪胡亂撕扯醜陋巨龍的胸腹，嘩啦啦掉落一層泥巴似的角質碎片。
    而在角質層下的棕泥色鱗片泛起油光，還沒有真正破防。
    相反的。
    偷羊賊體型是陽炎的三倍，鎖住對方脖子用力甩動，已經形成必殺的碾壓局麵。
    讓你好看！
    讓你阻止我偷東西！
    中不中！中不中！……
    “哈哈哈，好厲害。”
    伊蒙德跑到兩條巨龍交戰的下方，竟然笑了出來。
    暗戳戳的邪惡想到。
    要是陽炎被殺死，而他馴服偷羊賊，伊耿會哭成什麽樣。
    “嘎！！”
    陽炎逐漸窒息，反抗力度減緩，眼看著就要死掉。
    “龍焰，灰影！”
    千鈞一發之際，淩厲的嗓音突然響起。
    “嘶嘎！”
    一道淺灰白色的龍影飛出漫天火燒雲，一頭紮下高空，釋放出一顆直徑超過三米的超大型龍焰火球。
    轟——
    偷羊賊還沒來得及躲避，便被龍焰火球正中龍首，爆發出大量漆黑濃煙。
    一擊之下，產生的衝擊力連成年巨龍都扛不住。
    偷羊賊被炸的頭暈目眩，額頭的鱗片碎裂滲血。
    “嘶嘎~~”
    陽炎豎瞳燃起光芒，趁機得以脫身。
    身軀調轉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張開翅膀擦著地麵滑翔，重新騰空後邊飛邊發出鳴叫。
    彷佛一隻受了委屈的嚶嚶怪。
    “飛起來，灰影！”
    伊蒙借著綠植遮掩，從山體一側走出。
    灰影拍打著翅膀，輕飄飄飛回漫天火燒雲，發出歡快的嘶鳴。
    它最喜歡欺軟怕硬。
    看到長大了的小野龍寶藍色豎瞳中的興奮，伊蒙也很無奈。
    沃米索爾在孤山龍巢，作為伴侶的銀翼亦然。
    隻有穀地gai溜子之稱的灰影無所事事，被他臨時抓了壯丁。
    看架勢，應該夠用。
    “嘶嘎！”
    偷羊賊衝出黑煙，仰頭搜尋偷襲之龍，結果拔刀四顧心茫然。
    灰影是一條不那麽強壯的龍，卻擁有最高超的隱匿技巧和威力最強的龍焰性質。
    無奈膽小怯懦的性格，把自己偽裝的弱小又無助。
    “嘶嘎——”
    孤山的山巔，突然傳出一道響如洪鍾的咆哮，透露出無與倫比的威嚴。
    “差不多了。”
    伊蒙拍拍胸脯，好像有點怕怕似的。
    “嘎！？”
    偷羊賊本不甘心，奈何回憶起了不好的記憶，灰頭土臉的逃竄出穀。
    溜了溜了。
    “別走！”
    伊蒙德大驚，直接衝了出去。
    伊蒙看到了。
    沒管！
    誰也不能阻攔一個坦格利安對巨龍的追求。
    亦如小時候，也沒人能追上偷渡龍石島，直奔龍山的小小老子。
    伊蒙回看一眼天空，兩指成圓放在嘴邊吹了聲口哨。
    火燒雲滾了滾，一抹淺灰白色的稍縱即逝。
    灰影離開的悄聲無息。
    伊蒙打起精神，掃視山體上的冒煙山洞，很快盯上其中一個。
    鬧劇結束，收拾爛攤子。
    踩著枯枝爛葉阻擋的小徑，輕鬆爬到高處，大搖大擺走進去。
    人啊！
    有時還是要注重細節。
    明明有路，非要另辟巧徑。
    ……
    冒煙山洞的深處。
    一口岩漿潭正常翻湧，不遠處是一座石頭平台。
    這裏是孵化龍蛋的溫室。
    哢、哢嚓……
    一枚黑漆漆的龍蛋突然抖動，發出細微的脆響，裂開一條條縫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