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8、壞劫(5K,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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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昌先在紙上寫了幾行字。
    他盯著那幾行字,皺著眉開始思索:
    “自己以應身的身份行走在‘礦區’之中,便需要做符合自己‘應身’身份的事情。
    尋找楊大爺、白秀娥他們,隻能在暗中進行。
    他們從來不曾下過礦區,更沒有在現代生活的經曆,他們很容易做出和各自應身不符的舉動,繼而引來一些不可測的事情。
    找尋他們要盡快。
    此時可以借助宋佳、錢克仁這些公職人員的力量。
    這些人的工作方向,可能側重於‘檢測靈異’之類的事務,而楊大爺他們持續做出與各自應身不符的行為,引來種種詛咒怪異,就可能會被宋佳這樣職責的人盯上。
    如今也不知道他們距離自己是遠是近都是乘同一部電梯下來的,希望他們和自己之間距離不遠…
    另外——”
    這時候,周昌似是忽然想到了甚麽。
    他在紙上寫了一個數字9,繼而在那個數字下依次寫上自己、楊瑞、白秀娥、白父、石蛋子、周三吉、肖家三個端公一共九個人的名字。
    “徘徊在鬼墳內外的那頭、具備使人遺忘事物能力的想魔‘無心鬼’,也乘著電梯下到了礦區內。
    它的殺人規律侵染了除我之外的其餘八個人,連秀娥與白家奶奶、她的七個小姐妹、白瑪…最終都被它的殺人規律影響了。
    崔哀是否受其影響,暫時還不確定。
    秀娥她們離開電梯之後,是否會繼續受‘無心鬼’的殺人規律影響那種‘遺忘症’的傳播速度很快,接下來可以留意與此相關的新聞、網上爆料等等內容,借助‘無心鬼’對人的影響,也好找尋秀娥她們的下落。
    而且,下涉陰礦的無心鬼好似在一瞬間獲得了某種增幅一樣。
    在它的殺人規律影響之下,除了白秀娥之外的七個人,在轉瞬之間就遺忘了我以及身邊人,哪怕是秀娥最終堅持了片刻時間後,也終於抵受不住這種‘遺忘症’的侵襲。
    那麽,緣何他們都會受‘無心鬼’如此重的影響,而我自己卻能與無心鬼相安無事”
    周昌目光看向自己手腕上的紅繩。
    ‘瘟喪神的遺物’那塊運動手表在一息間滴落出一灘灘鮮血,那些鮮血就浸潤了周昌手腕上的這根紅繩。
    在此之後,運動手表也在周昌無知無覺間消失不見了。
    後來,周昌曾以心頭血不斷為‘瘟喪神’的神位描摹神名。
    他記得,當時一縷細線從那遍布‘無心鬼’掌印的神位上遷延出來,纏繞在了自己的中指上。
    順著那根細線,周昌甚至聽到了一個嬰兒牙牙學語,啼哭著呼喊‘爸爸’的聲音。
    不論是瘟喪神遺物滴落的鮮血,浸潤腕上紅繩,還是後來纏自己中指上的那根細線…它們彼此之間,應該是存在密切關聯的。
    “很可能‘瘟喪神’的力量,在當時雖不足以完全庇護九個人,但它在最終仍舊保護住了我那根曾經纏在我中指上的細線,如今也消失不見。
    腕上紅繩更是一時沉寂。
    該如何去尋‘瘟喪神’的影蹤‘瘟喪神’與‘無心鬼’天然對立。
    無心鬼一直試圖侵奪‘瘟喪神’的力量——那些塗滿瘟喪神位的頑童手印就來自於無心鬼。
    若是找到‘瘟喪神’,也就很可能找到了‘無心鬼’的線索,也就可以順藤摸瓜,找到秀娥他們的下落!”一念至此,周昌精神一振。
    他所學‘端公法’之中,有一道‘剪刀尋煞科門’。
    先前還用這道科門找尋過同命人的下落,如今或許可以用這科門,來尋找瘟喪神或者無心鬼的下落!
    周昌心頭有了定計。
    他暫且壓住當場運用剪刀尋煞科門的想法,轉而思慮起另一個問題:“如何挖礦”
    費盡千辛萬苦,終於抵達一處陰礦礦區,不設法挖些‘礦物’,那就實在是枉費了這一番艱辛。
    雖然肖真明等人稱礦區裏到處都是寶,但就算都是寶物,其價值高低亦終有區別。
    挖礦,是接下來的第二件大事。
    除此之外,崔哀的下落、李奇肉身及至李奇神魂的下落這些事情,尚不在周昌考慮範圍之內。
    它們不來招惹周昌,周昌也不會費心去尋找它們。
    “阿大,如何在陰礦區裏尋找有價值的礦物什麽樣的礦物,才是真正別具價值的礦物“周昌直接開口向《大品心丹經》問道。
    他現下對此經的稱呼,已經簡化成‘阿大’兩個字了。
    周昌心念刹那閃過。
    ‘阿大’的文字扭扭捏捏地從周昌左眼角滑出,慢慢在他的左眼視野裏鋪陳開:
    “陰礦礦區之中,任何事物隻要帶回現世,便皆有價值。
    但其價值分上下高低,其中頗有價值之類,當屬諸般現世未有之神靈傳承,及至與鬼神相涉,可以直接運用的種種器具。
    瘟喪神的遺物勉強屬於與鬼神相涉的器具,但其所附域外神的力量太過孱弱,不能算是最具價值的那一類。
    鬼神傳承、神靈器具之下,則為諸般‘術法’、鬼藥。
    陰礦礦區之中,不知因何緣故,術法品類保存之完備,非現世可比。
    此中之術,此中之人多不能修煉成功。
    然而現世人一接觸到此般術法,幾乎瞬息之間即能了知其價值。
    礦區之內,常有鬼神侵染之區域。
    內中所藏各種藥物,帶入現世之中,俱有妙用…
    鬼神傳承、器具、藥物、術法都可以算是陰礦中較有價值的礦物,因為其頗具價值,找尋起來,也委實不容易,須要找尋礦區之中的‘火種’。
    以此火種續明,可以映照諸般寶物的線索。”
    “火種”周昌揚了揚眉毛,“什麽火種”
    “火種來源未知,外顯形態也不獨以火焰的形式出現,但即便並非是以火焰的形態出現,亦具備火焰焚燒物體的特性。
    生靈身上有三把火,三把火滅,則生靈殞命。
    而傳說陰礦諸多地域之中,亦有三道火種遺藏。
    ‘壞劫起,火源現’。
    陰礦之中的火種一旦撲滅,將會有‘壞劫榜上鬼神複蘇,引導這片陰礦地域淪陷,生靈走入末法。
    所以陰礦地區火種出現的區域,往往有許多鬼神集聚,試圖撲滅火種。”《大品心丹經》如是解釋道。
    “壞劫榜…火種…”
    又有幾個新詞匯進入了周昌的視野。
    他想起崔哀令自己看到的‘殃榜’,彼時其還稱其子‘無心鬼’位列三榜之中可見除卻殃榜之外,還有另外兩榜:
    “這所謂壞劫榜,與殃榜一般,同為三榜之一”
    “是。”
    “壞劫榜上鬼神,比殃榜之上的鬼神更加恐怖”
    “然也。”
    “那還剩下一榜,名作甚麽”
    “不可說。”
    “是你不知道,還是知道但不能說”
    “不能說。”
    “這第三榜比壞劫榜更恐怖”
    “壞劫榜上,網羅世道群生之中,踏足殺劫末世而能長存的鬼神、人物、器具。
    總有五百名次,乃稱‘殺力第一大榜’。
    殃榜之上,收錄搜殺生靈、凶怖詭邪之類。
    總有一百名次。
    不可說之榜上,包羅天地之機,自壞劫之中脫穎而出,永駐不死,如金性永恒者,可以位列此榜之中。”“阿大’如是回應道。
    周昌隨後又向‘阿大’詢問了壞劫榜上都有誰但‘阿大’稱榜上名次,隻有上榜之類才能互相知悉感知。
    唯有火種熄滅,壞劫臨世之時,身處壞劫之中的諸類,才能短暫看到壞劫榜上人物。
    而那些看到壞劫榜上名次的活人,在壞劫過後,往往都已殞命了。
    存活下來的,本身就是壞劫榜上的存在,更不可能將榜上名次透漏出來,給自己招來禍所以阿大亦不知壞劫榜上名次。
    而今,隻有周昌看到過殃榜上的那些鬼神。
    “那如何尋找‘火種’”
    火種熄滅能引來一個礦區地域的壞劫降臨,持有火種續明,可以照見礦區之內的寶物痕跡線索,此物顯然十分重要,或許還有其他阿大亦不知的效用。
    “不知。”
    ‘阿大’的回應,叫周昌又是一陣沉默。
    它隨後又補充了幾句:“無人知曉如何找尋火種,隻能憑‘機緣巧合’,或者常常身涉鬼神聚集的絕域之中,這些地方,‘火種’存在的可能性極大。”
    周昌點了點頭。
    果然還是不入虎穴,不得虎子。
    想要火種,就得經常身履鬼蜮,就得拿命去拚了。
    得到火種固然能借此搜尋一個礦區之中最為珍貴的那些傳承、寶物,但是為此付出的代價也必然極大,相反,偶爾碰碰運氣,憑著自己在現代生活的經驗去‘挖礦’,或許收益較低,但勝在安全。
    其實周昌也有這方麵的‘家學淵源’。
    從他爺爺借家鄉的‘慶壇’為他測吉凶,請來陰生母份上的紅繩這件事,就可見一斑了。
    問過阿大這些要緊問題以後,周昌坐在桌前,發了一會兒愣。
    他隨後又打開手機,找到了‘何炬’手機上的火車購票平台。
    周昌抿著嘴,在目的地那一欄裏輸入了‘陽平’兩個字,點擊查詢。
    從眼下周昌所處的‘白河市’,至於爺爺所在‘陽平’,竟有直達的列車!
    屏幕上跳出來的內容,讓周昌的心都跟著跳了起來!
    自白河至陽平,有兩千餘公裏。
    今下的陰礦礦區裏的時間,與周昌脫離這個世界,也僅僅過去了十幾日!
    有那麽一瞬間,周昌甚至想轉頭離開出租房,發動門外的車子,直接往自己的家鄉開去。
    但他隻是這樣想了想,隨後就壓住了這樣的衝動。
    如今自己在那個世界,同樣也不是無牽無掛了。
    周三吉爺爺也在這處陰礦裏,秀娥、楊大爺他們亦然。
    不先找到他們的下落,確認他們的安全,周昌做不出拋下他們獨自去尋找自己家鄉爺爺的事情。
    並且,自己如今是‘何炬’。
    ‘何炬’無緣無故跑到兩千多公裏外的‘陽平,根本就是超出常理的行為。
    這種行為,必然為自身引來一係列的不祥之事。
    甚至會為家鄉的爺爺帶去災禍。
    同時,此處陰礦礦區的範圍,是否能囊括到兩千多公裏外的地域,也未可知。
    如自己一般的‘礦工’,貿然脫離礦區,或許也會引起某種異變。
    周昌仍然記得,爺爺在陰間的時候,和自己說:“這裏的天塌了,別回來…”
    天塌了,究竟是甚麽意思莫非是徹底陷入壞劫之中了每每想起爺爺留下的這幾句話,周昌都覺得揪心。
    周昌深吸了一口氣,在電腦桌前平靜了片刻。
    夜漸漸深了。
    窗外吹進來的晚風,竟顯得有些涼。
    先前彌漫在屋子裏的那陣若有若無的腐臭,而今業已被吹襲一空。
    周昌便起身去關了窗戶。
    窗外隻有對角處街道上的那盞路燈還亮著,發著昏黃的光。
    其餘各處住戶皆熄了燈火。
    連對門二層樓上,那夥搓麻將的房東也各自散去。
    拉下窗簾,周昌在客廳各處找了找,卻沒有找到一把剪刀‘剪刀尋煞科門’,必得用到剪刀,此物本身就帶有一縷煞氣。
    除此之外,其餘刀兵卻不堪用。
    既然在客廳沒有找到剪刀,周昌又轉去了廚房。
    有時候主人家也可能用剪刀來處理一些食材、食品包裝之類的東西,廚房也是一個可能放置剪刀的地方。
    但是,周昌進了廚房之後發現此處鍋碗瓢盆齊備,卻唯獨不見各類刀具的蹤影。
    剪刀更是找不到一把。
    要是不經常做飯的人,家裏或許也不常見刀具。
    然而,這間廚房的燃氣灶邊角處還殘留油汙,櫥櫃裏剩下了半桶菜籽油,地上堆著些表層葉片微微幹枯、但內裏並未黴爛的蔬菜…這種種跡象,無不說明主人家應該是經常開火做飯的。
    ‘何炬’家裏經常開火做飯,為什麽會沒有刀具剩下周昌皺緊眉頭,他腦海裏推測到一個可能,眼皮狠狠地跳了跳。
    他在廚房裏搜尋了一圈,便開始在屋裏到處翻箱倒櫃起來。
    本就滿地堆著女性衣物的房間,被周昌翻得更亂。
    周昌將兩間屋子翻了一遍,也沒有找到自己‘猜測中會出現’的那些東西。
    這時候,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關了窗戶的緣故,屋子裏又開始隱隱散發腐臭味了可周昌確信自己已經翻遍兩間屋子各處角落,他沒有找到任何腐爛的動物、‘動物肢體’!
    那這股腐臭味究竟從何而來!
    他擰著眉心,嗅著這股聞之欲嘔的腐臭味,追尋著,慢慢地走到了臥室床頭。
    臥室床頭靠背上方的那片牆上,遺留著拳頭大的一團黑黴斑。
    那隱隱約約的腐臭味,就來自於這塊黴斑。
    一塊黴斑而已,怎麽會產生縈繞滿屋的腐臭味這不合常理,除非這塊黴斑產生了某種詭變。
    這塊黴斑又從何而來周昌拿了一張紙,裁成刀刃的形狀。
    縷縷念絲從他掌心裏遊曳而出,包裹著那張紙。
    他的心念加持著被纏繞成刀刃形狀的那張紙,那黑漆漆的念絲刀刃,霎時變得‘鋒利’。
    爾後,他以這柄‘念刀’一片片刮去了牆上的那片黴斑。
    沒有任何異常發生。
    黴斑被刮除以後,房間裏頓時不再縈繞有腐臭之氣。
    那些被刮下來的黴斑牆皮,同樣也沒有再散發出腐臭氣味。
    周昌將刮下來的牆皮暫時收集起來,預備明天買一把剪刀,也尋一尋這些牆皮裏有無煞氣殘留,根源何處他的念絲,同樣可以借助實物編織成剪刀的模樣,甚至能比剪刀更鋒利。
    但這樣念化的剪刀,亦不能用來尋煞。
    如周昌一般初入門的端公,對待各種科門儀軌,還是須器具齊備才好。
    那些強人高手,甚至可以不借助各種儀軌來作法,但周昌還達不到那種層次。
    一番折騰之後,時間已到了淩晨二三點。
    天最黑的時候。
    窗簾外偶爾會有路燈燈影晃動。
    周昌熄了燈躺在床上,燈影偶爾搖晃出滿屋繚亂的影子。
    那些影子裏,有灰燼撲簌簌抖落,逐漸填滿周昌的‘足少陽經’。
    在彼處現世連番躲過諸多詭類的侵襲之後,周昌腳下陰影中積攢的‘鬼神骨灰’已然極其可觀。
    他如今以這些劫灰填滿了體內第一道陽脈足少陽經,將其中陽性完全磨滅。
    磨滅第一道經脈中的陽性之後,劫灰仍有大量剩餘。
    但這些‘瘟氣鬼神骨灰’,已無法運用到周昌的下一條陽脈之中。
    體內六陽,須以六種不同的劫灰磨滅。
    不過,剩下的這些‘瘟劫灰’也並非無用。
    周昌身下,那片完全融於四下黑暗的陰影此刻蠕動著,剩餘劫灰沉澱其中,都被周昌的影子緩緩消磨。
    那道人影的色澤,有一瞬間如毒蛇一般斑斕,令人見之生畏,隨後又回歸正常。
    周昌的影子,消化了巨量的‘瘟劫灰’。
    將來周昌煉成詭仙道第一境‘絕九陰’後,他的影子將化為詭影,孕育詭類。
    此時影子吞吃劫灰,相當於為在為母體夯實基礎,提供營養了。
    同時,周昌體內第一條陽脈陽性滅絕之後,陽脈沿途繚繞的赤紅孽氣,都變作了漆黑之色,這些漆黑孽火覆蓋在周昌身上,能令周昌在想魔的殺人規律之中,堅持更久的時間。
    周昌躺在床上,雙目看著天花板,腦海裏翻騰著各種念頭,怎麽都沒有困意。
    不知過去多久,他正迷迷糊糊有了稍些困意的時候,窗外忽然響起此起彼伏的狗叫聲。
    城中村裏的人家,養狗的確實不少。
    那些狗叫聲從遠處響起,一倏忽間引得整條街上的狗都叫了起來,由遠及近。
    周昌被這狗叫驚醒,下意識地側身往窗戶那邊看黑漆漆的房間內,隻有窗簾那邊被外頭的路燈照出昏黃的光色。
    此時,那片黃光中,浮掠出一道巨大的人影。
    那道人影披散著頭發,正對著窗戶它好像就在窗外,隔著窗戶窗簾,正直勾勾地盯著床上躺著的周昌!
    周昌心頭猛地生出一股寒意!
    他從床上一骨碌爬起身,念絲無聲息纏滿了整條手臂。
    正要開門去一探究竟的時候周昌忽地晃了晃神。
    等他回過神的時候,他發現自己躺在床上,根本沒有動彈。
    窗戶上隻有暗弱的光,不見什麽巨大的披發人影!
    先前那一瞬間所見的景象,似乎隻是周昌的幻覺怎麽可能有如此真實的幻覺!
    那絕非幻覺!
    縱然是一息間的幻相,也極可能代表了某種警兆!
    周昌心頭警醒,他從床上坐起身來,跟拉著鞋子到了門口。
    也在這時候,真有道披著頭發的女人影子,從窗戶那邊緩緩經過接著,周昌就聽到門外響起了敲門聲。
    “篤,篤,篤…”
    敲門聲機械而僵硬。
    聽著這陣敲門聲,原本早想拉開門探看究竟的周昌,卻一時皺著眉遲疑了起來。
    這門,究竟是開,還是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