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8章 杜家是忠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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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眼圈很重的將軍?
眼圈重乃是腎虛之表,能打仗的將軍誰會把自己搞得腎虛,隻有那些紈絝子弟才會這樣。
杜輔機腦中飛速閃過關於奉軍將領的情報,一時竟是對不上號。
但‘頂頂好看’這個特征,似乎與傳聞中那位年輕陛下隱隱吻合。
他當即放棄瞎想,又問道:“那位最好看的軍爺,讓你帶什麽話沒有?”
“說了,他讓我告訴你一句話——”狗娃努力模仿著當時聽到的語氣,雖然學得不像,但意思卻表達得清清楚楚,“請杜公來高家見我!”
簡簡單單一句話,卻如同驚雷般在杜輔機耳邊炸響。
他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翻騰的心緒,臉上再次堆起和煦的笑容,輕輕拍了拍狗娃的肩膀:
“好孩子,話帶到了,你立了大功了!”
恰在此時,管家抱著一件不知從哪個倒黴少爺身上臨時征用來的湖綢新衣,氣喘籲籲地跑了回來。
杜輔機親手接過,就要親自給狗娃換上。
狗娃卻嚇得往後一縮,連連擺手:“使不得!高老爺,這衣服太金貴了,額穿現在這身就行!”
狗娃長這麽大,連細布衣服都沒穿過幾回,哪敢碰這一看就價值不菲的綢緞衣服。
杜輔機卻不由分說地幫他換上新衣,嘴裏說道:“你是我杜家的貴客,如何穿不得?這件衣裳就當是禮物,謝你辛苦跑這一趟。”
聽到杜輔機這麽說,狗娃也不好掙紮了,他實在不懂什麽人情世故。
換上新衣的狗娃渾身不自在,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裏放。
杜輔機打量了他兩眼,滿意地點點頭:“甚好。”
隨即,他臉色一肅,對管家語速極快地吩咐道:
“即刻起封鎖大院,任何人不得靠近!”
“立刻派人用最快速度,將城中所有杜家嫡係子弟,以及所有能主事的宗老,全部請回府中。”
“就說有傾覆家族之禍事,半個時辰內必須趕到!”
“同時,令府中所有私兵、護院,全部集結。給他們配發武器,封鎖府邸各出入口,沒有我的命令,一隻蒼蠅也不許飛出去!”
門外的管家聽得目瞪口呆,完全不明白發生了什麽。
當見自家家主露出從未有過的嚴肅神情,頓時也不敢多問,連滾爬爬地跑去傳令了。
杜輔機再次將目光投向一臉茫然的狗娃,溫和道:“小友,還沒吃早飯吧?”
狗娃懵懂地點了點頭。
“走!陪我吃點東西,吃完了好上路!”
這話狗娃卻是聽懂了,‘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
上......上路?
丸辣!!!
。。。。。。
馬車在略顯顛簸的土路上行駛,杜輔機正襟危坐,麵色凝重,指尖無意識地撚著袖口。
與他同車的狗娃則完全是另一番光景。
小家夥穿著那身明顯大了一號的湖綢衣裳,肚子因在杜府胡吃海塞而撐得滾圓。
此刻正靠在車廂壁上,隨著馬車搖晃打著瞌睡,嘴角還掛著一絲油漬和滿足的微笑。
狗娃現在才知道,原來上路是真的上路,不是上黃泉路。
還有......原來水盆羊肉真的如糞蛋兒所說,好吃到抽耳光都舍不得放手。
杜輔機哪有心思管這懵懂孩童,他的全部心神都係於即將到來的會麵上。
越是接近小高莊,他心中的弦就繃得越緊,就連窗外熟悉的城郊景色,此刻都仿佛蒙上了一層肅殺之氣。
忽然,他敏銳地注意到,道路兩旁的林子裏似有不同尋常的動靜。
樹影晃動間,隱約有金屬寒光一閃而逝,驚起幾隻飛鳥,撲棱著翅膀倉皇飛遠,卻聽不到任何人聲馬嘶。
看到這一幕,杜輔機的心猛地一沉。
果然,那支傳說中戰無不勝、橫掃北地的奉軍精銳,已經悄無聲息地控製了這片區域。
陛下親至,身邊的軍隊不會太少,長安城這幫酒囊飯袋隻知道內鬥,這麽多人摸過來了都沒發覺!
想起奉軍的傳聞,杜輔機不由得心底陣陣發寒。
他毫不懷疑,那位年輕帝王若是想要借機鏟除自己,此刻自己早已被亂箭射成了馬蜂窩,馬車外的那些私兵護院完全無用。
好在,奉軍隻是藏在樹林之中,並沒有其他動作。
等到馬車終於駛入小高莊村口時,杜輔機的預感得到了證實。
村中景象還算寧靜,但在目光所及之處,隨處可見一名名身披玄甲、外罩暗紅色戰袍的甲士。
他們如同雕塑般佇立在屋角之上、矮牆之後,身姿挺拔,眼神銳利。
當馬車駛入村口的瞬間,無數目光冰冷地射來。
更讓杜輔機頭皮發麻的是,幾乎每一名奉軍軍士手中,都握著一杆泛著金屬光澤的圓筒。
火槍!
再看那修長的槍管、複雜的機括,遠非大慶軍中那些粗糙的火銃可比。
杜輔機是見過世麵的人,深知奉軍火器之利冠絕天下。
火藥這東西是從奉國流傳出去的,雖然慶帝也大力發展火器,並為此建立了火藥司,但在技術上完全不能和奉軍比擬。
而慶帝似乎並不在意,任由奉軍的火器技術遙遙領先於大慶。
現在想來,或許那時候的慶帝就已經為今天做準備了,為的就是讓奉軍更容易打回帝都!
如今的帝都慶軍之中,恐怕十人中都難有一杆像樣的火器。
而在這裏,竟是人人手持如此精良的火器!
杜輔機感覺自己的手心已經沁出冷汗,對那位素未謀麵的新君之畏懼,在這一刻達到了頂點。
馬車最終在高員外的宅院門口停下。
杜輔機深吸了好幾口氣,才勉強壓下心中的驚悸。
待親隨打開車門,他邁步下車時,竟發現自己的雙腿有些發僵,有些不聽使喚。
“杜老爺,到了。”
還是狗娃睡眼惺忪地提醒了他一句,杜輔機這才回過神來,整了整衣冠,努力讓自己的神色恢複平靜。
他心中飛速盤算,陛下既然用這種方式召見我,而非直接秘密處置,至少說明他對自己和杜家,暫時沒有惡意。
或許兄長在帝都的暗中經營,陛下是知情的,他知道杜家並非他的敵人,而是他的盟友。
這念頭讓他稍稍安定了些許。
杜輔機定了定神,示意隨從在門外等候。
隨後獨自一人,跟著門口一名麵無表情的奉軍軍官,步入了高家宅院。
院內同樣戒備森嚴,黑甲紅袍的士兵取代了高家的護院,空氣中彌漫著無形的壓力。
步入正堂,杜輔機一眼便看到了端坐於主位之上的那個年輕人。
他穿著一身合體的玄色鎧甲,甲胄上浮雕著黑色的龍紋,並未戴頭盔,黑發隻用一根簡單的玉簪束起。
看上去年紀極輕,麵容俊朗,甚至帶著幾分少年氣,但那雙眼睛異常深邃且平靜,卻又蘊藏著執掌生死的威嚴。
他隻是靜靜地坐在那裏,並未說些什麽,做些什麽,便讓整個廳堂的光線都聚焦於他一人之身,令人不由自主地心生臣服。
杜輔機隻覺得呼吸一窒,沒有任何猶豫地上前,推金山倒玉柱般跪伏於地:
“臣,杜輔機,參見陛下!”
李徹看著跪伏在地的杜輔機,臉上露出一絲淡淡的微笑。
虛抬了一下手,聲音平和道:“杜公不必行此大禮,快快請起。”
對於世家之人,李徹沒準備上演什麽禮賢下士的戲碼。
哪怕是杜家這種沒做過什麽壞事的積善之家,到底也是世家,他們平日裏受到的尊崇夠多了。
世家的存在便是對百姓的剝削,這是階級的必然。
當然,對於杜家這類的世家,李徹並不會進行血腥清理,而是會用柔和的方式削弱其勢力,再在其餘地方彌補一二。
待杜輔機有些艱難地站起身,垂手恭立,李徹才繼續開口道:“左相在帝都所行之事,朕心中清楚。”
“杜家忍辱負重,忠於皇考,實乃國之忠臣,朕亦心中有數。”
一句話,如同春風化雨,瞬間驅散了杜輔機心中大半恐懼。
陛下果然知道!他果然知道兄長的苦心,知道杜家表麵支持帝都,實則心向正統的立場!
這一句忠臣的定論,等於給了杜家一道護身符!
杜輔機頓時覺得輕鬆了許多,甚至眼眶都有些發熱,連忙躬身道:“陛下明鑒!杜家滿門深受皇恩,豈敢或忘?”
“兄長身在帝都,實乃不得已之權宜,日夜期盼王師南下,撥亂反正!”
激動過後,擔憂立刻湧上心頭。
杜輔機也顧不得太多禮節,焦急地抬頭問道:“陛下聖明,洞察萬裏,然長安如今龍蛇混雜,危機四伏,各方勢力耳目眾多。”
“陛下萬金之軀,為何親涉如此險地?”
“況叛軍主力就盤桓在長安以東,他們對秦晉之地垂涎已久,隨時可能大舉進犯。”
“陛下此時親赴險境,若有差池,臣等萬死莫贖啊!”
李徹聞言,卻是朗聲一笑:“朕曾聽聞,欲取帝都,必先定長安!”
“關中乃天下脊梁,龍興之地,豈容宵小之輩在此興風作浪,斷朕之根本?”
“這一趟,朕非來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