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1章 文初帝的末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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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厚厚一摞密信被送到文初帝案頭時,他先是難以置信地一封封翻看。
    待認出那些熟悉的筆跡,一股邪火竄上天靈蓋。
    文初帝大怒,一巴掌禦案拍得震天響:“亂臣賊子!皆是亂臣賊子!”
    他咆哮著,將信紙狠狠摔在地上,胸膛劇烈起伏。
    可暴怒過後,寒意便如同毒蛇般順著脊梁骨爬了上來。
    這麽多人......這麽多南軍的將領,其中不乏身居高位之人,竟然都在暗中向李徹搖尾乞憐。
    這說明什麽?說明他麾下這支軍隊早已軍心離散,名存實亡!
    恐怕除了那些與北朝徹底反目,再無退路的世家外,底下根本沒幾個人還想打下去了。
    此刻若他提出投降,隻怕應者雲集。
    可其他人能降,他自己能降嗎?
    想到這裏,文初帝臉上血色盡褪。
    那些臣子降了,不過是換個人效忠,或許還能在新朝混個一官半職。
    可他呢?
    他投降之後最好的結局,怕也是被圈禁在高牆之內,了此殘生。
    想起那種暗無天日的囚徒生活,他就不寒而栗。
    “秦相!”文初帝強做鎮定地看向一旁默立許久的秦會之,“戰船準備得如何了?何時能出海?”
    秦會之目光從那散落一地的密信上掃過,眼底閃過一絲恐懼之色:“回陛下,已征調大小船隻百餘艘,但要將我軍將士悉數運往瓊州,仍頗為困難。”
    “不過陛下放心,待先頭部隊登島,確認島上安全無虞,您可率近衛先行渡海。”
    “不!”文初帝幾乎是尖聲打斷,“朕不走!”
    意識到自己失態,他連忙緩和了語氣,找補道:“朕......朕的意思是,朕不能第一個走,朕乃九五之尊,若在危急關頭舍棄軍隊,將士們會如何想?”
    “屆時軍心必然潰散,朕不忍為之,當與將士們共進退!”
    秦會之微微挑眉,有些詫異地看了文初帝一眼。
    這傀儡皇帝向來貪生怕死,連去前線勞軍都推三阻四,此刻竟能說出這等大義凜然的話來?
    他心中疑慮,麵上卻不動聲色:“陛下心係將士,臣感佩萬分,然陛下安危關乎國本,乃重中之重。”
    “還請陛下以大局為重,先行渡海穩定瓊州局麵,臣等在此斷後,必保大軍陸續撤離。”
    文初帝心中大急,他哪裏是想共進退,他是根本不想去那海外孤島啊!
    他連後路都想好了,偷偷物色了好幾處嶺南的知名佛寺,隻待局勢崩壞,便剃度出家。
    青燈古佛了此殘生,總好過去瓊州那海外之地擔驚受怕,或者被押解北上受辱。
    不僅後路想好了,連頭發都掉的差不多了!
    “不可!朕......”
    可他話未說完,秦會之已不耐煩地皺起了眉。
    他沒心情也沒時間再跟這傀儡皇帝扯皮,語氣瞬間變得強硬:“行了!陛下,此事關乎存亡,非是兒戲!就這麽定了!”
    說罷,竟不再看文初帝那瞬間慘白的臉,拂袖而去。
    空蕩蕩的行在裏,隻剩下文初帝一人呆立原地。
    他這才想起來,自己這個皇帝從頭到尾都隻是個身不由己的傀儡。
    連自己的生死去留,都無法做主。
    他頹然坐倒,望著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心中一片絕望。
    可惜啊......可惜那幾家他都打點好的佛寺,怕是再也住不進去了。
    自己好不容易找到那幾家旁邊有尼姑寺......唉......
    。。。。。。
    又是一年冬日將近。
    冬天不是打仗的好時候,嶺南的濕冷比北方的幹冽更刺入骨髓。
    南軍將士頗為不適,又因為敗報連連,士氣愈發低迷。
    南方的戰局,也在這片愁雲慘霧中走到了尾聲。
    盡管嶺南地形複雜,山巒疊嶂,林木茂密,極大地限製了慶軍大兵團的展開。
    但南軍的士氣早已跌入穀底,當真正是兵敗如山倒,毫無還手之力。
    楊忠嗣用兵老辣,又有王三春在旁策應,南軍中根本沒有能和他們匹敵的指揮官。
    兩人步步為營,交替推進,像兩把鐵鉗一般,不斷壓縮著南軍的生存空間。
    更讓南軍絕望的是,原本在蜀地鎮撫的賀從龍已然抽身而出,率領著數萬養精蓄銳的生力軍,自西麵殺入戰場。
    這支生力軍的加入,徹底打破了戰場上最後的平衡。
    幾支被留下斷後的南軍,憑借地利苦苦支撐。
    但在絕對的實力察覺麵前,頑抗並未持續太久。
    斷後的南軍或中伏被圍,或被分化瓦解,最終都難逃被殲滅的命運。
    如今,擺在偽帝政權麵前的,隻剩下最後一條路:跨海逃往瓊州。
    幾大世家的家主早就跑了,什麽戰船沒準備好,隻是沒做好接受皇帝和軍隊的準備。
    畢竟還要先將世家的財富和人丁送過去,才能輪到皇帝。
    期間,文初帝不是沒想過逃跑。
    自那日與秦會之爭執後,秦會之便察覺到他心思有異,對其看管得越發嚴密,形同軟禁。
    文初帝幾次三番試圖尋找漏洞,甚至想過扮作小兵溜走,但終究沒能找到機會
    十一月的海風,已經帶上了凜冽的寒意。
    第一批南軍殘兵,開始倉皇登船,向著茫茫大海對岸的瓊州島撤去。
    碼頭上混亂不堪,為了爭奪有限的船位,甚至發生了械鬥。
    人心離散至此,已然毫無體統可言。
    文初帝在人群中,身上除了龍袍外,隻披著一個薄薄的披風,瑟瑟發抖。
    身旁的宮女、太監也不過稀稀拉拉幾個人,無一人關心這位皇帝的情況。
    時至今日,他對世家的利用價值近乎於零,甚至已經懶得做表麵文章了。
    世家的私兵率先登船,隨後才輪到南軍士兵,而他堂堂大慶皇帝,隻被安排了一個破舊的貨船。
    這船似乎是用來送魚的,船艙內滿是令人作嘔的腥味。
    文初帝就蜷縮在角落裏,聽著船艙外的嘈雜聲,雙眼無神的樣子像極了死魚。
    無人看到,在遠處波光粼粼的海平麵上,出現了更為龐大的船影。
    慶軍的船隊,早已埋伏在附近的海域多時,隻等著這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