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先說明，不要太過期待。”
    蘭希感覺庫洛洛有點像被投喂的某種動物，但絕對不是溫順的那種，是如果你不交出點什麽東西的話他會直接掏你口袋的那種。
    從口袋裏掏出她今天同樣也是在集市裏買的聖誕禮物，放到庫洛洛麵前的桌子上。
    是一個鑰匙掛件。
    準確的說，是一隻黑白相間的狸貓形狀的鑰匙掛件。
    “如果你擺出失望嫌棄的眼神，我會很傷心的。”蘭希在庫洛洛開口之前就先插話：“而且，這可不是普通的掛件。”
    眼睛黑漆漆的狸貓掛件被蘭希捏了一下，這個東西突然發出“嗷哈！”的叫聲。
    “他還會叫呢！”
    狸貓掛件發出的叫聲在酒館裏頗為刺耳。
    庫洛洛：“……”
    連失望嫌棄的表情都沒有，庫洛洛與這位塑料狸貓對視了兩秒，便將目光放到桌子上冒著熱氣的飯菜上。
    “吃飯吧。”
    喂，好歹給點反應呢！
    蘭希撇了撇嘴，明明在場所有人，除了希斯的粉鑽之外，大家準備的禮物都很敷衍好吧。
    後來希斯拿來了幾瓶啤酒，庫洛洛他們順勢接過，畢竟偶爾會在吧台看見他們坐在一起喝啤酒，隻有蘭希擺了擺手拒絕。
    一直都不習慣酒精，並且喝多了還會頭疼，蘭希不願意給自己找罪受，拿杯子盛了白開水。
    “總之，聖誕節快樂。”希斯彎了彎眼睛，舉起手中的杯子。
    外麵又飄起小雪，窗戶邊緣結上一層冰霜，隻有酒館室內的溫度因為壁櫥不斷燃燒的火焰帶來暖意。
    “聖誕快樂。”
    蘭希將杯子靠近嘴唇，咽下沒有任何味道的清水，雙眼微睜打量著眼前的景象。
    過了一個奇怪的聖誕節。
    距離1月1日越來越近，酒館裏的氛圍一天比一天沉靜。
    希斯最近不常在酒館呆著，倒是經常在外邊逛。不是逛集市，據他本人說隻是單純遛彎，蘭希推測他可能是在死之前再多看兩眼這個囚禁住他一生的牢籠。
    明明壁櫥裏的火燒的正旺，怎麽感覺還是有點冷呢。
    蘭希這天突然心血來潮在屋外玩雪，因為酒館門口當時小男孩留下的雪人已經看不出原本的樣子了。
    她很喜歡瑪奇送給她的奶牛貓玩偶，於是開始研究怎麽用雪堆個貓出來。不過奶牛貓的精髓是黑白相間，如何把雪染成黑色也是一個問題。
    酒館的門開了又關，風鈴的響聲被悶在屋內，蘭希專心致誌地用雪堆出形狀。對於雪地經過擠壓而產生腳步聲的方向，也隻是用餘光瞟了一眼。
    “庫洛洛。”
    她叫住正打算繞過她走開的男人，從雪地裏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雪。
    庫洛洛看著眼前的少女呼出一口白氣，她的鼻頭被寒冬凍得發紅，眼睛卻在雪地中閃著光。
    “你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給我們基金會捐款的？”
    蘭希的聲音在寂寥的雪天之中顯得格外清晰。
    庫洛洛沉下雙眸，陷入思索。
    “有這回事？”他說：“不記得了。”
    試圖從他的臉上找出一絲心虛或者說謊的痕跡，不知道是他偽裝技術太過高超還是蘭希技術不行，反正看不出一點在說假話的端倪。
    對於他的回答，蘭希心裏滿是疑問：“我對過了，明細上是你的賬號，雖然那上麵並沒有寫你的名字，但備注是蜘蛛。”
    蜘蛛，那的確是他。
    “怎麽了？很奇怪？”庫洛洛反問。
    “確實很意外。”蘭希的眼睛在冷空氣的影響下有些眩暈，努力眨眼對上庫洛洛淡漠的表情：“所以的確是你。”
    “嗯。應該吧。”
    解答完這個對庫洛洛來說無關緊要的問題，他邁開步子，繼續往前走。
    蘭希一個邁步擋在他前進的方向，兩人的距離突然拉近，蘭希用手輕擋在兩人中間，手心朝著庫洛洛的方向。
    “理由呢？”
    這個位置庫洛洛需要低頭才能跟擋在他麵前的少女對視，兩人身高差了一個頭。
    “捐贈人應該不需要向慈善機構報備捐獻動機。”
    他說的沒錯。
    蘭希完全就是頭腦一熱。
    “我隻是有些好奇，畢竟你看起來不像是會做這種事的人。”
    手心傳來毛茸茸的觸感，是庫洛洛大衣上的毛。掌心的癢意傳遞著訊息，兩個人的距離近到給蘭希帶來了一點壓迫感。
    “你不覺得……”男人的聲音從上方傳來：“你對我個人的探究欲有些過於強烈了嗎，蘭希。”
    庫洛洛輕喚她的名字。
    蘭希意識到自己的確不會對其他客戶深究其背後行動的動機。
    並且，對捐贈者的隱私來說，她這麽做是頗有些失禮的行為。
    調整了一下思緒，她默默向後退了一步，與對方拉開距離：“如果是你的話，應該知道我們慈善機構跟其他機構不一樣的地方。”
    優路比安大陸兒童福利慈善基金會。
    以大陸名字命名的慈善機構，獨此一家。
    這注定了其涉獵範圍之廣，涵蓋了優路比安大陸的所有國家和地區。
    包括那個並不被世人所承認，不存在的地方。
    流星街。
    雖然蘭希到現在也不清楚母親在她8歲那年帶她去流星街後幹了些什麽，但是這個基金會成立的初衷絕對跟流星街離不開關係。
    而庫洛洛來自流星街。
    繼續聯想下去不免讓蘭希感到更加混亂。
    “所以目前為止的問題都是你出自對我個人的好奇心？”庫洛洛並沒有正麵回答她的問題。
    “有時候真的不知道你在說什麽……”蘭希眯了眯眼，接著歎了口氣。
    往旁邊走了兩步，給庫洛洛讓開道路，蘭希放棄了對他的追問。
    畢竟不管如何，如果庫洛洛不想告訴她的話，不管怎麽問都沒用。
    看著男人離開的背影，蘭希用腳來回踩著地上的雪，白色的雪塊呈現出規則的鞋印。
    她大概能推測的出來母親當初成立優路比安大陸兒童福利基金會的初衷是因為流星街。
    但其實她們根本沒有過多幹涉流星街的內部運行，包括現在也是，與母親死前一樣，對流星街內部的情況不幹涉，不插手，不做多餘的事情。
    畢竟流星街自有一套運行規則。
    要說與流星街相關的援助行動……也就是一些在其周圍的資源補給，給有脫離流星街意向的兒童提供身份和幫助等等，還有——
    處理一些在大陸內部過於猖狂的黑〇幫組織人員。
    當然最後這條在近幾年可以說沒怎麽幹了，因為現在許多黑〇幫與流星街內部長老達成的合作是共識，插手的話一個不小心就容易越界。
    對於他們在幹的事情，庫洛洛到底清楚到什麽地步，才會每年向他們捐獻那個天文數字，蘭希也不清楚。
    和往常一樣，瑪奇站在酒館外透氣。
    和往常不一樣的是，酒館外多了一個，看起來有點奇怪的東西。她正站在門口跟這個東西對視。
    派克諾妲在酒館裏透過窗子看到瑪奇，便也走了出來：“在看什麽？”
    瑪奇一動不動。派克諾妲隨著她的目光看去，映入眼簾的首先是——
    一隻醜的要命的雪人貓。
    不，與其說是貓不如說是一個球形和圓柱形組合成的四不像。
    瑪奇倒不是一直在看這個醜貓，而是旁邊那個明顯大了很多的雪人。
    用雪堆成的三角形當作身體，上麵的球形勉強看得出來是個頭，不知道從哪裏找來的黑色樹枝堆在頭頂，看起來模仿的是頭發，這個中分的發型走向……
    雪人腦袋上方有兩個小木枝交叉擺成十字，雪人身體正前方插了一張折了一半的紙。
    派克諾妲：“是團長啊……”
    瑪奇：“是……吧。”
    交叉起來的木枝一看就是庫洛洛頭上的十字架，那個紙估計也是模仿書本的形狀。
    仔細一看這個紙上麵還畫著設計草稿，就是蘭希的作品沒跑了。
    雪人腦袋上的兩顆巴旦木眼睛看起來滑稽無比。
    派克諾妲最先笑出聲，掏出手機，拍了照。
    瑪奇看著她：“打算發給團長嗎？”
    派克諾妲搖了搖頭，一會庫洛洛回來他自己就能看到，何必多此一舉。
    “總之……先發給俠客吧。”
    反正俠客會發給所有人的。
    蘭希本來是去找可以代替庫洛洛雪人所需要的毛領子材料的。
    找著找著就又跑到了希斯的房間。
    她路過櫃子，將上次的那本阿斯彭家族的相冊再次拿了出來，翻到最後一頁。
    那首詩，還是令她有些在意。
    前幾句都能推測的出來大概的正確的意思，最後這句‘烈火燃盡’，後邊接的到底是什麽內容？
    怎麽看紙麵都因為時間破壞掉了原有的字跡。
    那麽‘烈火燃盡’指的是……她要燒掉什麽？
    本來以為希斯死了就給他燒掉這句話是大家默認的玩笑話，畢竟如果要給他收屍蘭希更傾向自己聯係殯儀館的人來拉走。
    看來是真的要燒掉什麽。
    那麽是燒掉希斯的屍體，還是燒掉酒館，甚至於燒掉那座阿斯彭家族之前所在的莊園？
    蘭希陷入了沉思之際，把堆庫洛洛雪人的事情直接拋到了腦後。
    傍晚回到酒館的庫洛洛，與雪人的一雙巴旦木雙眼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