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魚兒上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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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敬中頓遭五雷轟頂。
    他有權。
    但人才難覓啊。
    有幾個人能像洪智有一樣在官場如魚得水,撈錢撈的體體麵麵。
    自己一個眼神,就能把事幹漂亮的人?
    就說餘則成,也沒洪智有“找活”的本事。
    更關鍵的是,這家夥是蕊蕊的心頭肉,自己未來的準女婿。
    他要被殺了,吳敬中就可以原地退休養老了。
    “老同學。
    “這絕對是個誤會。
    “他去北平,是因為津海港口運輸了一批民生物資,馬漢三那邊遲遲沒簽字交接。
    “我這才派他過去的。”
    吳敬中一咬牙把自己兜了進去。
    “你派的?
    “可劉玉珠是他接回津海的。
    “敬中,有些話你想清楚了再說。”
    建豐皺眉冷冷盯著他。
    吳敬中知道,洪智有是生是死,就全在他了。
    “請您相信我。
    “這確實是馬漢三設的圈套。
    “他知道洪秘書跟我女兒在處關係。
    “物資不簽字。
    “故意等我這邊催急了,派洪秘書過去,他這才派劉玉珠跟車回來。
    “老同學,你想想啊。
    “劉玉珠在北平就陪戴局長了,為啥當時不跟戴笠離開?
    “非得等洪秘書去北平了再派她回津海。
    “兜兜繞繞,他不就是想通過洪秘書把我給拖下水麽?
    “此人居心叵測啊。
    “當然。
    “敬中曾給你打過電話,但那都是出於公心啊。
    “戴局長在津海與科克密談,為了謀取海軍司令一職,不惜出賣雙十談判細節,以及黨國戰略資源、戰備布署的情報。
    “他甚至有意把青島變成美佬在國內的租界。
    “剛趕走鬼子,又引來了美佬,簡直禍國殃民,愚蠢至極。
    “敬中這才……”
    吳敬中滿臉憎恨的解釋。
    “戴笠,國之蟊賊,他的死純粹活該。
    “馬漢三、劉玉珠、李德鄰是主要嫌疑。
    “現在問題是,有傳聞你的秘書是衝冠一怒為紅顏,對戴笠懷恨在心所以參與了其中。”建豐道。
    “不可能。
    “洪秘書是出了名的風流。
    “這種人怎麽可能為了個女人得罪戴局長。
    “您相信我,這是別有用心之人放出的風。
    “他們目的不在洪秘書,而是我。”
    吳敬中說道。
    “在你?”建豐雙眼眯了起來。
    “是,在我。
    “我了解馬漢三,此人狡猾如狼。
    “他和李德鄰就是想把水攪渾,把我牽扯進來。
    “繼而以我和您的同學關係搞陰謀論,讓天下世人皆以為是您和委座指派我謀害的戴局長。
    “從而讓軍統的人憎恨你我,甚至是委座。
    “讓這把利劍失去了鋒芒。
    “失去了對李宗仁、白崇禧、傅作義他們的鉗製。
    “李宗仁他們早就對軍統的監查懷恨在心。
    “一旦軍統內亂,與委座離心離德,不正中了他們的下懷嗎?
    “老同學。
    “你千萬別中了他們的毒計,置自己與委座不利啊。”
    吳敬中何等老辣,索性把事扯大了說。
    他知道建豐和委座的忌諱:權利。
    果然,建豐臉色微微一變,陷入了沉思。
    李宗仁勢大聲望高,一直想取代父親,覬覦總統寶座。
    桂係又有重兵在手。
    戴笠的死。
    因為馬漢三與戴笠的嫌隙,本是敲打李宗仁的機會。
    可一旦把吳敬中牽扯下水。
    任由一些人扇陰風點鬼火,輿論的導向就會風頭立變,對自己和父親極為不利。
    而軍統陷入內亂、失控,將會失去對桂軍的鉗製。
    李宗仁就可以借著輿論反攻倒算。
    細思極恐啊!
    “你先坐會兒,我去打個電話。”建豐起身道。
    很快。
    他便走了回來。
    “父親的意思,眼下剿票在即,要顧全大局。
    “冷處理。
    “過些時間,毛人鳳會出一個調查報告。
    “戴笠墜機是因為天氣原因。
    “與馬漢三以及任何人無關。
    “這事到此為止吧。”
    建豐很平靜的宣布。
    “委座聖明。”吳敬中按捺心頭的狂喜,正然道。
    “津海是北方大港,是東北、北平的生命線。
    “守好津海,你便是奇功一件。
    “回去吧。”
    建豐起身道。
    “敬中定不負使命。”
    吳敬中起身敬禮,緩身退了出去。
    出了官邸。
    他渾身直冒冷汗,兩腿不自覺的打起了顫。
    吳敬中最怕戴笠的事鬧大。
    這事誰沾上,誰倒黴。
    他懷疑洪智有這小狐狸,早算到了委座與李德鄰之間的勾心鬥角。
    所以,才敢兵行險著。
    除非他真的能掐會算,知道了戴笠的死期。
    不管怎樣。
    自己這回是踏實了。
    人保了,接下來軍統的新掌門人,還是老同學鄭介民。
    跟他打交道,凡事好說話。
    遠比在戴老板麾下戰戰兢兢要舒服。
    以後的日子可以安心搞點小收藏,享受享受生活了。
    ……
    津海,萬東酒樓。
    馬奎推開門進了包間。
    裏邊一男一女趕緊起身,滿臉敬畏的問好。
    “你叫陳三妹。
    “你叫李桂年?”
    馬奎關上門,背著手目光在倆人身上來回掃蕩。
    “是的,長官。”兩人諂媚笑道。
    “坐。”馬奎抬手。
    接著笑問:“二位目前做什麽的,看起來過的不錯啊。”
    “托劉科長的福,我在貨倉碼頭當倉管。
    “三妹跟我成家了,她在麵粉廠幹活。
    “都是好工作,有工資有補貼。
    “那邊的領導對我們也很關照。”
    李桂年點頭哈腰的說道。
    “津海的世界還不錯吧,比你們在山裏打遊擊如何啊?”馬奎給二人倒上茶水,並沒有急著布置任務。
    “馬長官,那可真是一個比天,一個比地上了。”
    見馬奎親和,喬三妹也開始叭叭了:
    “不瞞你說,以前在山裏打遊擊,別說吃肉喝酒,一頓能有個饅頭啃就不錯了。
    “不怕你笑話,被封鎖最困難的時候。
    “我們在山裏老鼠、野菜啥都吃。
    “那哪是人過的日子啊。
    “還是津海好,還是黨國好。”
    “是,是!”李桂年也諂媚點頭。
    “嗯。
    “你們能有這覺悟,劉科長沒白救你們一場啊。
    “知道那個小五子是什麽下場嗎?”
    馬奎問道。
    “知道,聽說被活活打死的。”喬三妹心有餘悸的笑道。
    “是啊。
    “你們是幸運的,既然決定效忠黨國,那就不能幹吃白米飯。”
    說到這,馬奎吆喝了一聲:
    “夥計,進來。”
    夥計推開門走上前:“馬隊長,今兒想吃點啥?”
    “就這上邊的。
    “好吃的盡管上,不要怕錢。”
    馬奎指著牆上掛著的一個個菜品木牌,豪氣吩咐。
    “得嘞,您稍等菜馬上就來。”
    夥計領命去了。
    馬奎並不急著說任務。
    待滿滿一桌子好酒好菜上齊,他才邊吃邊道:
    “津海站行動隊和食堂現在正缺人。
    “這可是吃皇糧的鐵飯碗。
    “一個月薪水,比你們在麵粉廠幹一年還多。
    “尤其是食堂,清閑油水還多。
    “怎樣兩位有興趣嗎?”
    這倆人一聽兩眼直放光。
    津海的生活固然好,但那都是要錢的。
    進軍統站,不僅薪水高。
    而且對保證自身安全,防止鋤奸隊下手也是極有好處。
    “太好了。
    “求馬長官指點。”李桂年興奮道。
    “你們跟陳翠平和她男人餘則成熟吧?”馬奎問道。
    “餘則成不熟,但名頭很響。
    “他家是黑溝的,早些年隻聽說出去考學、參軍啥的,反正在城裏安家吃了皇糧。
    “他姐姐也嫁了個當官的。
    “附近十裏八鄉,就數他們家墳頭青煙最旺。”
    李桂年一臉妒忌的說道。
    “不熟,那就說說陳翠平。”馬奎道。
    “陳翠平,那太熟了,我們都是圩頭村的。
    “反掃蕩時,她是我們遊擊隊分隊長,領著我們附近幾個村子好幾十人呢。
    “那槍打的‘bia,bia’的,老準了。
    “那拳……”
    喬三妹接過話茬,眉飛色舞的說了起來。
    馬奎沒心思聽這些,打斷她道:
    “也就是說,她是遊擊隊,是紅票。
    “知道她跟餘則成什麽時候結的婚,辦過酒席嗎?”
    “這就不知道了。
    “反正沒聽說她嫁人。”喬三妹撇嘴道。
    “她有個嬸娘叫王彩菊。”馬奎提醒她。
    “對,她嬸嬸是叫王彩菊,專門拉纖保媒的。
    “要這麽說的話。
    “他們或許配個對,領了證。
    “過去鬧災荒,又是鬧鬼子的,結婚這種事都是對付湊合,誰家裏男人死了,或者外出謀生的,倆口子不搭一塊光剩個名頭的很常見。”
    喬三妹恍然點頭道。
    “算了,不說這些。”馬奎沒有再多問。他知道說再多,沒有直接證據。
    光靠這倆人一張嘴,吳敬中能有一百個理由懟他。
    劉雄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
    那可是吳敬中最忠誠的衛士,一起出生入死多年的老兄弟。
    這倆人的證詞隻能錦上添。
    現在最關鍵的是,抓到翠平是紅票的鐵證。
    不難。
    因為他有了秘密武器。
    馬奎從兜裏拿出小錄音機放在桌上道:
    “陳翠平,是不是有個堂兄是賣山貨的,腿瘸?”
    “是!
    “叫陳宏發,我們都叫他陳瘸子。”李桂年到。
    “好!”
    馬奎朗聲道。
    “我有情報,你們組織打算以翠平堂兄結婚的理由讓她回山裏歸隊。
    “到時候你們在廊坊附近等她。
    “就說是組織派你們來接的。”
    說完,他從兜裏掏出微型錄音機,放在了桌上。
    “這是?”兩人很新奇的問道。
    “這個叫錄音機,能把人的聲音錄下來。
    “等你們接上翠平,暗中按下這個按鈕,想方設法套她的話錄音,任務就完成了。
    “怎麽說,我已經寫在了紙條上。
    “認字吧?”
    馬奎掏出早已寫好的話術,遞給了李桂年。
    “我不認識。
    “他認識。
    “他以前給袁政委打過下手,學過字。”
    喬三妹尬笑一聲,把紙條遞給了李桂年。
    李桂年看了幾眼,收進口袋:
    “長官放心,我們一定完成任務。”
    “嗯。”
    馬奎點了點頭,拿起筷子,倒上酒痛快吃了起來。
    待酒足飯抱。
    馬奎起身道:“難得來一趟,你們多吃點,吃不完可以打包。”
    “我還有事,先走了。”
    他戴好圓帽,快步離席而去。
    “桂年哥,你甭說劉科長、馬隊長人還怪好的呢。
    “給咱們安排好工作,還請咱們吃飯。
    “哎,想想當年是真傻。
    “天天跟著人當泥腿子,吃糠咽菜,過的什麽日子啊。
    “早曉得投降這麽好待遇。
    “老娘早就進城投降了,好不容易投胎做個人,吃那苦呢。”
    喬三妹一邊吃菜,一邊吐槽。
    待吃完飯,打了包。
    兩人拎著剩菜,美滋滋的剛到樓下大廳,就被酒樓夥計給截住了:
    “二位,麻煩把賬結一下。”
    “什,什麽意思?”喬三妹有點懵。
    “吃飯給錢,天經地義。”夥計神色一緊,一招手好幾個人圍了上來。
    “瞎了你對狗眼,沒看到是津海站馬隊長請我們吃飯嗎?”喬三妹潑辣道。
    “人家馬隊長是何等人,請你們吃飯,你算老幾啊。
    “怎麽,想賴賬吃霸王餐是吧?”
    夥計一擼袖子,凶神惡煞般的問道。
    “誰吃霸王餐了,把你們老板……”
    喬三妹還想撒潑,李桂年趕緊擋在她前麵賠笑:
    “夥計,那個多……多少錢?”
    “六塊銀元。”夥計道。
    “什麽,就一頓飯六塊銀元?你們也太黑了吧。”喬三妹尖叫了起來。
    “這有啥稀奇的,人家一瓶酒還賣幾百美金呢。
    “明碼標價。
    “吃不起就別來,別給馬隊長丟人好嗎?”
    夥計陰陽怪氣的損罵。
    “成,成,六塊就六塊。
    “我給。”
    李桂年肉疼的掏了錢。
    出了飯店,喬三妹恨的是咬牙切齒:
    “這個該死的馬奎。
    “堂堂中校軍官,出來吃飯,安排一堆任務,還要咱們掏錢。
    “城裏人真特麽心黑、摳門。”
    “你剛剛不還說,他人怪好的嗎?”李桂年有些醋酸道。
    “好個屁。
    “缺德玩意。
    “遲早他得挨槍子了。”
    ……
    翌日上午九點。
    翠平收拾好包裹,罵罵咧咧的往樓下走:
    “天天給你吃,給你喝,還搭上老娘的清白名聲伺候你。
    “居然變著法跟組織打報告。
    “不就是嫌咱是農村人嘛。
    “你家不也是黑溝的,吃了幾天城裏飯了不得啊。
    “沒良心、缺德。
    “小人!
    “無恥!”
    “翠平,你聽我說。
    “我之前是想讓你回去,但後來我……秋掌櫃這一走,組織通知下來,我就是想留你也沒法了。
    “你是黨員,應該知道組織的紀律性。”
    餘則成一想到翠平回去得喂三年豬,甚至還要經曆各種明查、暗查,心頭不禁暗自慶幸。
    交通站已經不在了。
    組織肯定早另有預案。
    至少在新的聯絡站建立之前,翠平不會真的回去。
    一切隻為了破解馬奎的損招而已。
    “這還用你說。
    “回山裏就回山裏,就你這收金收銀,吃吃喝喝的。
    “老娘一身好本事半點用不上。
    “我還不稀罕呢。”
    翠平罵了一通。
    到了門口,停著兩輛車。
    一輛是洪智有的。
    一輛是保衛科的。
    梅秋菊從車上走下來,一把抱住了翠平:
    “傻妹子,這才待幾天啊,就要回去了。”
    翠平見她滿臉不舍,不禁喉頭哽咽了起來:“梅姐,堂兄結婚,老家規矩大,不回去容易被人戳脊梁骨。
    “老餘忙,陸處長不給假,隻能我去了。”
    “那還來嗎?”梅秋菊問。
    “不來了。
    “他爸媽上了年紀,得有人伺候著。
    “老人家嫌城裏吵不願意來,我隻能待在家了。
    “下一次來……還不知道猴年馬月呢。”
    翠平說著轉頭看了一眼餘則成,心裏酸的厲害。
    她理解老餘的不易。
    幹這一行的,遠比真刀真槍還殘酷。
    戰場上一顆子彈下來,眼一閉,找閻王爺報道就是了。
    在這鬼地方,一旦被懷疑。
    無數的酷刑,足夠毀掉任何人的尊嚴和身體。
    那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可惜,自己什麽也幫不了他。
    唯一自誇的做飯,其實也是一塌糊塗。
    想到這,翠平眼淚止不住流了下來。
    是為餘則成,太苦,太難了。
    也是為自己,辜負了組織的信任,沒能迅速的融入工作。
    太失敗了!
    “哎,剛跟你處熱和,這就要分開了。”
    梅秋菊也跟著流起了眼淚:
    “懷上了嗎?”
    “沒呢。
    “我家老餘可不好使了,嫂子,你給我盯著點他,要敢在外麵找野女人就大嘴巴子抽他。”
    翠平看了一眼餘則成,邊抹淚邊開玩笑。
    “你家則成老實,放心吧。
    “對了,我給你拿了點東西,你帶回家。
    “好歹是城裏校官太太,不能丟了派兒。”
    梅秋菊拉著她笑道。
    “謝謝梅姐。”
    “客氣啥,都是自家人。”
    “嫂子,走吧,我送你去車站。”洪智有見她們聊起來沒完,趕緊插了一嘴。
    “真小氣。
    “去保定開會有車了。
    “送我回趟易縣,派輛專車不行啊,還得擠公交。
    “一看就沒良心,早盼著我走嘞。”
    翠平瞪著餘則成,不舍又不甘的笑罵。
    “噗!”
    梅秋菊笑出了聲:“大妹子,這不能怪則成。
    “站裏有規定,不是公務不能派車。
    “就是我走親訪友出遠門了,也得坐公交、火車。”
    “好吧。
    “走了,眯眯眼。
    “梅姐,何嬸子、劉媽。”
    翠平一一打過招呼,一頭鑽進了汽車。
    “哎!”
    餘則成看著汽車遠去。
    明知翠平還會回來,這一走還真有點不適應。
    洪智有開到了汽車站。
    翠平上了馬奎安排的汽車。
    “嫂子,一路平安。”洪智有跟她揮手告別。
    “小洪子,練功要刻苦,冬寒夏暑不可一日鬆懈。
    “下次見麵我可要考你。
    “不好好練,你就等著挨打吧。”
    翠平咧著大嘴衝他揮拳笑道。
    “行,到時候嫂子打輕點,我怕疼。”洪智有皮了一句。
    待汽車啟動,兩人揮手告別。
    ……
    行動隊辦公室。
    馬奎守在電話機旁。
    叮鈴鈴。
    電話響了。
    “我是。
    “出發了是吧,確定已經上車了?
    “好!”
    馬奎掛斷電話,興奮的一合拳,迅速撥通了一個號碼:
    “魚已經上鉤了。”
    “你那邊隨時準備好上車。
    “記住了,車牌號是035a。”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