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蒼天助賊不助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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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眾人進了會議室。
    洪智有先行回到了站長室。
    吳敬中在房間背著手哼小曲。
    “老師,你看起來心情不錯,這次去京陵收獲不少吧。”洪智有笑問。
    “嗯。
    “是收獲不小,至少你那一屁股屎,我是給你擦幹淨了。
    “得虧是搭上個李宗仁。
    “委座決定冷處理。
    “要不然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
    吳敬中指了指他道。
    “謝謝老師救命之恩!”洪智有鞠躬深謝,內心暖融融的。
    他知道老吳這是真把自己當“兒子”了。
    這事稍有不慎,那是要掉腦袋的。
    老師在京陵麵對委座和建豐,得是扛著多大壓力,替自己把事給圓了回來。
    當然。
    這一切也在洪智有的預料之中。
    因為李宗仁想做總統,有逼蔣下野的心思。
    事實上後來也確實做成了。
    蔣家父子真要拿戴笠之死大作文章,李德鄰也不是省油的燈,這事就沒完了。
    資訊,預知未來。
    就是洪智有在這世上生存的最大法寶。
    “救人便是度己啊。
    “我這次也挺險的,建豐非要調我去上滬做站長。
    “那地方是孔宋的老巢。
    “洋人、幫派根子比津海深多了。
    “我要一腳踏進去,回頭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吳敬中心有餘悸的吊眉道。
    “老師,那你怎麽破的招?”洪智有笑道。
    “多虧我這前列腺啊。
    “造反造的及時,連著去幾趟衛生間。
    “幾泡尿把我那老同學的熱情全給澆沒了。”
    吳敬中舒了口氣笑道。
    “還是津海好。
    “老師能一手遮天,自己的地盤待著踏實。”洪智有道。
    “是啊。
    “早五年,我肯定會抓住這個機會,陪建豐去上滬跟毛森、孔祥熙他們掰掰手腕。
    “有了從龍之功,日後方能能登台拜相啊。
    “可惜啊,年紀大了,身體吃不消。
    “我呀,還是留在津海安安穩穩玩點古董得了。”
    吳敬中嘴角一撇,輕笑道。
    “老師聖明。
    “錢、權這種東西哪有個頭啊。
    “要了還要,戴老板不就是個例子嘛。”
    洪智有笑了笑,一邊給他泡茶:
    “不是我說。
    “別看鄭介民、毛人鳳在總部壓您一頭,他們未必活的有你舒坦。
    “委座脾氣不好,活幹不好那是要罵‘娘希匹’的。”
    吳敬中欣然點頭:“沒錯,登台拜相,不如鎮守一方。
    “鎮守一方,不如偏安一隅。
    “你小小年紀,能看清這一點算沒白學。
    “對了,我給你和則成一人帶了件皮夾克。
    “麥克阿瑟那款,鄭介民他們平時老穿。
    “晚上你們去我家吃飯。”
    “謝謝老師,陸處長他們已經到會議室了。”洪智有欣然喜道。
    “走,開會去。
    “我這一回來,不知幾家歡喜幾家愁啊。”
    吳敬中哂然一笑,背著手走了出去。
    到了會議室。
    陸橋山、馬奎和餘則成已經等著了。
    見到吳敬中,眾人起身行禮。
    “坐吧。”吳敬中往上首一座,滿滿的踏實感。
    簡單的開完會以後。
    陸橋山、馬奎都沒急著走。
    吳敬中打發了侯運來等人,日後風趣笑侃:
    “幾位,幾天不見,這是要敘敘舊啊。”
    “那是。
    “您不在站裏,大家都挺不習慣的。”
    陸橋山搓了搓手,步入正題小心試探:
    “站長,戴老板這一死,軍統的人事安排恐怕得有大變動吧。”
    “是啊。
    “老頭子已經提議鄭介民任局長,毛主任升副局長。
    “其他站也多有調整啊。”
    吳敬中笑道。
    “您應該也高升了吧。
    “不知是上調京陵總部,還是前往上滬任要職?”
    陸橋山小心翼翼的笑問道。
    “橋山不愧是搞情報的。
    “人在津海坐,信從天上來啊。”
    吳敬中詼諧了一句,看他眼神陰森了起來:
    “總部和建豐的確有意調我去上滬任站長。
    “奈何我這身體不爭氣。
    “再加上又跟各位搭班子習慣了,總部同意了我留津繼任的請求。”
    “要留下來啊。”陸橋山失望的驚訝出聲。
    見站長眼含殺意,他笑的比哭還難看:
    “好,留下來好。
    “有您坐鎮,我們心裏也踏實。”
    吳敬中礙著鄭介民的麵子,微微一笑安慰道:
    “是啊,眼下青紅對峙,形式不容樂觀。
    “各位要打起十二分精神。
    “站裏一直沒設副站長,我看是時候考慮人選了。
    “橋山,你和馬隊長都是中校,資格都夠。
    “得抓緊時間多立新功,把握機會。”
    “謝謝站長,我一定力爭新功。”
    陸橋山一聽這話,頓時臉上笑容又綻開了。
    馬奎現在還沾著和黃忠通票的事,戴老板一死毛人鳳失了勢,再加上這貨一直跟站長對著幹。
    副站長位置肯定沒戲。
    擺明了,站長是在勉勵自己啊。
    嗯。
    副站長也不虧!
    陸橋山頓時心裏平衡了。
    “行了。
    “都工作去吧。
    “則成,你去利順大酒店訂個包間。
    “明天中午校官級別的聚一聚。
    “戴老板這次來,弄的大家精神都很緊張,是時候放鬆一下了。”
    吳敬中一看馬奎坐那擺著張死人臉,趕緊打個哈哈起身準備走人。
    “好的,站長。”一直負責拍巴掌、微笑的餘則成
    “站長,等一等。”
    一直麵頰緊繃,腦袋左扭右扭的馬奎冷然發聲。
    “馬隊長,有事嗎?”吳敬中皺眉道。
    本來是一堂和氣。
    中間夾了號冷生飯,真心是敗人心情。
    “站長,我實名舉報餘則成和他的太太陳翠平通票。”馬奎往後一靠,帽子摔在桌子上道。
    “實名舉報?
    “馬奎,你又搞什麽名堂?”
    吳敬中那叫一個惱火。
    毛人鳳現在都夾著尾巴做人了。
    他養的這隻瘋狗,還在這狂吠、亂叫。
    真特麽蠢豬!
    “站長,什麽叫搞名堂。
    “我受毛主任和總部督查室特派,過來監督密查津海站通票一事。
    “現在剛有了眉目,怎麽不讓說啊。”
    馬奎冷笑一聲,起身拿起帽子就要走:
    “那我就直接去京陵向毛主任匯報。”
    吳敬中也火了,拍桌怒道:“馬奎,你少左一個毛主任,右一個毛主任的壓我!
    “我在此正告各位,監察不是無休止的胡攪蠻纏,必須得按規矩來。
    “一切用證據說話。
    “誰要是紅票,老子絕不包庇。
    “誰要是有一茬沒一茬的消耗內部資源,別怪我不客氣。”
    “站長,您別生氣。
    “馬隊長針對我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他說我通票,那就讓他查吧。
    “我身正不怕影子歪!”
    餘則成連忙笑著寬慰他,然後轉頭看向馬奎:
    “馬隊長,你這次又搞到什麽證據了?”
    “好一個身正不怕影子歪!”
    馬奎並未被吳敬中所嚇到,朗聲道:“站長,我已查明。
    “餘則成極有可能是峨眉峰。
    “他的太太陳翠平,本名陳桃,原是易縣遊擊大隊三分隊隊長。
    “呂宗方當初為了掩護餘則成,給他甜了個假的夫妻關係。
    “這就能解釋,為什麽餘則成的太太當初遲遲不來津海。
    “這個陳翠平就是紅票組織臨時安排過來的。
    “跟餘則成做的假夫妻。
    “這點有周會計可以作證,他們夫妻關係不和諧,經常吵架。”
    馬奎說著,衝身邊的孫興使了個眼神。
    孫興立即叫來了周亞夫。
    “周亞夫,你說說,餘則成倆口子的夫妻關係。”馬奎冷冷吩咐。
    周亞夫緊張的直吞唾沫,低頭賊眼的看站長。
    “說。”吳敬中點頭道。
    “餘,餘主任與他妻子的關係確實不好。
    “經常吵架。
    “總感覺很生分,不像是兩口子。”
    周亞夫小聲說道。
    “馬隊長,首先呂宗方已經死了。
    “你拿一個死人做文章,誣陷我什麽都可以。
    “我的結婚證上邊有縣長蓋的大印,你要不信可以去易縣查。”
    “至於吵架,這也能視為證據?
    “照你這麽說,天下的兩口子都不許吵架了?”
    餘則成不滿冷笑。
    “站長,您喝茶。”
    洪智有給站長和眾位續了茶水,站在一旁笑盈盈的吃瓜、看熱鬧。
    “馬隊長,恕我直言啊。”
    “餘主任這些年一直在外邊,和妻子天南地北的,生分了不很正常嗎?
    “還有,翠平不習慣城裏生活。
    “跟餘主任有點摩擦。
    “這算不了證據吧?”
    陸橋山本著一副公正之態,笑盈盈道。
    “陸橋山,虧你是情報處長。
    “上情報學時,夫妻關係曆來是重點監察的一部分。
    “咱們軍統、紅票都有夫妻檔的傳統。
    “你們南昌調查科的老師,沒教過你們嗎?”
    馬奎怒道。“行,夫妻關係是重點監察。
    “馬隊長,這可是你親口說的。”
    餘則成微微一笑,站起身洪聲道:
    “站長,我實名舉報馬奎是紅票潛伏在我站內部的高級情報員峨眉峰!”
    “嗯,內部監督公平公正,說說你的理由。”吳敬中正然端坐道。
    “馬隊長。
    “我想問一下,你明明有妻室,周小姐又溫婉賢良,你放著家裏不睡,天天睡辦公室是何意?
    “兩口子床頭吵架床尾合。
    “你連架都不吵,是不是心裏有鬼啊。
    “是因為你個人身體原因,夫妻不和諧。
    “還是你就是峨眉峰。
    “怕天天跟太太在一起,被她發現了把柄。”
    餘則成冷笑質問。
    “你!”
    馬奎沒想到他會倒打一耙。
    偏偏他又有隱疾,沒法明言。
    一時間又羞又惱,氣的滿臉通紅。
    “馬隊長,作為津海站站長指定的內部甄別監察負責人。
    “我希望你能認真回答餘主任的問題。
    “這將對指控你是峨眉峰至關重要。”
    陸橋山盯著馬奎陰冷發笑之餘,從胸口掏出筆,擺起了正經譜。
    “我們吵架了,關係不好。
    “老子看著她煩,不行嗎?”
    馬奎別過頭,恨然解釋。
    “我真想撕爛你的嘴!”
    陸橋山登時一撂筆,火冒三丈。
    “你剛剛不是說吵架就有通票嫌疑嗎?
    “你今天必須給我解釋清楚了。
    “你到底是不是峨眉峰!”
    他繼續嚴正喝問。
    “陸橋山,你特麽不要小題大作,老子……”馬奎又急了。
    “行了。
    “我不管你們是夫妻不和諧,還是啥的。
    “這點屁事定不了罪。
    “要吵,就拿出點真東西來。
    “老子可沒時間在這陪你們過家家。”
    吳敬中抬手打住,目光嚴厲的在幾人臉上掃了一圈。
    “站長,我還有別的證據。
    “您還記得劉主任在易縣抓的那個小五子嗎?
    “當時一共抓了三人。
    “除了小五子,還有一個叫李桂年,一個叫喬三妹。
    “他們都是易縣遊擊分隊的成員。
    “準確來說,是餘太太領導的隊員。”
    馬奎調整好呼吸,口氣又硬了起來。
    “人呢,誰抓的,誰交接的,保定那邊有記錄嗎?”吳敬中直接問道。
    “沒。
    “人是劉科長秘密提的,安排在麵粉廠,就是留著對付餘則成的。
    “我前幾天才找到的他們。”
    馬奎說道。
    “哎,又是攤的死人活。”陸橋山搖頭低語。
    “不過,我讓喬三妹在公車上錄下了陳翠平的聲音。
    “根據喬三妹交代。
    “陳翠平承認她是遊擊大隊成員與餘則成的身份,實乃紅票安插在津海站的要員。
    “極有可能是峨眉峰。”
    馬奎側頭看著餘則成,一臉得意的冷笑。
    “橋山。”吳敬中臉色一肅。
    “馬隊長,喬三妹在哪?”陸橋山笑問。
    “喬三妹和宋飛押送陳翠平在回來的路上。
    “這個點也該到站了。”
    馬奎看了眼手表道。
    “好。
    “既然如此,那咱們就等一等這個喬三妹和錄音。”吳敬中道。
    他看了餘則成一眼。
    後者正微微晃頭,平靜的吹著茶。
    吳敬中頓時心裏踏實了許多。
    他剛從建豐那立了軍令狀回來,要把津海站打造成堡壘。
    這時候餘則成要爆雷。
    建豐正因為他推辭了上滬站一事窩火,他這站長就不用當了。
    “洪秘書,你也坐,別幹站著。”吳敬中道。
    “我就不坐了吧,不合規矩。”
    洪智有立在一旁笑道。
    “有啥不合規矩的,你現在是總務科助理,正兒八經的管事人。”吳敬中道。
    “是,謝謝站長。”
    洪智有在一旁坐了下來。
    等了一會兒,曹勇引著另外一個科員慌慌張張的跑了進來:
    “站長,馬隊長不好了。”
    “怎麽了?”馬奎皺眉問道。
    “宋科長和餘太太他們在返回的路上被土匪給劫了!”科員匯報道。
    “什麽!”
    餘則成“噌”就站了起來:“我太太她,她人還好嗎?”
    “她和宋科長他們都沒事。
    “土匪坐山虎說了,讓咱們拿二十根金條贖人。
    “少一根,每人砍一條胳膊!”
    科員道。
    “站長,我,我……”餘則成一捂頭,天旋地轉的癱回了椅子。
    “餘主任。
    “快,叫醫務室的人過來。”
    洪智有連忙叫道。
    “馬奎,這就是你幹的好事?
    “拙劣、愚蠢!
    “這二十根金條站裏沒有,你自個兒籌去!”
    吳敬中狠狠瞪了馬奎一眼,甩手而去。
    “馬隊長啊馬隊長,你讓我怎麽說你好呢?
    “上次你被土匪劫了。
    “站裏了十幾根金條才贖你回來。
    “這次又是你的屬下被劫了。
    “你們行動隊是跟土匪有勾結,還是嫌咱們總務科的經費太多了。
    “拙劣的手段啊!”
    陸橋山看著一臉喪氣的馬奎搖頭蔑笑而去。
    “馬奎,要是翠平有個三長兩短,我拿你是問。”
    餘則成在洪智有的攙扶下,撂了句狠話離開了。
    ……
    回到辦公室。
    餘則成關上門,躺在沙發上沉聲問道:
    “智有,翠平不會有事吧?”
    “不會,孔方在那邊做二當家,坐山虎很器重、信任他。”洪智有道。
    “我現在就怕李桂年和喬三妹回來。
    “站長對我的信任是有限度的。
    “這倆人是劉科長留下的,要錄音和人回來,很麻煩。”
    餘則成素來心思重,不免擔憂了起來。
    “放心吧,這點小事孔方還是辦的到的。”
    洪智有跟孔方打過交道,深知這人的“業務”能力。
    “哎,希望吧。”
    餘則成躺在床上道。
    馬奎急匆匆的回到辦公室,指著曹勇道:
    “怎麽回事?
    “咋還跟土匪扯上關係了。”
    “那一帶本來鬧土匪厲害,就是寸趕上了。”曹勇無奈道。
    “老子不管。
    “喬三妹和李桂年,還有錄音機呢?”馬奎惱火道。
    “喬三妹在車上被餘太太一拳打暈了。
    “已經送醫院搶救了。
    “不過醫生說,大概率腦死亡。
    “指望她開口說話是不可能了。”
    曹勇說道。
    “李桂年在山上因為嘴巴臭,被人二當家一槍給崩了。”頓了頓他道。
    “錄音機呢?”馬奎急的直跳腳。
    “錄音機被土匪搶走了。
    “估計贖人的時候,得交回來。
    “隊長,趕緊贖人吧。
    “要不宋飛他們就危險了。”
    曹勇勸道。
    “這幫飯桶、廢物!
    “蒼天助賊不助我啊!”
    馬奎咬金牙關,撐在書桌上。
    一種無力感油然而生。
    不能急。
    還有希望。
    “當時,有誰聽到喬三妹和陳翠平的對方了?”馬奎問。
    “宋科長吧。
    “他離餘太太她們最近。”曹勇道。
    宋飛也許聽到了她們的對話。
    錄音機又不是黃金、豬肘子,土匪不見得能瞧上。
    贖人的時候,多說幾句好話。
    興許那幫蠢貨就還回來了。
    想到這,馬奎硬著頭皮來到了辦公室。
    站長正在給清風店的駐軍打電話。
    一會兒掛斷電話,他指著馬奎的鼻子罵道:
    “清風店駐軍的高旅長說了,土匪態度很強硬,至少十五根金條。
    “你說吧,這錢誰出,從哪出。”
    “站長,他們是辦公室被劫,當然是站裏出。”馬奎道。
    “公事?
    “有我批準、簽字嗎?
    “馬奎啊馬奎,你是不把津海站攪黃,不甘心是吧?”
    吳敬中大喝道。
    馬奎不吭聲。
    “站長,遇到土匪這種事,隻能說倒黴。
    “要不還是站裏出吧。
    “萬一把土匪整毛了撕票就麻煩了。
    “畢竟餘太太還在裏邊呢。
    “站裏還沒發展過暗線,這個李桂年就當是發展暗線的經費了,回頭給總部報上去,多少能挽回點損失。”
    洪智有出來打圓場。
    “成。
    “你親自去清風店辦。”
    吳敬中道。
    “我也去。”馬奎怕錄音機被洪智有掉包,趕緊附和。
    “成,那就一塊去。”洪智有爽快答應了。
    馬奎心頭大喜。
    兩人下樓,馬奎主動當起了司機,一並往清風店趕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