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孫科派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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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商券會所。
    關俊從車上下來,跟把守的警衛微微一點頭,守衛自覺放行。
    到了裏邊。
    左藍見到他頗是驚訝:“關先生,您怎麽來了?”
    “餘先生有重要信息送不出來。
    “交通站一直沒恢複,現在津海又因為馬奎搞的雞飛狗跳。
    “你這邊又要撤了。
    “他想抓緊時間跟你見一麵。”
    關俊看著他說道。
    “在哪?”左藍不疑。
    “來福裏賓館。”關俊麵不改色的回答。
    “為什麽去來福裏?會不會偏了點。”左藍好看的眉梢皺了起來。
    “沒法。
    “你倆見麵被馬奎盯上了。
    “羅絲咖啡館已經穿了。
    “話我已經帶到,我還有事先走了。”
    關俊怕說多了有漏洞,迅速離開。
    左藍托著手,輕咬著貝齒思考起來。
    鄧銘主任臨走時,特地交代過,津海的情報線不牢靠,凡事務必小心。
    除了餘則成。
    其他都不可盲信。
    關俊在津海待了很長時間,又是本地人。
    秋掌櫃離開以後。
    這邊情報線的人很鬆散。
    左藍又是延城來的,對這些人的情況沒有深入了解。
    貿然前去,也許會有危險。
    但不去,讓則成空等。
    他這麽晚,這麽危險的時候約見自己,定然是有極其重要的情報。
    想到這。
    左藍決定還是去一趟。
    她檢查了配槍,叫了輛黃包車直奔來福裏客棧。
    “下車。”
    在客棧的後街,左藍下了車。
    她受過專門的培訓,有一定的反跟蹤意識。
    仔細觀察了四周後。
    她沿著胡同往裏走去。
    正巧碰見另一邊走來的餘則成。
    “則成!”
    “左藍。”
    兩人皆是大喜。
    “你怎麽來的?”餘則成看著她,按照規矩沉聲問道。
    “我接到關俊的通知,他說你有重要情報給我,我就趕了過來。”左藍道。
    “奇怪了。
    “我沒跟他說要給你送情報啊。
    “是他說你急著找我會麵,可能是馬奎的事。”
    餘則成皺著眉頭,低聲竊語。
    “不好,關俊叛變了。”左藍第一時間反應了過來。
    “走!”
    兩人剛要離開。
    就聽到一陣陰冷的聲音:“走,往哪走,把手舉起來。”
    兩人回頭一看。
    隻見馬奎雙手拿著一把衝鋒槍,從巷子一側走了出來:
    “別動,把你倆身上的槍丟過來。”
    “馬隊長,別來無恙啊。”餘則成半舉著手,強作鎮定笑眯眯道。
    “少特麽廢話。
    “美式衝鋒槍,你們想試試嗎?
    “噠噠!”
    馬奎照著兩人腳邊就是一梭子,嚇的餘則成和左藍直跳腳。
    “把槍丟過來。”
    “馬,馬隊長,你別衝動,有話好好說。
    “交,我交。”
    餘則成和左藍對視了一眼,拔出槍緩緩放在地上。
    他們根本沒得選。
    馬奎身手不錯,拿的又是衝鋒槍。
    而且,他是抱著必死之心來的,情緒很不穩定,極有可能走上極端。
    “你倆剛剛說的話,我已經錄上了。
    “現在麻煩你二位跟我走一趟吧。”
    馬奎一手拿槍,另一隻手拍了拍腰間懸掛的小簍子。
    餘則成暗叫糟糕。
    上次馬奎借用裝備處的微型錄音機沒收回來。
    現在錄了聲音。
    他和左藍又被控製,很麻煩啊。
    “馬隊長,去哪啊?”餘則成問。
    “去哪?
    “回站裏,去總部督查室見毛局長。
    “把你們這些勾當都給老子說清楚。
    “峨眉峰!”
    馬奎咬牙切齒的說道。
    “馬奎,你就算回去也是個死,你背叛過軍統,毛人鳳敢為你說話嗎?
    “現在離開。
    “我們就當沒見過你。”
    左藍攻心道。
    “死。
    “你以為我是怕死?
    “老子這次回來,就沒想過還能活著。
    “我就一個目的,與你們紅票死戰到底,摘掉峨眉峰這頂腥臭難聞的帽子!”
    馬奎滿臉青筋暴起,大喝道。
    “走!”
    他不耐煩的吼了起來。
    “左藍,走吧。”
    餘則成搭聳著頭,避免接觸馬奎的目光,生怕刺激到這頭瘋驢。
    “嫂子,小林,他們撞上了。
    “剩下的交給你們了。”
    洪智有隔著巷子口往裏瞅了一眼,嚇的縮回了頭。
    “你真是的。
    “知道老餘有危險,還賣他。”
    翠平很不滿的瞪了他一眼。
    “因為隻有他們才能引出馬奎。
    “而且,也隻有他們,馬奎才不會痛下殺手。”
    洪智有淡淡解釋了一句。
    “小林,你貓著伺機下手。
    “嫂子,你自己看著辦。”
    他又吩咐道。
    其實在來福裏附近,站長安插了不少人。
    人多眼雜。
    又或者聽到什麽,對餘則成都不利。
    堵在這,空間、人,都是恰到好處。
    總比再熬些天,馬奎走投無路,直接以刺殺針對老餘、左藍要好上百倍。
    “交給我吧。”
    翠平深吸了一口氣,抑住依舊隱隱作痛的胸口,略作平靜,她沒有絲毫膽怯、猶豫的閃身走了出去。
    “餘則成,你特麽不要臉,背著老娘找野女人。”
    一見麵,她就是一聲獅子吼。
    馬奎被這突入其來的一幕嚇了一跳,險些突突開槍。
    “翠平,你,你怎麽來了!”餘則成心懸了起來。
    “我怎麽來了?
    “我說最近咋沒事了,大晚上老往外溜。
    “合著是找野女人來了。
    “臭不要臉。”
    “啪!”
    翠平抬手給了餘則成一嘴巴子。
    “我!”
    餘則成被打懵了。
    “大姐,你誤會了……”左藍想要解釋。
    “騷貨,賤人,不要臉!”翠平衝她大吼的同時,眨了眨眼。
    “好啊,家野開一塊了。
    “你來了正好。
    “一個遊擊隊,一個正宗女紅票,再加一個峨眉峰。
    “我這一網撈了三條大魚。
    “夠本了。”
    馬奎冷笑一聲,把槍對準了三人。
    “走!
    “去中統孫傳誌的辦公室。”他喊道。
    “馬隊長,就算要對質也是去站長辦公室,找中統是啥意思?
    “咱,咱倆家那可是水火不容啊。
    “你這麽搞,毛局長麵上會很難看。”
    餘則成舉著手邊走邊不解道。
    “我信不過吳敬中。
    “我甚至懷疑,他就是峨眉峰。
    “我怕我進了津海站大門,就得被他扣起來。”
    馬奎冷哼一聲,槍口往外別了別:
    “中統好啊。
    “他們巴不得咱們起內訌。
    “我要投上門,咱們一塊玩玩,被上交給葉秀峰。
    “把這事鬧大了。
    “我就不信委員長能不管不問。”
    翠平接過話茬道:
    “老馬大哥,老娘不管什麽中統、軍統,也不管誰是紅票。
    “你幫我把這個小賤人突突了。”
    “大姐,請注意你的言辭。”左藍蹙眉道。
    “你們的家務事,還是等見了委員長再說吧。”馬奎冷笑一聲。
    “賤人。”
    “你罵誰呢。”
    就這一會兒的功夫,翠平和左藍兩人推搡扭打了起來。
    “夠了!
    “都特麽給老子安靜點。”
    馬奎拿起槍吼道。
    “今天非撕巴了你個小賤人。”
    翠平卻是不依他,猛地推了把左藍。
    左藍腳下不穩,踉蹌往馬奎倒了過來。
    馬奎一時間不知道該扶還是該閃。
    恰巧左藍又遮擋了他的視線。
    翠平眼中寒芒頓起。
    隔著左藍,如奔雷般一個高抬腿,穩準狠的踢了過去。
    馬奎回過神來,卻見左藍的耳側出現了一隻黑色布鞋。
    想躲哪裏還來得及。
    正好被這勢大力沉的一腿,掃中了太陽穴。
    兩眼一黑,噗通栽在地上,昏迷了過去。
    “左藍女士,你沒事吧。”
    翠平連忙笑問。
    她見過左藍幾次,知道她是紅票女代表,是自己人。
    “沒事。”左藍溫和笑道。
    餘則成則以最快的速度,搜了馬奎的身。
    找到錄音機,塞進了兜裏。
    “左藍,你快回去。
    “要讓人撞見了,回頭說不清楚。”
    餘則成吩咐道。
    “好。
    “那你們小心。”
    左藍點了點頭,看了餘則成一眼,轉身快步往巷子另一邊走去。
    “護送她回去。”
    另一邊洪智有打了個手勢。
    林添會意,踩著院牆飛奔,幾個起落追著左藍去了。
    洪智有走進巷子。
    “智有,咋處理?”餘則成問道。“留著吧。
    “抓捕馬奎,毛局長說了可是大功。
    “我相信這一次站長不會讓他活著。
    “你想升中校,沒功勞累積不行,總部會卡你。”
    洪智有想了想道。
    “可他知道很多事情。”餘則成皺了皺眉。
    “他也知道很多站長的事情。
    “沒有了錄音。
    “馬奎說什麽都是屁。
    “再說了,過去他咬你還少嗎?也不差這一口了。
    “交給站長處理吧!”
    6=9+
    洪智有道。
    “站長有意抬你上去,你讓給我不虧得慌嗎?”餘則成說著話,招手叫洪智有過來抬人。
    “師姐,你再給他來一腳吧。
    “最好是能暈的久一點。”
    洪智有有些不放心道。
    “不用吧。
    “我這一腳用了十成功力,他沒個三五天醒不來。”
    翠平對自己的腿法很自信。
    “還是再來一腳吧,保險點。”洪智有堅持道。
    “好吧。”
    翠平照著馬奎太陽穴,又踢了一腳。
    兩人抬著馬奎上了車。
    “去哪?”餘則成問。
    “去衡山會館看戲。”洪智有笑道。
    ……
    衡山會館。
    孫科與各位軍政大佬正在觥籌交錯。
    “各位,鄙人這次來津海,是受委員長之托。
    “如今鬼子走了,天下亟待海晏河清。
    “委座的意思是,攘紅必先安內,而安內則必南北一心。
    “如今胡司令正虎視延城。
    “萬望各位能夠精誠一心,與委座共襄大業啊。”
    孫科舉杯向眾人。
    就在他侃侃而談之際。
    角落裏,一個服務生推著餐車走了進來。
    上邊有上好的酒水、糕點。
    此人正是詹清河。
    他父親曾追隨康有為是出了名的“保皇派”。
    保皇失敗後,被革命黨砍了腦袋。
    是以,詹清河此生最恨的就是三民主義與孫、黃等人。
    過去他曾在香島追殺過孫先生。
    可惜沒能成功。
    在漢口流亡時,他曾受馬奎的父親資助過,兩人情同兄弟。
    是以,詹清河不惜冒著生死危險,在火車上救下了馬奎。
    如今數十年過去,孫先生早已作古。
    詹清河很長一段時間,放下了仇恨,安心在津海居家度日,頤享天年。
    然而,孫科的到來讓他看到了複仇的希望。
    殺不了老子。
    兒子總不是問題吧?
    會場安保很嚴。
    詹清河沒法把槍帶進來。
    不過對他而言,有沒有槍不重要。
    一根筷子,一把刀叉在他手上都可以成為最鋒利的殺人凶器。
    孫科身邊的人不少。
    他推著餐車一邊應付賓客,一邊慢慢靠近。
    很快。
    他找了個不錯的位置。
    就在手悄悄搭上一柄餐叉,準備命中孫科咽喉之際。
    一柄斧子橫空飛了過來。
    正釘在餐車上。
    “詹清河!”
    隻見一個服務生摘掉帽子,手上又多了一把短斧。
    突如起來的變故,引的大廳裏一片混亂。
    “孫院長,走!”
    吳敬中借機擋在孫科身前。
    陸橋山與其他行動隊的人,則紛紛圍成人牆,掩護著孫科快步往通道撤去。
    “休走。”
    詹清河順手拿起一柄餐刀,想要追殺。
    周炎橫裏閃出,短斧舞的密不透風,牢牢封鎖了詹清河的路線。
    詹清河身手不凡。
    一時間,卻也奈何不了周炎,急的直是大吼:
    “斧頭幫。
    “你們是王亞樵的人。
    “既然如此,為何不與我共殺惡賊。”
    “我是受人之托。
    “再者,王先生也不反對三民主義。”周炎冷冷回應。
    “可惡!”
    詹清河大恨。
    意識到自己的行動早被津海站猜到。
    ……
    吳敬中護著孫科來到了貴賓室。
    “敬中,這裏安全嗎?”孫科很緊張的問道。
    “院長放心,我的人堵在門口,都有槍。
    “他殺不進來。”
    吳敬中幹練的回應道。
    “知道刺客的底細嗎?”孫科問。
    “知道。
    “打您從京陵一動身,他就盯上了。
    “此人是詹亭露的兒子。
    “你知道,詹亭露是保皇派,當年新軍進攻武昌時,他在總督府任職,被抓住後砍了腦袋。
    “所以,此人一直對孫、黃二位先生懷有敵意。
    “還曾在香島跟滿清餘孽搞過刺殺。
    “這次就是衝著您來的。”
    吳敬中恭敬回答。
    “你早有布置,為何不早點拿下他?”孫科頗有幾分不悅。
    “孫院長。
    “此人身手了得,神龍見首不見尾。
    “要能抓到,早抓了。
    “敬中打院長您來,這些時日是日夜憂心,為了迷惑對方,不惜調動全城聯動。
    “今日正好除了此獠,院長以後可以高枕無憂了。”
    吳敬中一臉憂戚的回答。
    正說著,樓下傳來了密集的槍聲。
    很快,陸橋山走了進來:
    “孫院長,站長。
    “刺客已經被擊斃,驗明正身,確定是詹清河。”
    “太好了!
    “這種愚昧之徒,早就該死了。”
    孫科拍手稱讚。
    “敬中,你辛苦了,回去我必定向委座和建豐給你表功。”
    轉過頭來,他盛讚吳敬中。
    “敬中為上峰效命,豈敢言苦。”吳敬中恭敬欠身道。
    他深知孫科現在深得委座、建豐的信任和器重。
    巴住了這條大腿。
    日後在朝野又多了一個人說話。
    “你們打算怎麽處理這個詹清河?”孫科回過神來,恢複了老辣、深沉。
    吳敬中心知他的如意算盤,但嘴上不能說:
    “刺殺黨國要員,罪該萬死。”
    “不夠。
    “敬中,你要明白現在國內紅票猖獗,內部呢又派係林立。
    “美佬一直在向委座施壓,要求實行民主憲政,結束訓政,要搞總統內閣製。
    “並以此為要挾,停止軍火援助。
    “現在李德鄰和白崇禧的桂係很狂妄。
    “尤其是李德鄰,跟美佬、鬼子走的很近,白崇禧與諸多黨國元老推波助瀾,委座的處境很艱難啊。”
    孫科暗示了一句,希望吳敬中能明上意。
    “敬中愚鈍,還請院長指示。”
    吳敬中賣低姿態,裝傻道。
    他很清楚。
    上到委座,這幫人都是老滑頭,有些話一旦說出口,將來出了事,那是要背鍋的。
    吳敬中玩這套很油,自然不會上孫科的套。
    孫科微微皺了下眉頭,隻能親口道:
    “我懷疑,這個詹清河是不是李德鄰派來暗殺我的?”
    吳敬中連忙恍然道:“那很有可能。
    “美佬一提憲政,最興奮的就是這批人了。
    “再者,以您的聲望,怎麽著也得是個副總統。
    “李德鄰於主於副,都有對你不利的理由。”
    “是啊,要能借著這人搞搞事,我想委座是樂意看到的。”孫科點頭笑道。
    吳敬中沉聲道:“請孫院長指示。”
    “既然是李德鄰指使的,有沒有什麽書信來往之類的?”孫科問。
    “估摸著沒有。
    “書信那不留人口實嗎?”吳敬中一本正經道。
    “糊塗。
    “要的就是口實。
    “我聽說津海有位書法大家能模仿百家之長。
    “你就不能動動心思?”
    孫科指了指他,沉聲問道。
    吳敬中那叫一個頭大。
    孫科拍拍屁股是走了。
    問題他得一直蹲在津海,李德鄰是北平行轅主任,又有馬漢三這幫人抬轎子,真要找起麻煩來,會很頭疼。
    “吳敬中!
    “你是建豐的同學,是津海的利劍,眼下不為上峰分憂更待何時?
    “好,我的話你可以不聽。
    “要不我現在給建豐打電話?”
    孫科麵寒似水道。
    “我,我試試。”吳敬中硬著頭皮道。
    “橋山!”
    他看向了一旁低頭裝死的陸橋山。
    “站長。”陸橋山頭皮一麻,尬笑道。
    “你不是有個表親是什麽聽雨軒老板嗎?
    “他肯定跟這些寫字的熟。
    “這事就交給你了。
    “就今晚,務必看到李德鄰寫給詹清河的密信。”
    吳敬中直接把鍋甩給了陸橋山。
    “站長,我,我人微言輕,哪夠資格辦這種大事啊。”陸橋山都快要哭了。
    “孫院長。
    “我給您介紹下,津海站中校情報處長陸橋山。
    “他是鄭局長的同鄉。
    “南昌調查科時期的老人了。”
    吳敬中道。
    “南昌調查科。
    “鄭介民的同鄉。
    “陸處長,你這資格很硬啊,鄭局長要知道你心憂黨國,積極分勞,一定會很欣慰的。
    “你放心,委座那我會為你們一一請功。”
    孫科當場拍了板。
    “我!”
    陸橋山看看孫科,看看吳敬中,人徹底傻了。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