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 一路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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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洪智有在總務科打了招呼後,回到了站長室。
    吳敬中正在打電話,笑聲很爽朗:
    “老李,客氣啥啊,咱倆是多年的老朋友,我能不幫你嗎?
    “這次去京陵實在太匆忙,為了見委座,我在警衛室待了整整一天,連口水都沒敢喝。
    “下次,下次去京陵了,一定赴你的約。
    “不用來津海。
    “好,你保重,再見。”
    啪!
    吳敬中掛斷了電話,轉頭看著洪智有:
    “李文森在葉秀峰那過關了。
    “這個豬腦子,也是財迷心竅,季偉民怎麽可能公開審判。
    “拉到京陵,直接是由張群親自審的。
    “當天審完,核對了贓物,晚上就在監獄裏用鞋帶上吊自殺了。”
    “死了也好,他不死委座,還有很多人隻怕覺都睡不著。”洪智有切好水果,端了上來。
    “是啊。
    “牽扯的人太多了,國防部、地方戰區、黨通局,眼下內戰稍微有點腦子就能想明白委座不可能在這節骨眼上反貪腐。
    “不反亡國,反則亡黨。
    “沒有黨,蔣宋孔陳要這國幹嘛?
    “為什麽要抓季偉民,那是老頭子想把人宰了,好安頓那些蛀蟲的心。
    “沒法啊。
    “仗總得人打,機構總得運轉吧。
    “凡事得從大局出發啊。
    “你看吧,等將來一統了,老頭子肯定得找這幫人算舊賬,眼下也就安安他們的心罷了。”
    吳敬中深諳人心,早已看穿一切。
    “是啊。
    “季偉民這一死,葉秀峰是逃過一劫。
    “李文森這兩萬美金,算是給您交學費了。”
    洪智有笑道。
    “不說他了,你對今晚的事怎麽看?
    “剛抓了個季偉民,又冒出個北方一號。
    “這要抓住了……”
    吳敬中臉上的笑意漸漸凝固。
    “這要抓到了。
    “鄭介民能給陸橋山吹爆了。
    “建豐興許會籍此再次把李涯從坑裏拔出來。
    “隻有咱們是真正的輸家。”
    洪智有搖頭苦笑了一下。
    “是啊。
    “陸橋山這狗東西,還沒做副站長呢,開始在我跟前翹二郎腿了。
    “這人邀功、要功是不要臉的。
    “一點蠅頭小利,他都會去爭,甚至不給他人留活路。”
    吳敬中皺了皺眉頭,背著手踱了兩步,咋舌道:
    “餘則成的事,我在京陵口水都說幹了,楞沒抬上去,陸橋山心裏還不知道怎麽笑話我呢。
    “哎。
    “這個北方一號來的不是時候。
    “早幾天,讓則成把這功也撈了,指不定副站長就穩了。
    “眼下,於我不利啊。”
    他微微搖了搖頭,皺眉看向洪智有:
    “你有什麽看法?”
    “老師,我平時不太關注抓票的事,很少參與,著實對這些不太熟絡。
    “要不聽聽餘主任的看法?”
    洪智有道。
    “嗯,去把則成叫進來。”吳敬中道。
    抓季偉民,又有獻佛在後,他現在對餘則成的能力和忠誠十分信任。
    很快,洪智有叫來了餘則成。
    “則成,快坐。
    “先吃點水果。”
    吳敬中熱忱吩咐道。
    餘則成跟他也不客氣,坐下先吃了一氣,閑聊起來。
    “老師,您見到委座緊張嗎?
    “上次在飯桌上,沈醉處長說他這一生最怕的就是柯淑芬和委座了。
    “說委座不苟言笑,惹急眼了還會罵娘希匹,拿杖追著打人。
    “還多次批評他跳脫,是個潑猴。”
    餘則成笑問道。
    人,最喜歡聽好話。
    吳敬中眼下最榮耀的不是當年在哈爾濱刺殺傅傑,而是見覲見“天子”收獲的那三個“好”字。
    餘則成就很會來事。
    果然,剛跟李文森電話炫耀一通的吳敬中,又來了興趣:
    “怎麽說呢。
    “委座畢竟曾是黃埔校長,還是很板正的。
    “話很少。
    “也不怎麽愛笑。
    “近來紅票日益壯大,他老人家日理萬機,也是肉眼可見的蒼老了啊。
    “說實話,我見他還挺親切,遠不如見戴老板緊張。
    “委座身上有人味。
    “戴老板是沒有的。
    “別說什麽戴派不戴派,一句話不對付,翻臉就會要你的命。”
    吳敬中笑著說道。
    “論領導,最有人情味的肯定是站長您。
    “誰能跟您,那才是八輩子修來的福分。”
    餘則成日常拍起了馬屁。
    “則成,今晚北方一號的事你怎麽看?”吳敬中笑了笑,說起了正事。
    “老師。
    “感覺不太對。
    “從之前的機要留存檔案來看,沒過有直接呼叫深海的電文。
    “而且落款的老鷂子是黃忠夫婦,江愛玫就不提了。
    “按照紅票的組織原則,黃忠曾受過刑訊,會有一段時間的冷置、甄別期,不可能這麽快恢複工作,並成為發號施令的角色。
    “哦。
    “當然也不排除紅票在津海一帶實在沒人用了。
    “派黃忠回來也是有可能的。”
    餘則成老道的分析道。
    在今天開會前,他還一直在琢磨,李涯哪來的自信能扳倒如日中天的陸橋山。
    直到今晚行動出現時,他大概能猜出這極可能是李涯設的圈套。
    顯然,陸橋山掉進圈套裏了。
    當然。
    這中間會是怎麽個玩法。
    隻有等李涯執行任務回來才知道了。
    “老師,會不會是李隊長……”
    洪智有剛要說話,吳敬中擺了擺手:
    “咱們什麽都不知道。
    “不問,不關心。
    “隻管擺酒慶功就是了。”
    有了餘則成的佐證,老辣的吳敬中已經猜到了幾分。
    “是。
    “反正餘主任晉升中校,咱們這一頓吃的心安理得。”洪智有道。
    ……
    晚上七點十五分。
    李涯走進了小院。
    湯四毛已經收拾好了行李,在院子裏等著了:
    “李隊長,我已經準備好了。”
    “好,跟我走。”李涯帶著他上了汽車。
    “昨晚的電文,紅票那邊已經收到了風聲。
    “他們正在到處搜尋你。
    “碼頭、車站都有他們的人。
    “你要從那邊走,可能會被他們撞個正著,想去漢口得改道才行。”
    李涯邊開車邊道。
    “我也料到了。
    “老鷂子不可能派回津海,落款一出,他們準能猜到是我。
    “李隊長,那現在怎麽辦?”
    湯四毛有些慌了神。
    “我既然來接你了,自然就有法子。
    “跟著我走就是了。”
    李涯笑了笑,把車開到了荒郊。
    然後隔著車窗指著遠處一條亮著油燈的烏篷小船。
    “看到對麵那條船了嗎?
    “待會你下去後,用這個手電一閃一滅三次,船就會過來。
    “上去後,不要說話,他會帶你離開。
    “我已經安排好了一切,你會如願回到漢口見到小女友的。”
    李涯遞給了他一個手電。
    “謝謝李隊長。”湯四毛感激道。
    “上路吧。”
    李涯點了點頭。
    兩人下了車,湯四毛拎著箱子到了江邊。
    李涯跟在他身後幾步遠,不緊不慢的戴好了手套。
    傻鳥!
    他暗自冷笑一聲,一嘬下嘴唇,臉上浮起一絲輕蔑、狠辣的笑意,拔出了加了消聲器的手槍瞄準了湯四毛。
    “湯四毛!”
    李涯喊道。
    湯四毛轉過頭來,就看到了李涯正舉著槍。
    “李……”
    剛開腔,李涯連續扣動了扳機。
    砰砰!
    湯四毛胸口血綻開,倒在了血泊中。
    李涯迅速上前查看湯四毛的脈搏,查看了彈孔。
    雖然這把槍是黑市買的死槍。
    而且美軍用的新式手槍。
    就算有人發現屍體,挖出彈頭也查不出什麽。
    確定人死了以後,出於安全考慮,他順手把槍遠遠的拋向了江中。
    回到車上。
    他用最快的速度換了沾滿泥土的皮鞋,驅車回到城裏時,順手丟給了一個乞丐。
    砰!
    來到龍華酒店後街。
    李涯從車上走了下來,看了眼手表,七點五十分。
    啥都不耽誤。
    “稽查隊的人進去了嗎?”李涯傲然問道。
    “李隊長,他們下午六點就開始安排便衣在酒店四周布控,陸玉喜幾分鍾前帶人進去了。”高原回答道。
    “不急,咱們等幾分鍾。”
    李涯笑了笑道。
    等了一會兒,八點整,李涯一擺手領著幾個精幹的保密局隊員快步走了進去。陸玉喜等人西裝革履,正裝扮成等人的旅客。
    等待北方一號和深海這條肥魚落網。
    見橫裏殺出個程咬金。
    陸玉喜眉頭一沉,兩眼沿著報紙上沿不動聲色的瞄了李涯一眼。
    他看了眼手表。
    時間剛好八點。
    山哥給李涯透露的明明是八點半啊。
    他們怎麽也提前了。
    陸玉喜覺的不對勁,放下報紙起身走到了酒店的前台,拿起了電話機撥通了陸橋山辦公室的號碼:
    “喂,山哥。
    “李涯的人怎麽八點也到了?
    “好,我知道了。”
    陸玉喜放下電話,回到了沙發給稽查隊的幾個人使了個眼色:
    “情況不對,咱們撤。”
    “不是,喜哥,咱們來都來了,怕他幹啥搶唄。”陸玉喜的一個小弟低聲道。
    陸玉喜狠狠瞪了他一眼:
    “蠢貨,他們是軍統,是保密局,以前連咱們稽查隊都是他們管的。”
    戴笠死後,軍統改名保密局,權利大大縮水。
    被踢出了警察和司令部稽查、情報係統。
    比如稽查隊,就獨立了出去,現在由司令部自行管轄。
    但委座把毛人鳳提拔上來的用意依舊明顯,就是要保留這把快刀鉗製各大戰區和駐軍。
    所以,保密局依舊對軍隊有一定的監察權。
    表麵上看,稽查隊與保密局行動隊是平級單位,實則保密局的人要高出稽查隊一等,有監察、緝拿的權利。
    明著跟李涯搶人,給陸玉喜一百個膽子,他也不敢啊。
    “八點已過,人沒來,看來是有人打草驚蛇了。
    “對麵那幾人鬼鬼祟祟的。
    “去,把他們都帶走。”
    李涯翹著腿坐在沙發上,盯著陸玉喜冷笑了起來。
    “快走!”
    陸玉喜暗叫一聲,扭頭就要跑。
    門外幾個行動隊員衝了進來,幾把槍齊刷刷的對準了他們。
    “下他們的槍。”李涯吩咐。
    “李隊長,我們是稽查隊的人,你,你可看好了。”陸玉喜連忙掏出證件,諂媚笑道。
    “稽查隊?
    “老子抓的就是你們稽查隊。
    “帶走!”
    李涯恨透了這幫蠢貨,手一揮直接把人帶走了。
    ……
    情報處辦公室。
    陸橋山放下電話,皺眉沉思了起來。
    李涯怎麽會提前到?
    嗯。
    很正常。
    連續幾次抓人被稽查隊搶先,李涯多了幾分戒心也在情理之中。
    就算他搶在了前頭,拿住了北方一號和深海立下天大的功勞又如何?
    鄭局長已經提名。
    毛局長也批準了。
    明天早上總部開完會確定,就會有正式的任職文書下來。
    他李涯背著一身的罪。
    八點抓人。
    審訊得要時間吧。
    紅票向來骨頭很硬。
    甄別、找人證。
    招供!
    簽字!
    確定!
    這一套程序走下來,最快也得天亮了。
    建豐不會無聊到六點鍾就起床,一大清早就去給李涯一個小狗腿子邀功、吹噓吧。
    嗬嗬!
    李涯,天時在我,不在你啊。
    縱你有千般能,我運正昌,你又奈何我?
    這輩子老子還就吃定你了!
    想到這,陸橋山懸著的心又放了下來。
    安心享受今晚的慶功就是了。
    陸橋山到了站長室:“喲,站長都在啊。”
    吳敬中立馬一副熱情之態:
    “橋山來的好。
    “酒店那邊剛給我打電話,已經備好隻等咱們過去就可以開席了。
    “快,先吃點水果開開胃。”
    “謝謝站長。
    “已經八點半了,如果李隊長順利的話,這會兒已經抓住了北方一號和深海。”
    陸橋山坐了下來,拿了塊西瓜邊吃邊道。
    “好啊。
    “三喜臨門,今晚大家都要多喝幾杯。”
    吳敬中大喜道。
    正說著。
    砰!
    李涯重重推開門,陰沉著臉闖了進來,把槍隨手往茶幾上一撂:
    “站長!
    “對不起,讓您失望了,我又撲空了。”
    “怎麽回事?”吳敬中正然問道。
    “為了抓北方一號,我提前八點去酒店布控,結果稽查隊的人七點半就已經布控好了在那等著了。
    “等到八點半,連個鬼影都沒有。
    “顯然是被他們打草驚蛇了。”
    李涯先把事情往嚴重了說。
    “又是稽查隊,特麽的想幹什麽啊!”吳敬中惱火拍桌道。
    “站長,也許是巧合吧。
    “要不這麽重要的情報,他們怎麽能知道呢?”
    陸橋山笑盈盈道。
    “陸處長,麻煩你告訴我,什麽叫特麽的巧合?
    “一次是巧合。
    “這都多少次了,隻要有行動,稽查隊必然截胡。
    “你作為情報處長,是不是該給大夥兒一個解釋?
    “南昌調查科就這水平?
    “你們情報處幹脆改命叫截胡處得了!”
    李涯壓抑了許久的火氣,徹底爆發了。
    “你沒有資格跟我說這麽說話。
    “我說過,管好你的手下。
    “省的他們吃裏扒外。”
    陸橋山穩如泰山,冷然說道。
    “吃裏扒外!
    “說得好……”
    李涯剛要噴他,吳敬中拍桌道:“夠了,你倆我看是上輩子結了仇,成天吵個沒完了是吧。”
    “是啊。
    “陸處長、李隊長,兩位消消氣。”
    洪智有給李涯端上了茶水。
    “陸處長,你說。”吳敬中冷冷看向陸橋山。
    “站長,我的情報絕對沒問題。
    “你可以去電訊處查詢。
    “破譯也很精準。
    “有存檔啊。”
    陸橋山手一指,輕描淡寫道。
    “情報是沒問題。
    “但你的心,你的腦子有問題!”
    李涯幹笑了一聲。
    說著,他兩手往兜裏一插,揚起下巴、挺直胸膛,咬了咬嘴唇道:
    “站長,出於對稽查隊截胡專業性的好奇,我順便把稽查隊的中隊長陸玉喜給請了回來。
    “今兒難得齊聚一堂。
    “青浦班、南昌調查科,各種招牌班子出來的人都在。
    “咱們就讓陸玉喜好好開一課,教教咱們,什麽叫特麽的巧合。”
    喜子被抓了!
    陸橋山臉色登時一變,眼神有些慌亂了起來。
    “少在這陰陽怪氣的,把人帶上來。”吳敬中瞪了李涯一眼道。
    “洪秘書,麻煩你去趟刑訊室帶人。
    “我要盯著某些人。”
    李涯死死盯著陸橋山,話卻是對洪智有說的。
    “是,李隊長。”
    洪智有正然走了出去。
    這瓜怎麽說呢。
    甜是甜。
    但略微少了點味道。
    老實說,李涯的手段並不高明,以陸橋山的經驗不可能如此簡單就相信了老鷂子會返津。
    深海會被電文呼叫。
    北方一號更不可能如此隨便的就被偵破。
    真相或許是,陸橋山壓根不在乎。
    因為情報真假不重要。
    這是電訊處接收、破譯的,有存檔。
    他就是可以拿著情報找李涯。
    時間再一換,管他真假,李涯必定失敗,丟人現眼。
    這就足夠了。
    陸橋山或許隻把這當成送給自己明日晉升副站長的賀禮。
    卻忽略了一個致命的細節。
    這封電文是李涯的刻意布局。
    隻能說,人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
    陸橋山沉浸在晉升的喜悅中,一時大意,犯下了致命的錯誤。
    到了刑訊室。
    陸玉喜已經被大刑狠狠過了一趟。
    新上任的刑訊室頭兒叫盧寶興,三十歲出頭,別看年輕下手比老五還狠。
    就這麽一會兒,陸玉喜被打的皮開肉綻,白襯衣上全是血跡。
    “喲,洪秘書來了。”
    洪智有隨和,刑訊室的人都愛見到他。
    借不借錢不說。
    說兩句話,也覺的熟絡、親切。
    “盧哥,招了嗎?”洪智有問。
    “招了!”
    盧寶興把審訊記錄遞了過來。
    “不愧是你山哥的同鄉啊。
    “連去年臘月請吃了頓燒烤都招了出來。
    “走吧。”
    洪智有看了密密麻麻的刑訊記錄,就倆字……真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