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一章 三天內必須滾

字數:15534   加入書籤

A+A-


    翌日。
    津海站。
    吳敬中正在聽收音機,放的是紅票電台廣播。
    “老師,李隊長正在搞肅查,您聽這個他該有意見了。”洪智有遞上茶水,小聲說道。
    “不聽這個。
    “難道天天聽胡宗南那些狗屁戰報?
    “現在的中央電台,還能聽嗎?
    “全是假消息!”
    吳敬中不爽道。
    “那是。
    “別說老師不愛聽,我也不愛聽。
    “我看胡宗南之流也隻有靠這些假大空的新聞,去蒙蒙老百姓和美佬了。”
    正說著,李涯笑著走了進來。
    不愧是特工,耳朵挺好使。
    還好,洪智有說話有分寸,看似埋汰李涯,實則是在誇他以及立他。
    否則以李涯的性子,早甩臉子了。
    話說回來,洪智有其實挺佩服李涯的。
    這人是狂傲,財色也沾點。
    但本心對黨國忠誠,還算分得清好壞,保留著幾分憤青本色。
    比如,他對胡宗南、杜聿明之流就一直很不滿。
    對於一些時弊也敢說出口。
    這樣的人在紅票那邊,屬於覺悟靠後、有待升華之輩,但在黨國絕對算得上“清流”了。
    “李涯,坐。”吳敬中抬手道。
    “怎樣,內查工作還算順利嗎?
    “眼下光內查還不夠。
    “前方戰事正酣,你得繼續對外重拳出擊,摧毀紅票的交通站,阻斷他們與延城、東北方向的聯係。”
    吳敬中指示道。
    “是。
    “就是我有點忙不過來啊。
    “情報處那邊按照您的指示交了出去,盛處長這都兩天了,還在熟悉工作,遲遲鋪不開攤子啊。”
    李涯頗有怨言。
    他從骨子裏就瞧不起盛鄉,什麽玩意,也配跟他平起平坐。
    “盛鄉過去是管檔案的,現在轉到情報線總需要一個適應的過程。
    “再者,他也是羅家灣出來的老人。
    “工作能力是有的。
    “不急,給他點時間。”
    吳敬中笑道。
    他對抓紅票是既不熱心,也不反對。
    所以,由得盛鄉磨洋工。
    “老師。
    “聽說美軍最近又到了一批新裝備。
    “咱們津海向來是紅票的活躍地,是該更新下設備了,尤其是信號監測車,據說這批新車探尋範圍能擴大到方圓兩公裏。
    “這樣一來,有幾班車二十四小時在城內定時定點巡查。
    “一逮一個準。
    “紅票的情報係統就算廢了。”
    李涯說道。
    “嗨,你還甭說這美佬的腦子還真挺好使,總能搗鼓點新鮮玩意出來。”吳敬中笑道。
    “科技嘛。
    “這東西就跟養蠱一樣,越占先手就越強。
    “他們有愛因斯坦。
    “咱們有啥,成天戰亂,連個正兒八經的研究部門都沒有。
    “什麽都隻能伸手向別人要啊。
    “真憋屈。
    “我也就生錯了時代,滿腔熱血隻能窩裏鬥。要在太平盛世,老子也要搞他幾個原子彈出來,往鬼子頭上扔它十個八個的。”
    李涯聳了聳肩,頗有幾分意難平。
    “窩裏鬥也是樂趣啊。
    “行。
    “難得李隊長有這等雄心壯誌,你要多少,我批了。
    “不過監聽設備和裝備處,向來是由情報處負責。
    “你列個清單給盛鄉,讓他簽字去談。”
    吳敬中笑著吩咐道。
    “老師,你批不就得了,過他手幹嘛,浪費時間。”李涯不快道。
    “你看又來了。
    “我說過,同誌即手足,團體即家庭。
    “盛鄉是總部派下來的,有正式任命文書,你再瞧不起,他不也得是情報處長。
    “既然如此,就要搞好同事關係。
    “不要下絆子,同心同力才能事半功倍。”
    吳敬中指了指他,鄭然說道。
    “行吧。
    “您都這麽說了,那我給他這個麵子。”
    李涯眉頭蔑然一抬,微微欠身後,插著兜往外走。
    剛到門口,餘則成正巧走進來:
    “李隊長,等等,正好有事找你。”
    “怎麽了?”李涯一朝得勢被建豐器重,連餘的職務都懶得叫了。
    “按照程序,站裏的文檔借出不能超過二十四小時,你拿走的檔案得盡快歸還機要處。”餘則成道。
    “還回去?
    “這麽多檔案,我一天怎麽看得完?
    “過幾天吧。”
    李涯冷然拒絕。
    “別。
    “規矩就是規矩,李隊長別讓我為難。
    “這樣吧,你先還回去,等歸檔簽完字,我再讓秦科長給你送過去。
    “以後每天現歸現借。”
    餘則成也較上了真。
    他平時在站裏的形象就是沉穩,在工作紀律這塊甚至有點古板。
    李涯死死盯著他。
    餘則成笑盈盈的,分毫不讓。
    他們之間的戰爭從間諜案被站長推出來主持會審,留下李涯把柄起就開始了。
    沒有回旋。
    沒有餘地。
    隻有你死我活。
    李涯看了眼吳敬中。
    吳敬中正跟洪智有說話,連個正眼都沒往這邊看,隻當沒聽見他們吵鬧。
    “行。
    “你是副站長,你說了算。
    “餘副站長,好好享受這個位置。”
    李涯歪頭一笑,轉身走了出去。
    “享受談不上。
    “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鍾吧。”
    餘則成淡淡一句,轉身折進了站長室。
    “老師。
    “柯淑芬來了,被咱們的警衛攔了下來。”
    他進來匯報道。
    “你說你,有心思拌嘴,不早說。
    “這個女人可惹不起啊。
    “智有。
    “走,跟我去迎接次長太太。”
    吳敬中整了整衣服,起身道。
    “是。”洪智有欣然領命。
    很快,吳敬中到了大樓前,見著正憋了一肚子火的柯淑芬。
    “吳站長,好大的官威啊,想見你還得打報告唄。”見了吳敬中,她不滿哼道。
    “不懂事。
    “知道這是誰嗎?
    “這是鄭次長的夫人,還不道歉。”
    吳敬中臉一沉,嗬斥警衛道。
    “鄭夫人,抱歉。”
    幾個警衛連忙躬身致歉。
    “下次把眼睛都給老子擦亮點,退下去吧。”吳敬中擺了擺手。
    “嫂子,你咋來了?”轉頭看向柯淑芬,他立馬換了副嘴臉。
    “我咋來了?
    “昨晚有人闖入我的臥室,公然威脅、恐嚇我,這事你管不管。”柯淑芬道。
    “豈有此理!
    “誰這麽大狗膽子!
    “洪秘書,怎麽回事?”
    進了招待室,吳敬中一臉嚴肅的喝問洪智有和柯淑芬的衛長。
    “我,我不知道啊。
    “夫人那邊有警察局的人在外圍安排了人手,這事得問問白局長。”
    洪智有也是一臉的驚詫。
    “警察頂個屁用。
    “警察係統是唐縱負責的,他跟鄭長官不對付,安保怎麽可能做到位?
    “你呀,百密一疏!”
    吳敬中指著洪智有,故作不悅的批評道。
    “是,屬下這就另做安排。”洪智有連忙道。
    “嫂子,您別生氣,這事也怪敬中。
    “最近建豐和總部有指示,站裏工作繁忙,根本騰不出人手。
    “怪我安排不周,讓您受驚了。”
    吳敬中又歉然說道。
    “跟洪秘書沒關係。
    “昨兒在升平戲院遇到了一個酒鬼,鬧了點不愉快。
    “方衛長說那酒鬼極可能是關東山的胡子。
    “我不管他是哪座山的胡子。
    “三天內,你必須給我把人抓到!”
    柯淑芬頤指氣使的下令。
    “是,是。
    “隻要嫂子能消氣,三天就三天,我保管給你抓到人。”
    吳敬中很爽快的答應了。
    “嗯,這還差不多,有點當年的樣子。”柯淑芬滿意點了點頭道。
    “那是。
    “敬中在您和大哥麵前,永遠都是小弟。
    “這些年來,要沒大哥提攜和照顧,能有敬中的今天嗎?
    “都記著呢。”
    吳敬中輕拍著胸口,諂笑道。
    “你心裏有數就好。
    “什麽時候帶我去看張勳的宅子啊?
    “你知道的,我就喜歡些老物件,張勳好歹也是名人,不瞧一瞧我這心裏老癢癢。”柯淑芬道。
    “要不等抓到胡子就去。
    “嫂子,你也看到了。
    “我這忙的都腳打後腦勺了,一時間實在騰不出空啊。”
    吳敬中拍打著手,很是為難道。
    “那行吧,反正也不差這三天,你和那宅子又跑不了。”柯淑芬夾槍帶棒的點他。
    “是。
    “是!
    “遲早的,一定的。”
    吳敬中連連點頭。
    “你忙吧,我還得去打牌。
    “對了,叫秋菊來陪我打兩把,抱孫女是忙,也不至於打兩把牌的時間都沒有吧。
    “怕就怕忙是借口,感情淡了才是真啊。”
    柯淑芬傲慢看了他一眼,起身扭臀往外走去。
    “不敢,不敢。
    “我這就給她打電話。
    “嫂子慢走。”
    吳敬中親自送她出了站。
    “三天。
    “三天能抬走她嗎?”
    回到房間,吳敬中問洪智有。
    “昨晚不過開胃菜。
    “今晚那株紅珊瑚就該回來了。
    “就她這摳門勁,熬不了三天就得卷著那點字畫趕緊開溜了。”
    洪智有很自信的回答。
    “那就好。
    “我是真煩見到這個女人啊。
    “要錢不要臉!
    “說的就是這種人!”
    吳敬中很是不爽的說道。
    “老師。
    “你說真是奇了怪,鄭介民以清廉自居,他夫人卻臭名遠揚。
    “委座當真不知嗎?”
    洪智有頗有幾分不解。
    “怎麽不知?
    “包括我,上邊估摸著也是一清二楚。
    “委座的想法其實很簡單。
    “錢是老百姓的,是大資本家的,又不是他蔣某人的。
    “能貪是本事。
    “與其讓孔宋卷到北美去,還不如留在我們這些人手裏打轉,換一個實心用事。
    “再說了,錢在我們這種人手裏。
    “一旦天下太平,建豐上位,那不是說割走就割走了。
    “但他蔣建豐敢去割孔祥熙、宋子文嗎?
    “這些人的錢進了腰包,你是一個子都掏不出來的。
    “所以,委座心思很簡單。
    “貪可以,麵子上要幹淨,事要辦的漂亮。
    “熟年開宰!”
    吳敬中很通透的說道。
    “倒也是個法子。”洪智有大覺有理。
    也就是蔣家父子敗的太快。
    真讓他們坐穩了,以建豐的性子,到時候還真會掄鐮刀開割。
    “李涯不是要買設備嗎?
    “讓盛鄉去辦。
    “這人貪得無厭,喜歡占小便宜,到時候讓李涯揪他出來,裁了他的情報處長一職。
    “等鄭介民兩口子覬覦津海,陸橋山回來就穩了。
    “當然這事你得跟陸橋山通個氣。
    “咱們能不當壞人,盡量別當。”
    吳敬中悄聲指示道。
    “明白!”洪智有點頭。
    ……
    李涯拿了清單報表,直接來到了情報處辦公室。
    盛鄉正在抽煙。
    “喲,李隊長來了。”見了李涯,他連忙掐滅煙頭起身。
    “這是我要的裝備。
    “站長說了,這是你情報處的事,拿著找美佬談去吧。
    “經費、采購費可以找餘副站長支。
    “我就一個要求,越快越好。”
    李涯吊眉冷冷看了他一眼道。
    “李隊長,你放心。
    “絕不耽誤你事就是了。”
    盛鄉忙道。
    待李涯一走,他不禁狂喜起來。
    沒想到就職沒兩天,就撈了這麽個大活。
    他常年在黑市混。
    在美佬那也有相熟的人。
    眼下美式裝備是稀罕貨,價格也不是很透明,這中間有大把吃回扣的機會。
    “嘖嘖,還有信號車。
    “這一單下來,不得好幾萬美金?
    “隨便摳點……”
    盛鄉美的都快分不清東南西北了。
    過去半年,他跟著陸橋山在京陵混,銜是被陸橋山、鄭介民抬上來了,可兜裏卻緊緊巴巴,遠不如當初在津海活的滋潤。
    如今撈了個肥差,還管著冷凍倉庫、裝備室。
    還有源源不斷的情報。
    這都是取不盡的錢財啊。
    他拿起電話,習慣性的想與陸橋山商量下。
    來之前說好的,他在明,山哥在暗,一起聯手對付李涯、撈錢的。
    剛一拿起來,盛鄉又放了回去,輕輕甩了自個一個嘴巴子。
    “傻的嗎?
    “告訴他幹嘛,就老陸那嘴一瓢,到時候大頭又全是他的,自己連湯都喝不上。”
    ……
    下午。
    洪智有來到了陸橋山的花園小屋。
    “聽說了嗎?”洪智有翹著腿,品了幾口咖啡道。
    “聽說什麽?”陸橋山問。
    “盛鄉沒告訴你嗎?”洪智有放下咖啡杯,低頭點了根香煙吸了一口。
    “盛鄉?
    “老弟,你就別賣關子了,趕緊說吧。”陸橋山急了。
    “李涯申請了一批新的偵查設備。
    “光信號追蹤車就有四台。
    “其他的錄音機啊,亂七八糟的也不少。
    “這一通采購下來,少說得好幾萬美金啊。
    “按照咱們站的管理製度,這活過去是你幹的,現在落盛鄉頭上了。
    “怎麽,你這個傀儡馬仔沒跟你匯報嗎?”
    洪智有手一擺,笑問。
    “有這等好事?
    “該死,這小子壓根兒就沒跟我通氣。
    “這是翅膀硬了,要背著我吃獨食啊。”
    陸橋山一拍桌,恨的牙根癢癢。
    “人嘛。
    “都是有私心的,盛鄉想撈點,這都是正常的。”洪智有道。
    “不過,這對你是個機會啊。”
    他看向陸橋山。
    陸橋山會意點頭:“沒錯。
    “我正愁怎麽弄走他,嗬嗬,這不就送上門來了。
    “我知道他跟美軍裏誰做交易。
    “不過可能得要你出麵配合下。”
    “嗯,你說。”洪智有點頭。
    陸橋山靠近,耳語了一番。
    “老陸,要不說還得是你,盛鄉這一口熱乎的看來是吃不上了。”洪智有聽完後,笑了起來。
    “我最恨這種不講情義的小人。
    “他不仁,就別怪我不義。
    “走著瞧吧。”
    陸橋山顛著下巴,冷笑說道。
    ……
    夜色降臨。
    柯淑芬的住宅附近,警察、保密局的特務在四周嚴密布防。
    待到夜深人靜。
    林添如鬼魅般,趁著守衛打盹之際,身形一閃躍上了高牆往柯淑芬的臥室而去。
    這個女人倒是精明。
    她讓衛長住自己的房間抓人。
    自己則和女傭擠在了一張床上睡。
    不僅如此。
    她還把洪智有送的珠寶、字畫,以及贏的美鈔搬到了女傭房間的床下。
    不過這點小心思,又怎麽能瞞得過林添。
    下午她在裏邊搬東西,負責戒備、安保的米誌國等人早就向洪智有匯報了。
    稍加分析,就把她的算盤看的一清二楚。
    林添如同靈貓一般順入了房間內。
    打開箱子,取走了紅珊瑚。
    順手拿了蛇皮袋,把裏邊幾條無毒草蛇塞進了柯淑芬的被窩裏。
    做完這些。
    他又取出寫好的血字條釘在了床頭。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做完這一切,林添翻上房梁,掀開瓦片從屋頂上幾個起落,消失在茫茫夜色裏。
    半夜。
    柯淑芬正睡的迷迷糊糊。
    就感覺有什麽冰冰涼涼的東西,在身上蠕動。
    “秀兒,秀兒。”
    她喊了喊女傭。
    見女傭沒反應,她順手這麽一糊拉,就感覺抓到了什麽。
    一股透心的寒意瞬間令她清醒了過來。
    緊接著。
    她便覺得脖子、褲腿。
    哪哪都有寒涼之物在蠕動。
    “不好!”
    柯淑芬一腳踢開女傭,伸手拉了拉床頭的燈繩。
    燈一開。
    看到被窩裏十幾條蛇。
    這位見多識廣的婦人,瞬間化作河東獅,刺耳的尖叫聲劃破了夜空。
    “啊!”
    ……
    衛長和附近保密局的科員連忙衝進了屋子。
    當看到一床的蛇。
    還有床頭血淋淋的紙條時。
    眾人也是到抽了一口涼氣。
    “方衛長,肖科長,李探長,這……這就是你們所謂的一隻蒼蠅都飛不進來?”
    柯淑芬渾身瑟瑟發抖,臉色煞白,說話直打顫。
    “夫人。
    “屬下一直在外邊守夜,連眼皮都沒眨下。
    “這人……”
    方衛長真是有苦難言。
    “是啊,這人莫非是從土裏鑽出來的,打今兒晚上,連隻貓都沒見著,這咋進來的?”
    一個保衛科不懂事的家夥多嘴道。
    “夫人,這些胡子、江湖異人向來是睚眥必報。
    “手段又千奇百怪。
    “什麽陰招都能使得出來。
    “確實是防不勝防。
    “您檢查下有沒有丟失什麽貴重物品,實在不行,明兒咱們換個住處。”
    肖國華道。
    “換個住處。
    “你們這麽多大活人盯不住一個賊人。
    “我就是住進紫禁城,他不一樣能找到?”
    柯淑芬沒好氣罵道。
    待清理了蛇,她把眾人打發出去,一打開箱子。
    洪智有送她的那珠一尺來高的寶貝血珊瑚不見了。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