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如果是我做趙二虎這個角色，我覺得應該這樣演。”
    片場，中場休息。
    劉得華追著導演，他覺得剛才拍的那場戲不是很對。
    劉景在一旁暗暗嘀咕，什麽你做趙二虎，不就是你演趙二虎。
    說話是真客氣，態度是真不客氣。
    “無所謂的。”導演拿著劇本，頭也不回。
    “怎麽無所謂？你無所謂，我肯定有所謂。我和編劇討論了兩個月，趙二虎他是講義氣的，他對待薑午陽和龐青雲不一樣。”劉得華很認真，攔在陳可辛身前，擋住他的去路。
    “華哥，劇本是劇本，咱們演戲是演戲。在拍戲的過程中，場景不一樣，情緒不一樣。我作為導演，肯定要根據情況調整。”陳可辛耐心解釋。
    不耐心不行，一個個比導演還要牛逼。
    三大主角不說，兩個在好萊塢混過，還有一個是天王級的。
    女主角高媛媛是春秋一姐，收購嘉禾之後，春秋是無可爭議的內娛NO1。
    嘉禾重組，把很多港台人物捆綁在戰車上。
    王胖子、李連劫、程龍這幾位不說。
    張敏的港姐圈，每個人都有背景，這才是讓人忌憚的地方。
    何況高媛媛本身也爭氣，剛拿了金鷹視後，擠進一線行列。
    除了這幾位之外，武術指導程曉東、藝術指導奚仲文、美術設計黃炳耀，一個比一個大牌。
    所以片子還沒開機，陳可辛便低調表示，我是第一次拍這種片子，大家多發表意見。
    然後……就有很多意見。
    “你不能這樣調整，這樣顯得趙二虎很傻。”劉得華沒有被說服。
    “唔！這樣吧，明天調整下龐青雲的戲份……”
    “怎麽還要調整我的戲份？我覺得這樣挺好啊。”李連劫走了過來。
    “李老板，今天你的戲有些問題。你和士兵對戰的時候，一定要展現勇武。鮮血、刀槍、殘酷，這些要體現出來。招式要幹脆利索，狠辣一些，我會安排機位跟著你，抓捕你的動作。”陳可辛做出幾個師範動作，“你要這樣，然後這樣……”
    “不行，那樣不行。這是打仗，不是打架。咱們要俯瞰全局，鏡頭是整個戰場。你把特寫經常給龐青雲，停留在小範圍之間，顯得太小家子氣。幾千人的戰場，英雄主義要不得。”武指程曉東站在一旁，本來在看熱鬧，這一聽事關打戲，連忙湊過來辯駁。
    “咱們請李連劫過來，就是衝著他的功夫，很多觀眾愛看這個。”陳可辛解釋。
    “觀眾愛看是一回事兒，大不了給他幾個特寫鏡頭。但你讓鏡頭一直追著，那就有些過分了。戰爭戲和你以前拍的愛情戲不一樣，你親我一口，我摸你一下，這些鏡頭要盯著不放。你刺我一劍，我砍你一刀，戰場上幾千人，難道都要給特寫嗎？主角到了戰場，也是一般人。”程曉東據理力爭。
    “但是你把機位離那麽遠，怎麽抓取大家的表情？我要用幾個士兵的表情，展現這場戰爭的殘酷。”陳可辛本來慢條斯理說話，這下嗓門都大了幾度。
    “戰爭，不用你用鏡頭展現，他本來就殘酷。機位離這麽遠，我是為了展現戰場的宏大場麵。這是戰爭戲，是生死搏殺，是你死我活，不是談情說愛。我是武指，這樣的戲指導了很多，你聽我的絕對沒錯。”程曉東不耐煩了。
    “小東，你看這樣行不行。咱們有六架攝像機，其中三架歸你，另外三架跟著我們幾個……”李連劫給出建議。
    “六架攝像機都不夠，撥給你們一半，場麵效果大打折扣。”程曉東不願意。
    “我才是導演，攝像機都給你，我幹什麽？站在一旁幹看嗎？”陳可辛惱了。
    “戰爭戲是我的強項，其他戲你隨便，這場戲必須我來。”程曉東堅持己見。
    “既然這樣，我不幹了。你愛怎麽拍，你就怎麽拍。”陳可辛拂袖而去。
    “導演，導演，小東就是說說，你看這樣行不行……”李連劫連忙追上去。
    “導演，小東脾氣比較直，你消消氣……”劉得華跟了上去，程曉東猶豫了會兒，也追了上去。
    高媛媛用肩膀抵了下劉景，“你不跟上去？”
    “我跟上去做什麽？我今天拍的戲又沒問題。導演怎麽安排，咱就怎麽拍，咱不是事兒多的人。”劉景懶得理會，不是不想去，而是沒必要去。
    《投名狀》開機半個月了，第一場戲舒城之戰還沒有結束。
    導演和主演爭論，主演和武指討論，武指和導演爭吵，導演之間各執己見……
    劉景已經習慣了，每天一半時間，都在爭論不休。
    “以前你和他們拍戲，也是這樣嗎？”高媛媛一副見識了的表情，她以前拍戲，導演說怎麽拍，那就怎麽拍。
    這裏倒好，三大主演還有武指，感覺比導演還厲害，每個人都能指揮導演。
    “客大欺店，店大欺客，正常現象。你沒見程龍在片場，導演都得圍著他轉。”劉景見怪不怪。
    “我怎麽沒見？拍攝《寶貝計劃》的時候，他說這條過，那條才能過。”高媛媛豔羨，我啥時候才能做到這地步，導演也得聽我的。
    她瞥了一眼劉景，哪天他做導演了，咱能曲線救國，多吹吹枕邊風，說不定也能聽我的。
    “陳可辛擅長拍攝愛情戲，拍這種片子，他是新手，壓不住陣。你看大胡子和王胖子，他倆在劇組一言九鼎，哪怕不在劇組，整個劇組也得圍著他們轉。”劉景解釋。
    “他倆最近都圍著你轉。”高媛媛笑吟吟，神色之間滿是驕傲，這才是我男人。不光能壓服女人，也能震懾男人。
    “越是漂亮的女人，果然越會騙人。”劉景感慨。
    兩個大導演，在張敏的三言兩語之下，競爭了半個月。
    最終大胡子拍攝電視劇，王胖子拍攝電影，兩個人都很高興。
    劉景也很高興，他本來就是這樣打算的。哪知道張敏這麽一搞，兩人主動降低了報酬不說，還和春秋簽下了更多條款。
    兩部戲緊著春秋的藝人上，這是最基本的要求。
    王胖子正籌備《神槍手與智多星》，《陰陽聖火令》預計四月份開始籌備，七月份開機。
    本子還有不少問題，春秋這邊又安排多名編劇，協助王胖子完善劇本。
    至於為何七月份開機，因為劉景放暑假，他是這部戲的導演和主演。
    《鹿鼎記》還沒有殺青，按照大胡子的傳統習慣，等這部戲上映之後，才會開始《倚天屠龍記》的籌備。
    至於開機時間，肯定到2008年了。
    最近選秀節目火爆，大胡子準備來個大的，2007年年底開啟全國選角。
    方案敲定，兩位大導演不再爭吵，反而商量著如何聯動。
    以王胖子的效率，《陰陽聖火令》上映，《倚天屠龍記》也未必開機。
    所以兩部戲聯動炒作，各種想法讓劉景歎為觀止。
    吵架無處不在，劉景聽著屋裏幾個人的爭吵，心中很舒服，感覺很悅耳。
    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就差一把瓜子了。
    “我可沒騙過你。”高媛媛連忙聲明。
    “因為你不夠漂亮。”
    “呸！有色心沒色膽。”高媛媛白了劉景一眼，她幾次都表露想法，卻被眼前的男人拒絕了。
    男人擔心她吃不消，她自然明白。
    “你的戲份準備怎麽樣了？”開玩笑是開玩笑，正經事兒還是要多說，劉景還指望高媛媛憑借這部大片，拿下一座影後獎杯。
    “我拍這麽多戲，從沒有準備這麽足過。”高媛媛自信滿滿，她開機之前就在準備，開機之後一直沒有她的戲份。每天晚上也不是都在廝混，都會騰出來一些時間對戲。
    “蓮生這個角色挺複雜，麵對龐青雲和趙二虎不一樣，微表情和眼神戲這塊兒一定要注意。但也不要太刻意，反而落了下乘。”劉景還是不放心。
    他也是奔著拿獎來了，畢竟對另外兩個主角的演技，劉景以前是看不上了。
    開機之後，劉景看了兩人的表演，忽然沉默了。
    這兩位為了這部戲，用出全身解數，感覺一輩子的演技都在這裏較勁了。
    劉景被這倆人刺激，也拚盡全力。
    三大男主卷了起來，壓力給到了導演和武指。
    大家都想盡善盡美，吵架次數也越來越多。
    “你再幫我對對戲，今晚你是龐青雲。”高媛媛眼波流轉，抿嘴偷笑。
    蓮生的戲份都在兄弟三人之間，這半個月，倆人夜夜角色扮演。
    蓮生永遠是蓮生，劉景不再是劉景，在龐青雲、趙二虎和薑午陽之間來回切換。
    “咳咳，那啥，你有啥疑惑，及時問我。我解決不了，咱就去找導演。”劉景老臉有些發燙，大庭廣眾之下，他還做不到高媛媛那麽自在。
    “我最近查看清末那段曆史，還有那四大奇案。戲裏的薑大人、狄大人和陳大人，曆史上並沒有。那時期的重臣有曾國藩、李鴻章、左宗棠、胡林翼等等，這三位大人都對應誰啊？”高媛媛還真有問題，和她的戲份無關，純粹是好奇心。
    “你想的有些多，或許他們身上有那些大人的影子，但沒有必要對號入座。刺馬案在三十多年前，已經有人拍攝過。有人建議直接用那個本子，邀請原班人馬。陳導沒有同意，重新整的本子，重新組建團隊。當年那部《刺馬》三大主角分別是薑大衛、狄龍和陳觀泰，選這三個姓氏，便是為了致敬他們幾個。”劉景解釋。
    他們三大男主，全都參與了劇本創作，所以對這點很了解。
    劇本創作地點就在燕都，劉景那段時間經常去。
    “那我白研究了。”高媛媛有些沮喪。
    “咦！我好像聽到他們談論薑午陽。”劉景神色一動，沒心思安慰嫂子。
    你們隨便爭吵，但別改動我的角色。
    《投名狀》開機之前，劇本才最終確定，和兩個月前相比，大變模樣。
    開機半個月，劇本和開機前相比，又變動了不少。
    一般劇組拍戲，會提前把明天或者後天的劇本給你。
    但這部戲不一樣，興許會給你，興許當天早上給你，興許就沒有劇本。
    “你去聽聽，不就知道了。”高媛媛建議。
    “算了。我這人好說話，咱是演員，服從導演的安排。導演讓怎麽拍，咱就怎麽拍。”劉景聳了聳肩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比較懶，懶得去吵，懶得去爭。
    有時候參與討論，也隻是為了更好地寫心得。
    畢竟老師布置的有作業，一萬字呢。
    “劉景，你過來一下，討論下這場戲怎麽改。”另一名導演葉偉民從屋裏出來，朝劉景喊道。
    “準備怎麽改？”劉景問道。
    “導演說，你搶龐青雲的軍靴這場戲，你要輸給龐青雲。”葉偉民解釋。
    “劇本上可不是這樣寫的。”劉景快走兩步，衝進屋子裏。
    改戲可以，必須得按照有利我的方向改。不利於我的，不如不改。
    於是，高媛媛站在門口，百無聊賴。
    剛才是四個大男人吵，現在是五個大男人吵。
    中場休息，本來是十分鍾，硬生生拖延了二十分鍾，屋子裏還沒消停。
    “幾個億的大製作，怎麽跟兒戲似的？”高媛媛嘟囔。
    又十分鍾，葉偉民再次從屋裏出來，拿著大喇叭喊道，“今天就到這裏，場務趕快安排飯。”
    “不是一般的草率。”高媛媛小聲嘀咕，第一場戲拍這麽久，什麽時候是個頭。
    第二場戲是蓮生登場，她還挺高興，安排她的戲份挺靠前。
    現在才知道，高興太早，第一場戲沒完沒了，第二場戲遙遙無期。
    “高媛媛，你來一下，關於你的戲，導演有個想法。”葉偉民朝高媛媛招了招手。
    “導演，不會又給我新劇本吧。我現在手中的本子，已經有十幾份了，每份都不一樣。”高媛媛吐槽。
    “咳咳，這說明咱們拍戲認真。”葉偉民有些尷尬。
    高媛媛不是小演員，這是有背景的，不能當一般演員對待。
    如果其他演員敢這樣說，早就挨罵了。
    “媛媛，舒城之戰這兩天能拍完，你對蓮生這個角色是怎麽理解的？”
    陳可辛態度平和了不少，看來問題已經解決，這是高媛媛的猜測。
    她沉吟了下，“我覺得蓮生代表著一類人，她們出身不好，見過一定的世麵。她們渴望安全，又渴望更豐富的世界。她們不是壞人，心比較善良。她們一方麵不甘於現狀，一方麵又礙於道德。她們內心很矛盾，不停在掙紮。她們膽小怕事，又渴望富貴的生活。她們想要自己的自由，卻又沒有能力獲得自由。跑了又回來，回來又想跑，就是這般糾結。這樣的女人，不隻是那個時代的縮影，現在也有很多。”
    幾個大男人麵麵相覷，隻是讓你談一談理解，沒讓你上升到這般高度啊。
    “我覺得蓮生這個角色，還是太過單薄，想加一些和龐青雲的激情戲，你覺得怎麽樣？”陳可辛建議。
    話音剛落，除了導演之外，所有人目光都看向了劉景。
    劇組夫妻並不稀奇，大家經常拍戲，這是大部分劇組都有的現象。
    演員也是人，也有生理需求。
    幾個月在一起拍戲，要麽演情侶，要麽經常在一起。
    剛開機那兩天，高媛媛並沒有什麽異常，隻是經常往劉景房間跑。
    最近這幾天，她光明正大入住劉景房間，很少回自己房間。
    又是洗衣服，又是打飯，
    如果大家再不明白怎麽回事兒，幹脆一頭撞豆腐上得了。
    “導演，我不拍這些戲，當時咱們說好的。”高媛媛還沒回應，李連劫先開口了。
    “導演，蓮生的戲份已經加的夠多了。”高媛媛說的委婉，沒有直接說，老娘男人就在跟前，我哪兒敢拍激情戲。
    兩個多月前，她剛拿下角色的時候，劇組給她發了一個很薄的本子。
    她還埋怨，蓮生的戲份真少，還不如一個花瓶。
    起碼花瓶在戲裏，還能多展示幾遍，吸引觀眾的眼球。
    後來發的劇本，一次比一次厚。本來隻有幾場戲的蓮生，成了名副其實的女主角。戲份貫穿始終，不比三大男主少。
    劉景並沒有要求加戲，完全是導演和編劇創作的時候，刹不住車。
    “隻是做做樣子，太過暴露，審核那關也難過。何況我們安排的有替身，你不用擔心這些。安排兩場這樣的場麵，蓮生這個角色會更加飽滿。”陳可辛解釋。
    “還是導演想的周到，我沒意見。”高媛媛笑吟吟。
    吻戲和激情戲不少是技術手段，並不是真刀真槍。
    但也有演員為了效果逼真，不難為攝影師，真親真上手。
    “呼！那就好。”陳可辛鬆了一口氣，高媛媛要是不同意，他也不敢強迫。
    “導演，貌似我還沒同意。”李連劫不樂意了。
    “劉景，薑午陽搶軍靴這場戲，你剛才的建議很好。拍那場戲的時候，咱們先按照你說的拍個試試。”陳可辛沒理李連劫。
    “好！”劉景點頭。
    “對了，聽說你毛筆字寫的不錯。我想請你寫一些字，把一些台詞寫出來，貼在上麵。”
    “沒問題。”
    劉景不想留下來繼續討論劇情，朝高媛媛使了個眼色，一前一後出門。
    片場一片嘈雜，大家排成幾隊，不少人手中還抱著熱乎乎的奶茶。
    “哪個煞筆探班來了，劇組這麽多人。一人一杯奶茶，得花小幾萬。”劉景笑嗬嗬。
    舒城之戰，動用的群眾演員可不少，足有上千人之多。再加上工作人員，一兩千人。
    選擇這時候探班，絕對不是好時機。
    “估計是劉天王的粉絲吧。”高媛媛猜測。
    “應該是，也就他的粉絲有這麽大排氣量。”劉景酸溜溜的，茜茜每次拍戲，都有很多粉絲探班。
    他拍戲的時候，很少有粉絲要求探班的。
    即使有，也是看在茜茜的麵子。
    “不一定哦。”高媛媛輕笑。
    劉景不經營粉絲群體，從不和粉絲溝通，人家不來探班也正常。
    “說不定是你的粉絲。”劉景瞥了一眼高媛媛，這位粉絲也不少，尤其是男粉。
    “那我肯定會提前知道的。”高媛媛搖頭。
    探班，不是誰想來就來，必須得經過劇組批準的。
    她的粉絲要來探班，劇組肯定會先問她的意見。
    很多探班行為，劇組是歡迎的，也是側麵對戲的一種宣傳。
    “真瘋狂……”劉景嘀咕著嘀咕著，忽然說不下去了。
    “我好像知道煞筆是誰了。”高媛媛喃喃。
    茜茜一手拿著一杯奶茶，穿著一件棗紅色的羽絨服，辮子一甩一甩，朝著這邊走了過來。
    “木頭，你要不要喝？”
    “你怎麽來了？”劉景皺眉，暗暗埋怨劇組，怎麽連個通知都沒？
    他看到茜茜，腦海中第一個念頭，高媛媛的衣服和行李，都在他房間中。
    屋中一片狼藉，一些罪證還沒來得及收拾。
    “不歡迎嗎？”茜茜靜靜地看著劉景，這家夥心虛什麽？
    “當然歡迎，這杯是給我的嗎？”高媛媛也心虛，她在和劉景想同一個問題。
    “媛媛姐，你這身真樸素。”茜茜笑了笑，遞過去一杯奶茶。
    “我在戲裏就這身打扮，提前找感覺，就沒有換。”高媛媛解釋。
    “這樣挺好，更容易入戲。”茜茜忽然眼神一凝，盯著高媛媛的腹部，“我這是要做姑姑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