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劉景來的很早，坐在老位置上，安安靜靜當一名監製。
    生人勿近，熟人也不敢近。
    胡戈表演出現問題，導演再也不沉默了。
    讓他難受的是，他發表完意見，劉景沒有做總結，轉頭領盒飯去了。
    下午，導演更加賣力，絲毫沒了考驗監製的心思。
    當天收工，監製和他打了個招呼，正當他以為溝通的時候，人家揮揮手又走了。
    “我不會得罪他了吧？考驗劉景是老師的事情，我也是賤，多這回事兒幹嘛。”
    高希希惴惴不安，他不怕劉景，但怕劉景背後的資本啊。得罪了這位，他的路會越走越窄。
    第三天，劉景依然不發一言，導演確定了，人家的確對自己有意見。
    他已經收起所有小心思，隻想一門心思拍戲。希望後續表現將功補過，別讓這位小心眼的大少記恨在心。
    監製在敲打他，他前天晚上和胖冰表態之後，連忙棄車保帥。
    昨天收工後，他把帶進來的幾個人，從劇組踢了出去。
    這些人手腳不幹淨，他是知道的，也是默許的。
    該踢的踢，該警告的警告，今天整個劇組的風氣都變了。
    火候到了！
    劉景暗暗感慨，怪不得夫妻之間冷暴力最傷人。看似什麽都沒說，其實什麽都說了。
    今天主要拍室外戲，《星你》室外戲不少，大部分都是在魔都各處拍攝。
    拍攝完男主角的都市生活，接下來就是女主角第一次出場。
    蘇千伊坐在遮陽傘下麵，周遭圍了一群粉絲。
    這是胖冰的真實粉絲，並非劇組請的龍套。不過每個人的身份，都是經過劇組核實的，也簽過協議。
    “千伊，千伊……”
    “我愛你……”
    “女神，我們在這裏！”
    粉絲們在圍欄外麵，招手、呐喊、拍照……
    劉景坐在監控器後麵，還聽到有人喊冰冰。
    “師兄，喝茶。”小獅子拿著一杯飲料，遞了過來。
    今天幾家廣告商過來觀看拍攝，有一家是星巴克，帶了不少咖啡飲料之類的飲品。
    “師師，我也是師兄吧，厚此薄彼啊。”老胡神色幽怨，還帶著一股酸味兒。
    倒不是他對劉師師有什麽想法，而是劉景在的地方，他在師妹這裏沒有一點存在感。
    不過欣慰的是，不管有沒有劉景在，袁紅都沒有存在感。
    “沒長手，還是沒長腿？”小獅子反問。
    “沒長嘴。”
    “那你別喝了。”
    老胡語塞，和別人鬥嘴沒輸過，和劉師師鬥嘴沒贏過。
    劉景正要說兩句，連忙正襟危坐，詩媽就在一旁，他剛發現。
    詩媽是個體麵人，哪怕心裏恨不得打死劉景，在外人麵前，也不會給劉景臉色。如果隻有三人在場，臉色絕對陰沉。
    “我媽讓拿給你的。”小獅子嘴角輕挑，看著師兄的小動作，有些想笑。
    三個點股份威力這麽大？劉景閃過一個念頭。
    “喲！你媽還怪好，不會下毒了吧？老劉，我你替先嚐嚐。”
    劉景把吸管插進去，嘬了一口，“給，你喝吧。”
    胡戈愣住了，“這句話好熟悉。”
    “趙麗影的台詞。”小獅子盯著那杯茶，意思很明白，老胡你接個試試。
    她的眼神沒唬住老胡，唬住了劉景，“師師，不會真下毒了吧？”
    “我媽說，這麽熱的天兒，別熱死那誰了。”小獅子白了一眼。
    劉景鬆了口氣兒，的確是詩媽的口吻。沒有三個點兒股份之前，她也經常這樣。
    你把包子給他拿倆，別餓死了。
    你把葡萄給他拿去，吃不完也是扔。
    今天多熬了一碗粥，別浪費了，給那誰喝吧。
    ……
    詩媽也挺矛盾，雖然不待見劉景，但又想劉景待自己閨女好點。
    “那誰是誰？”老胡壞笑。
    “你大爺。”小獅子出口成章。
    “哦，那你就是我大媽嘍。”
    “滾……”
    這邊聊著詩媽，遮陽傘下也在聊。
    “姐，大蘿卜這兩天好高冷，感覺他才是沈墨。”小刀正在收拾美甲套裝。
    “咦！你這一說，提醒我了，還真是。”胖冰眯著眼躺在椅子上，胡戈要是還演不好沈墨，不如演劉景，他不是說演劉景是專業的嘛。
    “他怎麽像誰欠他二百萬似的？不會是詩媽在場，他在裝逼吧。”小刀惡意猜測。
    在其他人看來，詩媽對劉景很客氣。
    在小刀和胖冰看來，那就是不友好。
    “有可能，詩媽是個正經人，不跟咱們媽似的，一點不在意咱們和誰在一起。”胖冰知道這是監製和導演的博弈，但懶得和小刀解釋，不知道不煩惱。
    我媽也是正經人！
    小刀把這句話咽了回去，“這又不是舊社會，當媽媽的，哪個願意自己女兒給人家做小。”
    “嗬嗬，見識少了。越是有錢人，越想讓女兒當更有錢人的情人。親媽把女兒送上大佬的床，女兒幫媽媽拉皮條，還有的母女齊上陣，有些事實比傳言更匪夷所思。”胖冰嘲笑，不是嘲笑小刀的見識，而是嘲笑自己見識的那些。
    “……”小刀震驚，我就挺沒底線的，她們比我更沒底線啊，罪惡感忽然少了很多。
    “阿姨還不知道你和劉景的事兒吧？”胖冰猜測，她見過小刀的家人，挺老實本分的一家人。趙小刀報喜不報憂，應該不會把這麽不光彩的事情上報爸媽。
    “不知道，我也不準備讓她知道。無知者無憂，她無憂慮，我無煩惱。”
    “哦，哪天懷孕了呢？孩子打掉？”
    “我憑本事懷的孕，憑什麽打掉？”
    一句反問，把胖冰問住了。
    她墨鏡背後的眼神，深深看了小刀一眼，這等鋒芒，還是我認識的趙麗影嗎？
    劉景總擔心我是鯊魚，胖冰忽然有種預感，眼前這個小姑娘如果得勢飛起，才是攪動池塘的那隻鯊魚。
    劉景小看她了，我也小看她了，劉弈菲、楊蜜、劉師師這些人全都小看她了。
    胖冰苦澀的發現，自己是把對方推上車的人，以後已經不由她了，隻能繼續走下去。
    “各部門準備……”
    一聲大喊，打斷了胖冰的沉思，也打斷了胡戈和小獅子的閑聊。
    “第三場第一次。”
    “Action！”
    攝影師漸漸靠近，蘇千伊進入鏡頭，大模大樣地躺在椅子上，伸著手讓造型助理做指甲。
    造型助理就是趙麗影，她經常幫胖冰卸妝盤頭做指甲，這也算的上本職演出了。
    蘇千伊的男助理拿著咖啡，急匆匆跑了過來。
    1
    劉景暗計一個數字，咖啡是星巴克，廣告商之一。
    “卡！那誰，重新來。咖啡杯上的標誌，要對著鏡頭這邊。”導演拿著喇叭大喊。
    不喊不行，周圍的粉絲聲音太大了。
    劉景後麵站了不少人，其中就有星巴克的代表，滿意點頭，“導演，可以讓這個小夥子跑慢一點。對了，跑的時候，杯子不要晃動。”
    “要不你去做個示範？”劉景不慣著，讓你一個廣告商旁觀，已經夠可以的了，哪有你插嘴的份兒，何況你們掏的錢又不多。
    你們要是像新浪那樣，一把出幾千萬，劇本都可以圍著你們寫。
    我讓胖冰、老胡、劉師師、羅進他們，戲裏戲外，天天喝你們的咖啡，不喝吐算我的。
    “監製老師，你們繼續。”這名代表後退兩步，一點生氣的意思也沒有。
    高希希暗歎，他要是這樣和廣告商說話，對方肯定提意見，說不定還要拿撤掉廣告威脅。
    “大家歸位，各部門準備。”
    劉景皺著的眉頭，悄然疏散了不少。不是因為懟了廣告商一句，也不是因為導演很識趣，而是胖冰的表現。
    胡戈的表現並不讓他滿意，但他對胖冰很滿意。
    剛才鏡頭掃到的時候，一句話沒說，小表情和動作已經顯露出風範了。
    “導演，我想先跑一圈。助理跑很遠的地方，給老板買咖啡。回來的時候，我覺得上氣不接下氣好一點。我想真實的，不想演。”飾演助理的演員舉手表示。
    “好！”
    劉景轉頭，第一次正視這名演員，“他是誰？”
    “朱子驍，和魏辰一樣，天娛那邊的人。”一旁的導演助理連忙回應。
    劉景對朱子驍沒有印象，但對魏辰印象不淺。
    魏辰2007年參加《快樂男聲》，成都區出圈，贏得亞軍，冠軍是張潔。最終進入全國總決賽，取得季軍的好成績。這一屆的總冠軍是陳楚生，亞軍是蘇醒。
    去年推出個人首張專輯，銷量十天破12萬張，創下去年的銷量記錄。
    今年年初拍攝第一部戲《一起去看流星雨》，不久後會在芒果台播出。《醜女無敵3》接檔《一起去看流星雨》，而《風聲》接檔《醜女無敵3》。
    朱子驍圍著場地跑了幾圈，氣喘籲籲入鏡，手裏的咖啡杯當然端不平，廣告商好像沒看見。
    “姐，咖……咖啡，給您。”助理不但氣喘籲籲，還自己設計了結巴。
    “焦糖瑪奇朵嗎？”蘇千伊接過咖啡，杯子在手裏轉了一圈。
    “當然，您叫我一定要買這個的。”助理回應。
    星巴克代表臉色微變，看向麵無表情的導演，導演更沒有表情了。
    他前幾天請導演吃飯，蘇千伊出場的時候，台詞改成“焦糖瑪奇朵嗎？我隻喜歡喝星巴克。”
    導演滿口答應，還說這是小問題，包在他身上。
    但他看導演的神色，沒有要喊卡的樣子。
    導演暗暗發愁，老兄啊，酒後的話就別當真了。那晚你是安排的很好，感激不盡，回頭我安排你，肯定讓你滿意。畢竟會所的姑娘，哪有小明星給力。
    “你讓開一下。”蘇千伊一手拿著手機，一手拿著咖啡，擺好姿勢，正要拍照，發現助理傻站著。
    她姿勢都沒變，看也不看助理一眼，“擋我光了。”
    2
    劉景暗數第二個數字，這是第二個廣告，手機是三星的新款智能機。
    三星不想失去傳統手機市場，畢竟如今它是龍頭。也不想錯過智能手機市場，在華夏建了分廠，主要生產智能機。
    助理反應過來，連忙閃開。良好的素養，讓他沒有看向導演。
    女主角說錯台詞了，他收到的台詞是帶著星巴克的。
    擋我光了，台詞上也沒有，完全是胖冰現場發揮。
    導演鬆了一口氣，交代胖冰改回台詞，忘了交代朱子驍。
    蘇千伊各種角度拍照，然後把咖啡遞給造型助理，“給，你喝吧。”
    “謝謝老板。”趙小刀笑容甜美，這句台詞說的很絲滑。更絲滑的是，咖啡到手，插上吸管，謝字出口，低頭就喝了起來。
    劇本上可沒這些，導演滿意點頭，趙麗影設計的小動作，很貼合現實，人物形象瞬間立起來了。
    劉景搖頭，他敢肯定，這不是小刀故意設計的，純粹是嘴饞。
    “姐，這可是我辛辛苦苦跑一裏地買的。”助理不滿意了。
    蘇千伊一邊回應助理，一邊在手機上編輯。
    3
    這裏還有第三個廣告，微博的廣告。
    微博內測版本出爐，劇中不少演員，都是內測人員，發布的內容都是真實的。
    蘇千伊的這條微博，已經提前在手機上準備好，等會兒鏡頭會給那部手機一個特寫。
    至於現在蘇千伊在手機上忙碌什麽，胡亂打字，做個樣子而已。
    “還是現代戲好打廣告，不過經常插入，容易出戲。”劉景感慨。
    “卡！這條過！”
    導演話音剛落，場上響起了掌聲。大家看向發源地，原來是監製，連忙跟著鼓掌。
    啪啪啪……
    劉景臉上洋溢著笑容，“不錯，大家的表現非常好。”
    高希希精神一震，不怕你有意見，就怕你不說話。
    劉景道了聲不過，高希希默應一聲果然。
    “老胡，今天比第一天強很多，抓住了角色疏離感這一點，不過有些矯枉過正。你現在的演技風格，和兩年前相比，變化很多，偏內斂沉靜。沈墨的疏離，不是過度憂鬱。他的淡漠是因為長生者見慣生死的平靜，而非經曆創傷後的憂鬱。你的皺眉、低頭、歎氣這些動作，不如改為放空眼神、語氣平淡、可知行為來傳達。這一點導演提過，但你沒有深入，改善不多。”
    “好！我會注意。”老胡重重點頭。
    導演有些吃味，我說你的時候，也沒見你這麽嚴肅。
    “第二點，少年感過剩。說話時減少輕快的尾音，可以試試平穩的語調。眼神中少一些好奇，多一些深邃。如果不知道啥叫深邃，那就保持平靜。走路時不要蹦跳、晃肩，步幅均勻、肩線要穩，你要這樣走。”劉景一邊說著，一邊演示。
    高希希有些慚愧，他還考驗人家，人家這幾天，明明也在考驗他。他的確說了第一點，但第二點隻提了一些，遠不如劉景說的有深度。
    “第三點，你和冰冰姐互動的時候，想表現出高冷，這點很不錯。但我想說的是，高冷不等於沒回應……”
    角落裏，詩媽輕歎，這孩子拋開人品不說，其他真沒挑的。要是沒有劉弈菲，那該多好啊。
    她看著眼神明亮的女兒，這種光芒很少見到。
    她也曾年輕過，再次歎氣，姑娘大概是走不出劉景的套路了。
    不過女兒也算幸福吧，看麵色麵相就能知道。
    高希希也在歎氣，他竟絲毫沒有發現這點，“監製，胡戈需要怎麽調整？”
    “唔！總的來說，通過肢體的輕微僵硬、眼神的淡漠觀察、行為的極簡克製，傳遞那種非人感。記住細節的付出、情緒波動的微表情、後續身份暴露的坦誠，傳達深情。最終效果，讓這個活了五百年的外星人，既不像人類，又比人類更懂愛。”劉景總結。
    “監製，這幾天拍的戲，要不要重拍？”導演慚愧，早知道劇本圍讀的時候，等著這位到場了。
    “這是我標注的幾場戲，重拍吧。”劉景遞過去本子，上麵密密麻麻寫的很滿。
    “額，好……”導演都冒汗了，這哪是幾場戲，幾乎都要推動重來。
    “我知道了。”老胡喃喃。
    導演對劉景的能力懷疑，老胡從不懷疑。
    當年他簽約糖人的時候，劉景就是見證人。
    “老胡，你知道什麽了？你要是沒聽懂，別不懂裝懂，晚上請師兄吃飯，讓他給你開小灶。”小獅子夾了下腿，耳朵有些泛紅。
    這樣的話，師兄晚上就不用去張敏那了。
    這樣的話，她晚上有借口應付媽媽。
    這樣的話，師兄也能給她開小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