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第 6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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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春還有涼意,雨水冷澀澀的,天際隱隱響起一道悶雷。
    徐依童臉上沒有帶妝,頭微微仰著。她有一雙很大的眼睛,睫毛不翹,卻很長。笑時眼波閃閃,唇角的形狀像花瓣,明豔動人。餘戈想起那個雨夜,徐依童抓住他的手,耳墜在雨夜裏閃光。她將傘塞給他。那是他第一次意識到,她很漂亮。
    長久地思量後,餘戈垂下目光,問她:“別的是什麽。”
    身上是冷的,徐依童的臉卻淡淡發紅。她咬了下唇,神情無恙地嘴硬,“不知道啊。”
    徐依童有無意識咬嘴的小習慣,餘戈很早就發現了。徐依童天性並不謹慎,尤其是在他麵前。每次她做出這個舉動,他都深受影響,她卻從來不曾察覺。
    然而類似的事情還有很多。
    渴了喝水時,她總不會好好喝,讓他喂,漏出的水會流到他手上。
    書房去客廳的路,她也不好好走,赤著腳讓他背。她沒紮好的頭發,會掃過他臉側。
    收拾東西時,她總喜歡亦步亦趨地跟著他走。一起看電視時,她總喜歡懶洋洋倒在他懷裏。接吻時,她的胳膊摟上他脖子,手往他頸後摸。
    她比他矮一個頭,總喜歡用兩隻手抱住他的腰撒嬌,她腳踝上有一顆痣,追劇時愛趴在沙發上看平板,雙腿交叉翹著搖晃...這些算不上什麽的小事,日積月累,全部都被餘戈往心裏裝。很多時候,他會被卷入一場風暴中。而她對此無知無覺。
    現在也是一樣。
    她開了個頭,又膽小地退回去。不認真,也不確定,讓他不知道如何是好。
    每次都是這樣。
    餘戈抬手,捧起徐依童的臉。慢慢地,用拇指抹平她唇上那道並不存在的咬痕。
    徐依童不解地看著他。
    “那就不知道吧。”
    他將頭低下去。
    這是吻上她之前,餘戈說的最後一句話。
    空氣裏隱隱有泥土和花的香。這是回家路上一處僻靜的地方,隔離的綠化帶擋住了馬路。兩三家店鋪已經關門。
    他們站在樹下接吻。
    徐依童本來覺得這應該是個很浪漫的吻。所以在親了一會兒後,她偷偷睜開眼。想用眼睛記住這個畫麵。
    然而睜開眼後,她沒能看到別的。
    因為餘戈也不閉眼。
    唇舌相纏,他撩起眼皮,眼神濃稠地跟她對視。
    徐依童直愣愣望著他。她很少在這時候看他。餘戈眼尾彎起,舌尖碰了碰她的上齶。像是在打招呼。
    徐依童便咬住他的唇,用玩鬧的力度磨兩下,以示回敬。
    餘戈眼睛向下瞄,看著她的小動作。
    他們臉貼臉,徐依童舔了下他嘴角。
    稍微停一停,餘戈從喉間溢出的笑音,壓抑又溫柔。
    這笑聲和平時不太一樣,又欲又色的。徐依童眼睫顫抖,一時又忘了該怎麽換氣。呼吸又亂又急,她隻好往後仰頭,想去尋新鮮的氧氣。
    她有退的動作,餘戈就偏過頭,吻得更深。
    雨聲、人聲、車聲都漸漸遠去。所有感官都被混亂,路燈下的雨仿佛變成了黃橙橙的細絲,線條模糊又扭曲,纏繞在兩人周身。
    在這個城市被遺忘的隱秘角落,風摩擦過樹葉的間隙,發出沙沙聲。
    雨掉個不停,他們親了又親。
    *
    身上淋了個透,回到家才覺得冷。脫掉濕噠噠的外套,徐依童回主臥先洗了個澡。
    出來的時候,發現餘戈還呆在廚房。他給她泡了壺熱果茶,又衝了杯感冒靈。
    徐依童催他:“你趕緊去洗澡。”
    “沒事。”
    看她喝完藥後,餘戈把杯子洗了,給她倒好果茶,才去次臥拿衣服。
    雖然餘戈不在她家過夜,但他有點潔癖,每次做完飯都會去衝個澡。所以衣櫃裏放了幾件他日常穿的衣服。
    拿完衣服出來,餘戈剛進浴室,徐依童就想起他用的浴巾早上被她一起丟進了洗衣機。
    放下杯子,徐依童去給他找了條新的。
    裏麵沒傳來水聲,她先敲了敲門,去擰門把手。一擰就開,徐依童便直接推門進去,“給你拿——”
    站在洗漱台前的男人正彎著腰洗臉,背拱起。聽到動靜後,他動作頓住。
    餘戈微抬起頭,臉上還有水珠。他裸著上半身,和她在鏡子裏對視。
    “拿,浴巾。”徐依童說完後半句話。
    他們在一起這麽久,親親抱抱是有的,但卻從沒有過邊緣性行為。最放肆的一次,她也就是把餘戈睡衣扣子解開幾顆,然後撩起來。當時餘戈沒阻止她,隻是把燈關了。黑暗裏什麽都看不到,徐依童便壯著膽子把手伸進去,上下其手摸了幾下。
    在他的注視下,她理直氣壯地問:“你今天怎麽不反鎖門啊。”
    餘戈直起身,解釋:“我不知道你會進來。”
    “行吧。”
    像什麽都沒看到,徐依童若無其事地往裏走,磨磨蹭蹭地把浴巾疊好,給他放到架子上。
    餘戈一直站在那,把水龍頭關上,也沒催她出去。
    徐依童漫不經心地亂瞄,隨手拿起沐浴露,搖了搖瓶子,“好像沒多少了,明天再換個新的。”
    自言自語完,她看向他。
    餘戈肩寬腰窄,脫了衣服身材就更明顯了。
    視線落在他後背。愣了會神。徐依童走上前,“你背上怎麽這麽多傷?”
    從肩膀到腰,幾道疤痕錯落,看著都是一些陳年舊傷。她問,“是被你爸爸打的嗎?”
    餘戈嗯了聲。他不想給她看到這些,撈起剛脫下的濕衣服,準備穿上。
    她的手突然摸上來的時候,餘戈僵了僵。
    徐依童湊上去,小心地用指腹摩挲那幾道傷痕,說了句傻話:“現在不疼了吧。”
    “...不疼了。”
    徐依童又心疼又氣,“怎麽有人這麽壞啊,報警把他抓起來。”
    餘戈不回話。
    她一道道地檢查,控製不住地深深呼吸,噴灑的熱氣打在他身上。餘戈明知道徐依童現在的行為不帶那種含義,但還是希望,她的呼吸和手指能放過他。
    “是小時候的事了。”餘戈握住徐依童手腕,暫停她的動作,“難看嗎。”
    徐依童不明所以:“什麽?”
    “這些傷。”
    徐依童肯定地回答:“不難看。”她安慰他:“男人身上帶點傷,會顯得有故事感。”
    看著她的嘴唇一張一合,餘戈想,這個地點,這個情景,不適合聊太久,徐依童應該知道的。但她好像不懂。
    無法將這個話題繼續下去,餘戈跟她道了個謝。
    徐依童忽然注意到:“你胸口怎麽有塊淤青?”
    餘戈:“你上次喝多了咬的。”
    徐依童一點都不記得這事,立馬否認:“我酒品沒這麽差,不是我咬的。”
    他沒有跟她爭論,“那是我記錯了。”
    相顧無言了一會兒,餘戈低聲問:“我要洗澡了,你不出去嗎。”
    徐依童沒有挪動腳步,“你洗唄。”
    看了她幾秒,餘戈垂下頭,將手放到褲子上,似乎真的不打算再管她。
    在他把鬆緊帶解開時,浴室門發出一聲響,徐依童還是逃出去了。
    ...
    ...
    餘戈出來時,徐依童裹著毯子趴在沙發上,正在玩手機。
    茶幾上放著兩杯紅酒,電視機已經打開,停在搜索頻道。
    餘戈一邊擦頭發,問她:“冷?”
    徐依童下意識把手機蓋住,才去看過去。
    他穿著白色短袖,牛仔褲。
    她哼了聲,心裏暗暗不滿,沒回答他的問題,“你怎麽不穿睡衣?”
    餘戈也不回答她的問題,“餓了嗎。”
    徐依童翻個身坐起來,“想吃點荔枝。”
    用毛巾把頭發擦個半幹後,餘戈去給她剝了一碗荔枝。
    外麵的雨聲越來越大,月亮被蓋住了,烏黑的雲層裏偶爾閃過幾道閃電的光。從廚房出來,餘戈路過客廳那一整麵落地玻璃窗時,看了眼雨景,然後把簾子拉上。
    徐依童摁著遙控器,問坐在身邊的人,“你想看什麽類型的片子?愛情片,恐怖片,還是文藝片。”
    餘戈喂給她一顆荔枝,“都行。”
    她選擇困難症發作,挑了十幾分鍾,還沒決定好。餘戈也不催她,耐心地端著碗,等她吃完,張嘴時,就把荔枝送到她嘴邊。
    門鈴突然響了,餘戈放下手裏的東西,起身去開門。
    見他提了一袋東西進來,徐依童好奇:“你買什麽了?”
    餘戈關掉客廳的大燈,將東西擱在餐桌上,“冰箱沒牛奶了。你剛剛不是說想喝牛奶。”
    ...
    ...
    最後還是餘戈做決定。他隨便選了一部評分高的片子。
    在電影的龍頭標出來前,徐依童從毯子裏鑽出來,“我去把香薰拿過來。”
    她去的時候,他坐著不動,也沒出聲。
    她回來的時候,餘戈目不轉睛,定定地看她。
    徐依童身上隻有一件吊帶睡裙,綢緞的質地。雖然是故意的,但被餘戈這麽直勾勾地盯著,她還是臉發燙。
    站在幾步開外,徐依童一下就猶豫了。
    等了幾秒,餘戈靜靜地坐著沒動,說:“過來。”
    電視已經被暫停在開頭,屏幕發出幽幽的綠光。徐依童慢吞吞地走過去,坐到他身上。
    “裏麵沒穿?”
    沒想到餘戈會直白地問出來,徐依童心率一下就飆升了。臊的。
    沒勇氣去看他現在的表情,徐依童扭過頭,含糊地應了聲。
    把徐依童下巴掰正,餘戈繼續問,“電影還看嗎。”
    徐依童搖搖頭。
    她咬唇的動作落入他眼底。餘戈直接親了上去。
    剛剛吃了荔枝,她嘴裏又甜又黏。像是喜歡這個味道,餘戈吮吻的力道格外重。
    短暫又激烈的深吻,徐依童是被迫承受的一方。
    他撤離時,徐依童嘴唇不自覺微張。
    “不看電影了。”他又確認了一遍。
    徐依童混沌著,依舊搖頭。
    餘戈沒說話,曲起腿,撫摸著她的後背。他清晰意識到自己正在失控的邊緣。可他從不想對徐依童太過火,什麽事都是。餘戈忍耐著,勉強找回聲音,詢問她意見,“那幹什麽。”
    徐依童不回答。
    有些事情一旦發生,餘戈不確定自己還能不能停下來。所以在開始前,他問清楚:“你想做到哪一步。”
    看他一眼,她說:“你呢。”
    一字一句,餘戈告訴她,“會結婚的那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