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零零章 層層加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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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兩位老板太客氣了。”那姓劉的應該是庫長,摟著最嫩的姐兒道:“明天又要發糧了,而且你們也知道,這回的糧食……讓軍中火氣很大。”
    “不錯。”另一個獐頭鼠目,跟那廩鼠將軍頗為神似的庫吏點頭道。“這會兒在外頭花天酒地,讓人看到了不是引火上身嗎?”
    “有道理,小心駛得萬年船!”兩個老板豎起大拇指,又問道:“都準備好了吧?”
    “準備好了。”劉庫長點頭道:“三千石都堆在外倉,明天一早就開門。”
    “明天都發下去嗎?”
    “沒錯,明天是三個軍領口糧,一共三千人,三千石。”劉庫長豎起三根手指道:“你們十八家糧商,新送來的那三千石,明天一氣全發下去。”
    “明白了。”八字胡恍然:“明天那批‘老貨’一發完,庫裏就隻剩新糧了。這樣等新帥上任,下麵人就算告狀,咱們也不怕了……”
    “沒錯。”劉庫長點點頭歎氣道:“我聽馬參軍說,朝廷已經任命了新帥,咱的好日子到頭了。所以得抓緊把庫裏的老貨清了,以免引火上身。”
    “東山狼吃肉,西山狼他也不吃屎啊。”大餅臉商人道:“最多剛來的時候緊一緊,過一陣子還不是該怎樣怎樣?”
    “有道理,但怎麽也得老實一陣子。”劉庫長點頭道。
    “明天過後,庫裏都是新米,天王老子來了也不怕。”其餘幾個庫吏也笑道。
    “那今天還繼續進老貨?”八字胡不解問道。
    “馬參軍說什麽‘人有病,不患貧,患不均’,陳米的量不太夠,怕下麵人不平衡,所以又讓你們送一批,這樣就能都發陳米了……”劉庫長道。
    “其實就是想撈最後一票!”旁邊的老卒一語道破道:“咱們不也一樣嗎?”
    “嗬嗬,確實。”兩個商人點點頭,繼續熱情勸酒。
    第二天庫吏們還要早起,酒席早早就散了。
    商人告辭,姐兒卻留下來,攙扶著‘庫老爺’們各自回屋歇息。
    任元又耐心等著他們辦完事,房間裏響起了此起彼伏的鼾聲,這才對那劉庫長施以忘川照影,讓他跟自己走。
    劉庫長便乖乖坐起來,穿好衣服,還對一旁的姐兒說:“上頭臨時找我辦點事兒,明早你跟他們說聲,讓他們按時開倉發糧,不用等我。”
    “哦……”那姐兒應一聲,便轉過身去繼續呼呼大睡。
    待那劉庫長從值夜房出來,任元便拎起他來,直接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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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抓到舌頭後,任元便離開合肥城,星夜趕往下蔡。
    等他來到安西將軍大營,請陳昭把陳帥叫起來時,已經是三更天了。
    陳慶之披衣夜審二妖一人,聽聞倉曹參軍居然敢用十成十的陳米發軍糧,登時勃然大怒,拍案怒問道:“你們利令智昏也該有個限度,就不怕激起嘩變,被將士們活撕了嗎?”
    “這不尋思著最後一回了嗎?”祖安在邊上,劉庫長是一句瞎話也沒法說,隻能原原本本道:
    “其實馬參軍接到的指示是,陳糧新糧對半發。但上頭會把好處都拿走,隻給他喝點湯。馬參軍自然不願意,所以指示我們按照陳七新三發。多發兩成陳糧,這樣他就有得賺了。”
    “但他給你們的好處又太少,所以你們也得繼續加碼?”陳慶之氣極反笑。
    “對。我們也給加了兩成。後來發現這一成新米摻進去,根本看不出變化來,索性就全發成陳米了。”劉庫長道:“其實那些奸商也不老實,我們要的是三年陳,最多不超過五年陳,這樣糧食隻是味道不好,不影響食用。”
    “可他們竟不知道從哪裏弄來大批的十年陳米,以次充好賣給我們。”劉庫長接著道:“良心簡直壞掉了。”
    “噗嗤……”在場眾將直接繃不住,第一次聽說陳米還有以次充好的。
    “因為你們也給人家把價壓的太低了。”任元淡淡道:“滿足不了他們的胃口,他們當然要用更賤的老陳代替,以保證自己也能發財。”
    “是。”劉庫長點頭道:“咱也知道,他們又是送禮又是請客的,就是為了讓俺們睜一眼閉一眼。”
    “你們那是睜一眼閉一眼嗎?全瞎還差不多!”陳慶之抓一把任元帶回來的陳糧,米殼都變成了青黑色,手一捏便簌簌掉粉,那其實是米象蟲的糞便。
    “就這種雞都不吃的東西,你們敢給將士們吃,就不怕他們吃了你們嗎?!”
    “小人也沒想到,那幫該死的糧商會送這麽陳的米……”劉庫長這才知道怕了。
    “自作孽不可活!”陳慶之怒哼一聲,攥著那把陳米便拂袖而出,去找元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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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陳慶之手中令人作嘔的爛糧食,元樹震驚的無以複加。
    “他們從哪找來的這種陳糧?窮苦百姓家裏也不會有吧。”
    “當然,老百姓家的糧食從來隻有不夠吃,哪能存下陳糧?更別說這種十年八年往上的了。”陳慶之點頭道:“隻有地主老財家的糧庫裏,保管不善的情況下,才會有這種陳陳相因的古董!”
    “這都已經不能叫糧食了。”元樹歎氣道。
    “沒錯,那些糧商幾乎不花錢,搞到這批陳糧,兩石換一石新糧,其實賺的最多!”陳慶之冷聲道:“官商勾結向來如此,當官的撈的那一點,遠不及他們造成的破壞!”
    “是啊,每個人都覺得隻是加了加碼,到最後已經重於泰山了。”元樹苦著臉道:“而你我兄弟就要被泰山壓頂了。”
    “沒錯。”陳慶之重重點頭道:“據任元稟報,合肥城中,將士們已經沸反盈天,明天,哦不,就是今天了,士卒就有可能嘩變!”
    “那可萬萬使不得!”元樹臉色煞白道:“一旦嘩變,後果不堪設想啊。”
    “是。”陳慶之沉聲道:“卑職請命,立即帶一支精騎,火速趕往合肥平息事態!”
    “速去速去。”元樹一聽他要主動平事,忙不迭點頭,又取自己的節杖,雙手遞給他道:“放手去做吧,一切責任由我承擔。”
    “是!”陳慶之雙手接過,立即轉身出帳。
    營中,兩千白袍精騎已經整裝待發,緊跟著陳慶之飛奔合肥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