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腳步聲傳來，踩著麥子發出沙沙的聲響。
    趙念慧睜開眼睛。
    看到秦鴻遠就站在不遠處。
    她拿起已經空了的水壺晃了晃。
    “抱歉，喝了你的水。”
    正是這個動作，讓秦鴻遠注意到她受傷的手。
    眉頭蹙起，聲音有些發沉，“不包紮，會感染。”
    趙念慧淡淡一笑，她當然知道這個。
    這要是之前，肯定得去消毒包紮。
    不過眼下，也沒那麽好的條件。
    “沒事，我看了。”
    秦鴻遠顯然不喜歡這說法。
    但也沒有固執地追問緣由。
    他走過來，拿起被包好的飯盒。
    那沉甸甸的重量，讓秦鴻遠眼神一凝。
    “怎麽不吃，都涼了。”
    趙念慧有些愣住，“這是，給我的？”
    她有些不可思議地指了指自己。
    秦鴻遠點點頭，又將飯盒塞給她。
    “吃吧。”
    他好像知道了趙念慧還有顧慮。
    “我吃這個就成。”拿出提在手裏的布包。
    那裏麵正是之前被拒絕的一個大饅頭。
    “這怎麽夠吃呢？”
    看著他手裏的東西，趙念慧有些不舒服。
    一個幹了一上午活的青年壯漢。
    吃那麽點東西，恐怕還不夠填牙縫兒的。
    “我早飯吃得多，現在還沒消化。”
    盯著趙念慧懷疑的小眼神。
    秦鴻遠的麵色很平靜，看上去真的如他所言。
    不過很快，這個謊言就被戳穿了。
    “秦哥，奶奶讓我來送些餅子，她說，你早飯也沒吃就來地裏了，怕你吃不飽。”
    一個小男孩蹦蹦跳跳地跑過來。
    由於兩人站位的關係。
    身型高大的秦鴻遠將趙念慧給擋得嚴實。
    直到距離很近了，那男生才發現還有一個人。
    瞬間他就變得拘束了起來。
    將玉米麵餅子塞給秦鴻遠之後就想跑。
    一隻大手牢牢地抓住了他的衣領。
    “我和你說什麽了，都忘了是不？”
    秦鴻遠長相很英俊，周身氣質卻很懾人。
    看起來就是很不好惹的那種人。
    小男孩乖巧地對著趙念慧喊了聲姐姐。
    看他這副心不甘情不願的模樣。
    趙念慧差點笑出聲，將手裏的兩個雞蛋遞過去。
    這是秦鴻遠之前硬塞給她的。
    “給，小弟弟。”
    那小男孩有些震驚地抬起頭。
    他見過這個姐姐，不愛說話，整天低著頭。
    有一次遇到了打招呼，對方也是愛答不理的。
    沒想到這次會給他拿雞蛋吃。
    “小虎，對姐姐要禮貌。”
    秦鴻遠憐愛地摸了摸男孩的腦袋。
    被叫做小虎的孩子有些害羞。
    不過還是從趙念慧手裏拿走了雞蛋。
    “謝謝姐姐。”
    他說完，飛一般地離開。
    留下秦鴻遠隻是無奈搖頭。
    “這孩子”
    文中對於秦鴻遠的描述不多。
    隻介紹了他家世神秘，曾在部隊待過。
    不知道什麽原因選擇來到這個小山村。
    眼下在小虎和他奶奶這祖孫倆家裏借住。
    想起小虎的哥哥也是個軍人。
    讓趙念慧心裏有了一個猜想。
    “一起吃吧。”
    “嗯。”
    許是因為謊言被拆穿的緣故。
    秦鴻遠沒有再拒絕趙念慧的邀請。
    不過他也隻是啃著手裏的玉米餅子。
    就著兩口用紅色塑料袋裝著的小鹹菜。
    那眼神始終沒往飯盒這邊看一眼。
    讓趙念慧有些無奈，看來這人是打定主意，要把肉留給她了。
    她一直很討厭吃肥肉，覺得又膩又難吃。
    現在倒覺得嘴裏的紅燒肉香得很。
    秦鴻遠幹活很利索，太陽還沒下山時，他已將兩塊地都給收割好。
    麥子捆好運到公社分配的曬場平攤開來。
    曬開了才更方便脫粒，拉到揚場，分出麥粒。
    現在這天氣，曬個兩三天，差不多就能幹透了。
    運麥子的驢車離開，秦鴻遠沒有要走的跡象。
    “走，去衛生所。”
    趙念慧拒絕不了，隻能跟在男人身後。
    村子裏倒是有一個衛生所。
    她不想去有兩方麵原因。
    一是錢不夠。
    原主來鄉下的時候，身上倒是裝了幾十塊。
    好歹也在工廠幹過一年，當然會有些存款。
    可沈美珠明裏暗裏地借走了不少。
    直到現在也沒提出要還，原主更不好意思跟朋友開口要。
    第二個原因是沒必要。
    趙念慧前世無依無靠，父母不在意她，一心隻想要個兒子。
    可惜他們始終沒能如願，對著唯一的女兒也看不順眼。
    寧願將更多時間用來與那些侄兒們相處，用東西討好他們。
    因為他們是男的，能傳宗接代，哪怕不是親的也無所謂。
    很可笑又可悲的理由，卻是很多大山裏女孩們的現實遭遇。
    好在有一個疼愛她的爺爺，將畢生所學的醫術都教給了趙念慧。
    這才讓趙念慧學了一身好本領。
    想找一些基本的恢複傷口的草藥，還是很簡單的。
    不過來都已經來了，剛好看看這裏的衛生所怎麽樣。
    如果可以的話，她想找份能賺錢的工作。
    目前手上的資金有限，還真是一分錢難倒英雄。
    等來到村裏的衛生所時，這個設想宣告失敗。
    雖然一開始就沒對村衛生所抱有多大幻想。
    真到了這裏還是出乎她的意料。
    一間民用的瓦房改造成衛生所。
    在門口那裏用毛筆字立了一個招牌。
    櫃子上的一些藥上麵落了厚厚的一層灰。
    他們來的時候，大夫甚至剛給一頭牛看完病。
    原因是牛好幾天不吃飯了，主人擔心，所以牽過來看看。
    “別擔心，就是積食了，你就拿回去給它吃，三天別喂東西。”
    趙念慧瞥了一眼那人手上拿著的藥。
    用報紙包好的幾片白色藥片。
    沒看錯的話，那是從維生素瓶子裏倒出來的。
    牛要是真積食了，就算不吃藥。
    單單餓幾天也能恢複過來吧？
    不過她也不是多事的人。
    “喲，二位，是個什麽情況啊。”
    年過半百的中年人扶了扶眼鏡。
    上下打量著這麵前的兩個人。
    秦鴻遠眼神一眯，“消毒的，還有讓傷口好得快的。”
    那中年人嚇得咽了咽口水。
    原本脫口而出的話被藏在喉嚨。
    “啊，不好意思，咱們這小地方隻有消毒的藥水。”
    “好，我要了。”
    從衛生所出來時，天色已接近昏暗。
    秦鴻遠將她給送到知青點附近。
    “今天謝謝你了。”
    趙念慧低著頭，攥緊了手裏的藥水。
    天很黑，但她卻不害怕。
    直到進到院子裏，那道目光才消失。
    一推開院門，就看到被翻得亂七八糟的衣物。
    “小慧，你是不是拿了曉月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