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劍西來 第三章:許長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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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蒹葭猛然回頭,透過窗戶望去,一道人影正站在院外。
“什麽人?”許長卿問道。
她沒有回答,而是拍拍身旁的小嬋道:“你把咱家人的畫像拿出來讓姑爺認認,免得一會兒鬧了笑話!”
“是。”小嬋臉色蒼白地答應了下來,連忙把一遝畫像放到許長卿麵前。
秦蒹葭這才出了門,消失在風雪中。
她走之後,許長卿皺眉問道:“外麵那人是誰?”
“是小姐的堂哥,秦朗。”
提起這人,小嬋眼中盡是厭惡。
“說起來,都是因為他才導致你們遭受這無妄之災,姑爺你本就住在鎮上,迎親隊伍根本不用經過那片妖魔橫行的山路。”
“但偏偏是他,非說你老家在東邊的許家村,按習俗迎親隊伍就該從那啟程,將您接來,才會招此橫禍!”
“原來是他害死了‘我’啊。”
許長卿笑了笑,麵露冷意。
“姑爺說什麽?”
“沒什麽。”
許長卿搖搖頭,詢問道:“你們小姐為何如此不受家裏人待見?”
小嬋手攥得更緊,貝齒輕咬嘴唇,顫音道:
“小姐是老爺撿回來的棄嬰,夫人死得早,老爺便再無子女,所以老爺對小姐甚是寵愛,但也正因如此,小姐遭到了叔父一家的忌憚,他們害怕小姐搶走家產。”
“從小到大,叔父他們就沒給過小姐幾次好臉色看,最近老爺病倒了,他便是家裏的話事人,小姐的處境更是越來越糟,再加上被昊天宗的禽獸纏上,若不是遇到姑爺你……”
說到這,小嬋忽然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小姐說過,姑爺是有本事的人,求您一定要幫幫小姐!”
許長卿苦笑道:“我可沒什麽本事,至少……現在還沒。”
小嬋抬起頭:“姑爺不是修士麽?”
“不是。”許長卿輕聲說道。
他不再搭理小嬋,合上雙眼,閉目養神。
上一世,他至死都未知曉劍塚血禍的幕後黑手是誰,但十萬大山外,圍殺他的那十三個人,他卻記得一清二楚,大多都與昊天宗有關。
泰元道人便是其中之一。
好巧不巧。
他重生後遇見的第一個人徐柳,就是泰元道人的徒孫。
若臥底入其門下,便能更輕易尋得仇人下落。
隻是不知這具身體的修為幾何,是否能支撐他進入昊天宗。
漸漸的。
他身體變得放鬆,呼吸緩慢而綿長,開始進入入定的狀態。
小嬋動作聲,火爐燒火聲、窗外風雪聲,接連消失。
許長卿耳邊,隻剩下死般的寂靜。
此方世界,所有生靈識海中皆有一塊道石,道石高於三丈,便可修行,而道石越高越多,則代表修行資質越好。
前世許長卿的道石是一座高山,聳入雲層,高不可攀。
如今死而複生,他最關心的,便是這回他的道石能有多高。
睜開眼睛。
許長卿發現自己置身於一片濃霧之中,四周煙霧迷蒙,不知方向,更遠些的地方,也完全被濃霧覆蓋,看不見任何事物,更別提道山。
他伸手向前探去,卻什麽也摸不到,觸不著,微微皺眉,再向前走出幾步,仍舊是碰不到任何有形之物,隻有濃濃大霧。
這是怎麽回事?
許長卿眉頭緊鎖,心情已沉到了穀底。
正常的識海一片蒼茫,道石大小一目了然,根本不會像他這般迷霧重重。
直到這時,他才想起來,朝廷每年都會組織十歲左右的孩童使用試仙鏡,若有修行資質,很快便會遭到各方宗門或是朝廷的哄搶。
這具身體已有十七八歲,還未曾修煉,也就代表著,他可能根本沒有修行的資質。
正苦悶間。
許長卿腳下踢到了個什麽東西。
低頭一看,卻發現是個陳舊的酒葫蘆。
識海怎麽會有這種東西?
他下意識拿起來看。
然而,就在手掌觸碰到酒葫蘆的瞬間,他卻如感受到什麽一般,瞳孔微微縮了縮。
這酒壺裏麵,竟然有四縷煞氣,其中三道,是三隻八品妖物的妖氣。
而最後一縷,則是一道昊天真氣,隻有昊天宗修士才會擁有的特殊氣息。
毫無疑問,它的主人,正是死在自己手上的徐柳!
但所謂煞氣,通常都是妖氣、邪氣、鬼氣等妖邪汙穢之物才有的至陰之氣,可昊天真氣至陽至剛,即便那徐柳生前再怎麽作惡多端,死後的昊天真氣也不會變為煞氣才對。
更奇怪的是,生靈死後,自身煞氣便會逐漸消散,許長卿的認知裏,沒有手段將其收集,收集了也沒有用處。
那這酒壺,是如何做到……
就在這時,許長卿的思緒突然被打斷,雙目瞪大。
隻見酒壺裏的煞氣,竟突然往外溢出,沿著手臂,流入許長卿體內。
刹那之間。
如有源泉,遊走全身。
許長卿的眼神,愈發明亮。
恍惚間,他眸中倒映爐火,如有神光迸發!
此刻他隻覺自己的體魄逐漸有凝實之感。
血肉筋骨,五髒六腑,皆是內外通達。
自身的力量,以極為明顯的速度在增長,而手裏的酒壺,卻變得輕了許多。
武夫一途,雖無需道石,但卻極為艱難。
光是入品,都需要花費數十年時間。
而許長卿的體魄,僅僅隻是比常人更為強壯,遠遠還未達到入品的水準。
但一切都在這個瞬間改變了。
“我……武道入品了?!”
許長卿看看自己的手,再看看手裏的酒壺,神情仍舊難以置信。
這個酒壺,應該是有收集世間煞氣,用以滋補自身,達到增強體魄的功能。
僅僅四道弱小的煞氣,便讓許長卿刹那入品。
若是好生利用,企及從未有人踏入過的一品武聖境,不是沒有可能!
就在許長卿驚疑之時,他的意識,漸漸變得模糊。
不用試仙鏡進入識海,無法維持太久。
他已經到極限了。
許長卿隻好閉上雙眼,再睜開時,便已回到秦蒹葭的閨房。
空氣中彌漫著檀木的清香。
火爐正“滋滋”地燒著,映照出許長卿茫然的神色。
那尊酒葫蘆,竟已穿越現實,到了他的手上。
而體魄提升的感覺,也並沒有消失,方才的不是幻覺,他真的已經入品了。
正在他百思不得其解間。
院外傳來一陣吵鬧聲。
“賤婢,進秦家多少年了,還敢這麽辦事,那個贅婿醒了,為何不來報!”
男人聲音嚴厲。
緊接著,便是小嬋慌張哽咽的聲音。
“小姐說姑爺剛醒,要讓姑爺先休息會兒,所以……啊——”
“啪”的一聲脆響。
小嬋被扇翻在雪地裏,臉頰上頓時多出一片紅印,眼角含淚,泣不成聲。
打她的,是個瞧著四五十歲的男人,大腹便便,走起路來一搖一晃,臉上的贅肉擠作一團,顯得猙獰可怕。
“賤婢,再敢哭一聲,老子把你腿打斷!”
男人怒罵著,順手抓起旁邊的掃帚,就要往小嬋身上拍去。
為了不給大小姐添亂,小嬋哪敢有半分反抗的念頭,隻能閉上雙眼,靜待痛苦來臨。
可掃帚竟是遲遲沒有拍下。
她茫然睜眼,隻見那掃帚近在咫尺,竟是懸在了麵前,雪花碎屑簌簌飄落,卻無法再前進半寸。
有隻蒼白的手,在下方將掃帚輕輕拖住。
胖子怔住,抬眼去看,卻發現那清秀的少年不知何時竟已來到麵前,悄無聲息,猶如幽靈。
他被嚇得渾身一震,連忙扔掉掃帚,擠開滿臉的肥肉,露出僵硬的笑容。
“這……這位想必就是姑爺了吧?”
“在下姓劉,是秦家的管家,姑爺以後叫我老劉就行!”
聞言,許長卿也笑了,但卻比不笑還要可怕,冷冽從齒縫間擠出:
“老劉是吧。”
“初次見麵就看見你在打我家婢女,真是……好驚喜啊。”
最後四個字,仿佛有殺意刺骨,令劉管家不寒而栗,渾身打了個冷顫。
“這兒”“那兒”地沉吟了幾聲,劉管家正低著頭。
等等?不對!
他忽然有些醒悟過來了,自己怎麽剛上來氣勢便被這個贅婿壓倒?
我可是秦家的老人!
你一個贅婿,我怕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