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梯的層數緩緩下降，終於抵達了監禁區。
    上杉越和源稚生緩步從中走出的時候，橙黃色的稀疏燈光把這裏照射成了一片頗有些昏黃的環境。
    上杉越心說你們這是節省電費呢，也不多裝點燈泡？
    源稚生則是提前解釋說，猛鬼眾襲擊導致了源氏重工大樓的供電和照明係統出了點問題，現在采用的燈光都是臨時加裝，接入備用電源的，恢複正常還需要一段時間……
    隨著兩人的前進，眾多的監牢房間從旁邊快速後退，那些都是關押的非重要人犯，風間琉璃顯然獲得了更高的“牢房待遇”——
    他被堅固的煉金設備綁縛單獨的寬闊牢獄裏，四麵八方密布厚實的合金牆壁，這種防衛等級完全不下於繪梨衣的房間。
    父子倆來到一旁的控製台上，源稚生以大家長的權限瞬間通過驗證，電子屏幕旋即亮起，顯示出攝像頭拍攝之下的風間琉璃的臉。
    那張臉被卸掉了妝容，顯得清秀卻又普通，但毫無疑問是和源稚生十分相像的一張臉。
    “咳……”
    話筒傳出了聲響之後，風間琉璃立刻抬起頭。
    “稚女……”源稚生看了眼身旁的上杉越，想起剛剛的對話，醞釀話語。
    “哥哥，你來了？是不是後悔沒有在當初徹底殺掉我？是不是想要我掌握的，猛鬼眾的情報？”
    風間琉璃一聽出源稚生的嗓音，就表露出了明顯的激動情緒。沉重堅固的煉金鎖鏈裝置將他全身緊緊束縛在合金座椅上，因為激動而發抖的手腳，拉扯著鏈條發出咯吱咯吱的金屬摩擦聲。
    “冷靜一點，稚女！”源稚生深深吸了一口氣，他在心裏反複強調，提醒自己，當年的惡鬼事件另有隱情，自己要把監牢裏的人看作自己的弟弟來看，而非一隻應該被處決的惡鬼。
    “我不是來審訊你的，我想說的是……抱歉！”
    這個字眼幾乎是從他的牙縫裏擠出來的，仿佛重如千鈞。
    風間琉璃也因為這句話幾乎怔住了，道歉？哥哥，在向自己道歉？這還是迄今為止都在堅持那種可笑的正義的哥哥嗎？他不應該痛恨沒有早點殺死自己嗎？
    “抱歉，當年的事情，或許是我處理的有問題，你一定在心裏恨透了我吧……那樣的話也沒關係，可以理解，這一刀之仇，確實不是能夠用一句簡簡單單的抱歉來消弭的。但是稚女，我的弟弟，我確實想要為自己的錯誤而道歉……”
    無聊……
    風間琉璃忽然失去了激動的模樣，變得麵無表情，他身體裏的本體人格“源稚女”又開始渴盼著哥哥了。
    那個軟弱的家夥，一聽到哥哥祈求諒解的口吻，就開始鬧著要和哥哥敞開心扉溝通了，真是無可救藥的兄控……
    而他不一樣，他會更加冷漠。誰知道這出道歉的戲碼，是不是哥哥偽裝出來的審訊手段？
    “哥哥，無聊的勸說到此為止就可以了吧？能不能來點誠意，你假如真心誠意的拿我當做親弟弟，那能不能放我出來？”
    風間琉璃打斷了源稚生的施法，用最直接的方式，來拷問源稚生的真心。
    假如你真的待我是親弟弟，那就不應該將我視為仇寇綁緊關押在這裏吧？哪有把弟弟當做重刑犯和危險分子鎖進牢裏的？
    “這……”
    源稚生瞬間陷入了兩難的抉擇之中，如果他是一個合格的大家長，就不應該一味聽信風間琉璃的供述，擅自將他放出。而如果作為哥哥，於情於理都不能真的任由弟弟待在監牢裏。
    他又看了一眼上杉越，卻發現上杉越也在直視自己，像是想要看清這個兒子，到底是什麽性子的人。
    “唉……”源稚生輕歎一聲，轉回來繼續看向屏幕上那張風間琉璃的臉，他想起了年少時光，弟弟內向而懦弱，自己看似早熟而堅強。沒成想多年過去了，變化與反差如此之大。
    “好，我答應你。”
    他再次動用大家長的權限，隨著一道道程序解鎖，風間琉璃驚愕的看到自己身上綁著的金屬鏈全數解開，身後的還傳來了金屬門的程序解鎖提示音和緩緩開啟的聲響。
    哥哥居然玩真的！他沒有說謊，是真心道歉，並且把自己當做了弟弟而非惡鬼！
    風間琉璃瞬間站起身，他震驚了，對麵的真的是源稚生嗎？不是其他人用聲線偽裝的角色？不，不對，就算是別人也不可能貿然放走自己。
    除非是猛鬼眾的人。
    但是猛鬼眾沒有人知道自己和哥哥的秘密，除了王將。
    風間琉璃心情莫名激蕩的轉過身，走向那扇漸漸敞開的金屬門，體內的源稚女人格幾乎在心中狂呼要出來見哥哥……
    天真的家夥，居然這麽容易就諒解你哥哥！難道當年的那一刀就這樣算了嗎！
    風間琉璃是個源自複仇情緒誕生的極惡人格，如果有機會，他絕不會放過任何殺死自己哥哥的機會，但是一旦有這樣的想法，體內的本體人格居然開始妨礙自己——
    源稚女人格舍不得複仇了！這個兄控根本就是個不成器的半吊子！
    內心衝突令風間琉璃麵露掙紮。
    忽然，牢房裏安裝的播音設備再次出聲了，這次不是源稚生的聲音，而是有節奏，像是沙沙沙的樂器敲奏的……
    這是王將的梆子聲！
    “是你！王將！混賬王將騙我！”風間琉璃的臉色轉為深深的失望和猙獰，隨著梆子聲的奏響，他的身體像是抽風一樣摔倒在地，無力的掙紮。
    ————
    “這是……衛宮說的梆子聲？”
    源稚生和上杉越麵麵相覷，他們還是第一次聽見，所以沒有第一時間來得及阻止，但在看到風間琉璃的異狀之後，才終於大驚失色。
    “稚生，這聲音從哪裏來的！”
    上杉越焦急，他根本沒看見源稚生播放什麽莫名其妙的音頻。
    而源稚生也急忙掏出通訊器，“不是這裏，那隻能是本部大樓的廣播機房！那個地方可以在緊急情況發出各種警告，連接所有功能區的播音設備！”
    “喂，烏鴉——現在立刻派人進入廣播機房，緝捕可疑人員並關閉正在播放的音頻！啊什麽——衛宮來訪？這種小事待會兒再說！”
    說話之間，源稚生領著上杉越來到控製台旁邊的隔間裏，遞給了上杉越幾把長刀，自己拿了一把伯萊塔手槍、雙管霰彈槍和幾個彈匣。
    這些其實都是風魔家審訊罪犯的時候，對付那些不安分的猛鬼眾所用的“刑具”，源稚生直接挑了少數比較便捷的工具。
    ……他們準備直接衝過去，物理破壞風間琉璃那邊的音頻播放器。
    但是還沒走幾步，遠處忽然有唏律律的馬鳴和嗒嗒嗒的蹄聲傳來。
    一人單騎，從黑暗中登場。
    兩人的雙目猛然瞪大，獨眼持槍，八足天馬！北歐神話中的奧丁！
    曾經被衛宮討伐的角色，重新登場了！
    穿戴暗金甲胄的奧丁縱身而來，八足天馬的鐵蹄邁動起來快如一道殘影，目標直指已經開啟的金屬門！
    源稚生和上杉越瞬間就明白了，奧丁才是操縱王將的幕後使者，祂的目標是源稚女！
    “給我停下來！”源稚生大吼。同時霰彈槍的子彈從近處噴發，這種雙管設計的槍身，還支持快速二次射擊。
    砰！子彈在奧丁的甲胄上打出零星的聲響，連馬蹄的步伐都不曾動搖。
    眼見奧丁即將衝入門內，心急無比的上杉越衝了上去。
    源稚生則是舉起右手，一道令咒放射強光，“以令咒之名，Saber，速速回到監禁區裏來！”
    平安時代的武將瞬間登場。
    然而另一邊，上杉越拔刀揮動的瞬間，材質普通的長刀就被奧丁的槍尖輕易壓斷、破碎，槍尖稍稍劃過天花板，混凝土碎塊就如流星雨般墜落，反而阻礙了上杉越。
    祂伸手一撈，就將風間琉璃——不，人格已經切換過來的源稚女控製起來。
    “把我兒子還給我！”上杉越目眥欲裂，他現在手上武器壞了，所以很想動用言靈·黑日，但在這個地方施展的話，隻會敵我不分的造成更壞的結局。
    渡邊綱此時已經飛身而來，極速的一斬悄然無聲，在空氣中劃過隱晦的波動——這是渡邊綱的拿手招式，通過快到不可見的刹那揮刀，足以瞬間斬落茨木童子手臂的一擊！
    叮——！
    命運之槍抬起，與之相撞發出清鳴。
    渡邊綱麵色一緊，他感覺到了對方身上有不協調的動作，像是……瞬間按下了加速鍵一樣。
    ……時間能力？
    接著奧丁將手裏的源稚女拎起，在梆子聲中，男孩麵色恐懼和痛苦，目光含淚，完全不像是風間琉璃那副冷漠惡鬼的性格，源稚女的嘴巴嚅囁著，手上的令咒爆發光芒。
    “不好！”渡邊綱意識到了什麽。
    茨木童子的身影突然轉移而至，她瞬間爆發熾烈炎光，纏繞叢原火的鬼爪伸向了千年來的宿敵，“去死吧，綱！”
    從者們的戰鬥爆發席卷出驚人的氣浪和強光熱度，讓人睜不開眼。
    奧丁則是沒有了掣肘，縱馬如飛，化為閃電般的殘影，帶著源稚女一路離開。祂能夠輕鬆的拍馬提速，源稚生也好上杉越也好，隻配在馬屁股後麵吃尾氣。
    就在這個時候，祂眼前的電梯門忽然叮的一聲打開。
    “你們這裏怎麽這麽吵……咦？”一個顯眼無比的紅頭發從門後出現。
    奧丁立馬就注意到了走進來的衛宮。
    麵具下隱藏的麵容表情難看。
    你媽的！為什麽每次這麽趕巧，碰到你過來壞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