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宮和老唐萬萬沒想到旅個遊還在這碰見了周家的人員。
    哎不是，周家主地盤是隔著老遠的襄陽才對，媧皇宮明明隻是個建設在山裏的旅遊景點……也不對，這還真的不一定，畢竟襄陽的唐城同樣是當地景點呢，不還是有周家族人盤踞？
    “這裏真的也是周家的？”
    “並非並非。”
    當兩人被引入山體之下的隱藏空間之後，從地下宮殿現身的媧主終於也看見了許久不見的熟悉麵孔，欣欣然笑臉相迎。
    “此地並非周家本家所在，外麵這地界平時也無人長期居住，隻留了少許人員看守地下。雖然不住人，但也可稱之為用於先祖祭祀的一大祖地。”
    不管是衛宮還是老唐都算是和周家關係較近的熟人了，所以媧主也沒什麽避諱的解釋了一番。
    當然，這是過去的家族曆史了，為了研發思想盤，如今的媧皇宮之地卻是增添了新的用途。
    衛宮點點頭，眼睛稍稍睜大了四處觀察此地，所以周家的先祖還真的是女媧。神話傳說裏麵，女媧的生父是“雷澤龍神”，按照這個世界以龍族為主的遠古曆史，女媧本質上也是龍族血脈的傳承者。
    “對啦士郎，多虧你提供的靈感，初始版本的思想盤已經可以正式步入試用階段啦。”
    媧主笑意盈盈的攙住衛宮一邊臂膀，清新淡雅的芬芳撲麵而來瞬間驅散了地下空間的濕潤氣息，光滑軟膩的肌膚在胳膊肘旁邊輕輕摩挲。
    至於道路另一邊的老唐在這一幕發生之後，立刻背著雙手抬著頭吹口哨假裝當做沒看見。
    “誒？什麽意思，我的靈感是指？”衛宮回憶了下以前在周家的時光，似乎那時候思想盤的研究進度完全被卡住了。
    “就是你從東瀛忽然打電話過來的那次啦。”
    媧主其實說的是聖杯戰爭時期，那些來自周家的“內景”道門秘法，包括《黃庭經》之類的道藏古本。
    衛宮為了完成固有結界·無限劍製曾經和媧主交流過這些，他通過內景法很順利的構築了心象風景。
    而從媧主的語氣中判斷，她似乎從那次交流之中額外領悟到了新的東西？
    “就是煉氣化神啊。以前說過的。”
    “所謂魔術階段的修習，不過是采集提煉生命能量匯聚人體的手段，屬於煉精化氣的法門。修道的下一步便是要完成氣與神合。”
    衛宮聽著媧主的理論點點頭。這是早先討論辨析過的路子了。
    看來在媧主領悟的方法裏，內景觀想之道，就是煉氣化神的關鍵、真正成仙的要素之一。
    而在這個世界上，存在著幾乎就是固有結界換皮版本的尼伯龍根，這玩意放在神州，就是另一種說法了吧？應該是仙人修煉的福地洞天？
    “不錯，人體小宇宙、天地大宇宙，人身與天地終究是相互對照的。修道第一步，完成煉精化氣，便是以能量為渠道溝通天地，而更進一步，就是以心象風景為渠道，開始意誌與思想上的溝通……”
    “直到最後，煉虛合道，便是以人身完完全全的融合天地，修煉至此，即可號稱真正的天仙，與天地大道本身一般無二了。”
    媧主年紀輕輕當上家主固然有其才華橫溢的因素，故而侃侃而談，說了一遍自己從道藏典籍故紙堆尋章摘句推導出來的結論。
    “……天地大道。”聽完媧主一番話語，衛宮喃喃著。他回想起這個世界的本質——一個超巨型的固有結界或者說，被天蓋包裹的封閉世界，各種尼伯龍根和固有結界不過是對這種世界結構的模仿而已。
    思想盤，是以神州的萬象風景為參考製作內景，形成福地洞天，類似於固有結界形式的變種嗎？
    媧主笑而不語，似乎打算賣個關子，牽著他的手走過長長的廊道與會議廳，一路抵達地下宮殿的深處。
    她伸手一指，遙遙對準某個方向，衛宮和老唐於是睜大眼睛瞧見向下道路的盡頭，那是一片被開鑿出來的極為寬闊的空間，流動的水銀混合著煉金溶液在空間中循環自成一體。
    巨型的模糊光影從中投射出來，化為立體的景觀模型——眯眼細看，便可從中發現熟悉的微縮版山川風景。
    宛若將山河大地化為純粹的內景融入了其中一般。
    再看周圍，活動的微縮景觀像是正在呼吸之中的某種古老生物，輕微的嘶鳴聲在空氣裏傳響，紛繁複雜的卦象形成純粹的數十道光影在四周交織，有規律的排列運作，又宛如一台精密高妙的演算機器。
    衛宮雙眼眨動，“這就是……思想盤？不對，這個，隻是思想盤的一部分吧？”
    看上去是一台大型功率演算器，類似運行某種更大的係統而製造的中樞機構。
    “可以這麽說。”
    媧主頷首，忽然拍拍手掌。
    “思想鍵紋，激發。”
    世界開始轉變。
    飄飛著濕潤水汽的地下晦暗環境，僅僅一瞬間就被無數的狹長白色裂紋密集鋪就，接著周圍的環境像是被胡亂裁剪的脆弱紙片一樣撕裂消散，浩蕩的強光洶湧澎湃充斥視野。
    “咦？”
    衛宮有一種固有結界張開的既視感，他自己也有，所以當然能夠銘記這種獨一無二的體驗。
    “哇啊，好牛逼的法術，這地方居然別有洞天啊！”
    老唐也在旁邊哇哇亂叫，被眼前突然呈現的美景震撼得毫無形象的四處跑動。
    衛宮也無言的睜大眼睛眺望這“天接雲濤連曉霧”的壯麗山河之景，晨昏時分的朦朧天光覆壓四野，霧蒙蒙的氣息自山腰間向上飄動。
    碧翠樹林在陡峭的山崖之上橫生，清脆的鳥鳴回蕩於峰穀之間，潺潺的水流叮咚作響，從高處俯視宛如一條純白色的匹練，雪色浪花劈打岸邊，魚群穿梭暗流緩緩遊動。
    這是固有結界嗎？如果是的話，規模也未免太大了。
    不對，按照思想盤的設計，這玩意應該是類似於雲端共享網盤的係統，說白了就是將全體魔術師的思想、魔術整合為一的龐大網絡。
    所以這個地方……
    媧主輕聲解釋，“此地並非我一人所能成就，而是我周家全族，乃至周家祖祖輩輩積累而成。”
    “祖輩？”
    “媧皇宮，我周家先祖之地也。思想盤若想成就巨大的規模，光靠一個人是行不通的，需要匯聚更多、更多的思想才行，唯有如此，這心象風景才能和真實的世界無異……士郎，你還記得‘斷龍台’吧？”
    “……嗯。”
    衛宮心想斷龍台和這思想盤，又有什麽關係？
    等等，匯聚了祖先的思想？
    周家交予他的斷龍台，記得媧主以前說過，就是凝聚了許許多多周家先輩靈魂的傳承寶具。
    哐當。
    在媧主訝然目光下，衛宮的手中瞬間出現了寶具·斷龍台。
    迎著對方的疑惑，衛宮隨口解釋道，“從我的固有結界裏麵取出來的。”
    他現在完成了固有結界·無限劍製，那麽他如今需要取用寶具，也變得簡略起來，成為了直接花費魔力從固有結界裏拿出來的過程了。
    衛宮觀察著斷龍台，以往處於思維的死角，未曾注意到的東西在此刻前所未有的明晰起來。果不其然，斷龍台之內的靈魂意識，與這組建起思想盤的周家先祖思想集合，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借助靈魂意識的強化，衛宮在沒有神靈之力在身的時候，其施展的斷龍台就再現了神話般的偉力。而思想盤恐怕亦是如此。
    越是集中大量的思想，將之集成為龐大的意識網絡，越是能夠發揮出超乎尋常的術法水平。
    通過和思想盤鏈接，獲得的思想鍵紋就相當於是特權秘鑰，媧主擁有了的思想鍵紋，恐怕足以讓她隨手施展出類似於神靈權能的仙人級魔術！
    “……我猜測的沒錯吧？”
    “嗬嗬嗬，士郎果然是足以弑神的天才呢，我明明好不容易才集合全族之力，開發形成的巨係統，打算迎頭趕上外麵這個變化越來越快的世界呢！”
    媧主輕輕鼓掌，“結果居然被三言兩語道破了重要關節所在啊，不愧是你！”
    此時老唐的身影早就不知道跑遠到了哪裏去了，所以她牽住衛宮的手輕巧搖晃，蛇尾悄然攀上腰際。
    衛宮無奈的看著對方的瓷白小臉貿然靠在了左邊肩膀上，瞬間感覺到了一股熟悉的既視感——媧主還是媧主，雖然因為忙碌諸事前段時間沒怎麽交流，但她還是和之前一樣啊……
    ————
    衛宮等人悠悠然的在神州遊玩看風景享受大自然的時候，地球另一端的一群人卻是已經急得火燒眉毛。
    北美卡塞爾學院的下方120米處。
    這裏是別名“瓦特阿爾海姆研究所”的煉金術與科學工程應用研究所，俗稱裝備部。
    所長阿卡杜拉臉色焦急，如臨大敵，一幫裝備部的漢子林林總總一百多號人，也都圍在會議桌前，個個情緒不安，心神無所屬……仿佛在等待著一場內容是酷刑的判決書。
    砰！
    副所長卡爾腳步噔噔噔的踏入門扉。
    “情況怎麽樣了？他們真的要裁撤經費嗎！”
    阿卡杜拉像是一頭咬緊獵物的獅子，粗糙的大手在卡爾還沒來得及開口之前就狠狠地抓住對方的兩邊肩膀，發出哢吱的細微聲響。
    原來能讓這幫神經病感覺自己被扼住了脖子的，是學院減少裝備部經費的決定！
    “哎喲，所長你冷靜！”卡爾被阿卡杜拉前所未有的大力抓得很痛，乃至於臉皮瘋狂抽搐。
    “你讓我怎麽冷靜，現在已經到了決定裝備部生死存亡的時刻！關乎我們全體能否每周四吃到新鮮健康的漢堡薯條可樂套餐！”
    “別慌，所長，情報是真的，他們真的要砍經費。”
    “哦哦，原來情報是假……啊？什麽！居然是真的！你確認過了嗎，他們憑什麽這麽做！理由是什麽！”
    “哎，現在說什麽都晚了，上次我們偷偷挪用經費研究‘大蘿卜’的事情敗露了，據說使用者芬格爾不太滿意，給我們發了投訴！”
    “什麽！那可是我們好不容易拿出去給他的藏品技術，他居然反手這麽對我們，下次要給這家夥的任務道具裏塞上煉金爆炸小貼片！”
    “別想了，咱們沒機會搞他了，芬格爾這學期畢業之後就要被派遣到分部，和咱們無緣相見了。”
    “可惡！”
    阿卡杜拉徹底失去了手段，憤怒的樣子秒變臉，瞬間哇哇大哭得像是一米九的傷心man，而桌子旁的一百多號純男漢子也個個哀嚎遍野。
    作為裝備部裏麵唯一人間清醒的人，卡爾副所長好不容易才安撫住了相當一部分人，說：
    “各位，我從新聞部那裏買來的情報，絕對真實可靠，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那就是咱們裝備部要出意外了——校董會開始要大量裁撤我們經費的真正原因，為了一個莫名其妙的迦勒底計劃！”
    “迦勒底？什麽東西，觀星台嗎？”
    麵對提問者，卡爾也有點迷糊，“我也沒有太詳細的情報，據說是什麽避免人類未來終結的計劃，由校董之一的加圖索提出，據說還上報UN，打算聯合不少大國……”
    這話一出口，正常人想必聽了會倒吸一口冷氣，區區一個莫名其妙的迦勒底計劃，居然秘黨自己籌劃起來還不夠，需要牽扯到這麽國家勢力的人力物力，簡直就是恐怖如斯！
    但是在場之人沒有正常人，有一個算一個全是神經病。
    UN？大國？不熟！他們隨便研發的無人機都能去撞掉雙子大樓！改良的煉金炸彈都能夠讓東瀛直接陸沉！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迦勒底，居然想和他們掰手腕？
    卡爾扶額，感覺自己和他們交流不下去。轉頭看向了阿卡杜拉，發現他居然還在和孩子一樣抹眼淚。
    “所長！你在幹什麽呀所長！”
    你那眼神是怎麽回事？你那眼淚又是怎麽回事？你的眼淚可以拯救地球嗎！可以挽回即將破碎凋零的裝備部嗎！
    “……那我們怎麽辦，”阿卡杜拉聲音低沉，“你說說，沒了經費，我們何以生存？我們應當是新世界的亞當，可是校董會並不認可我們，他們居然想依靠一個莫名其妙的迦勒底來挽回注定毀滅的世界！”
    “他們想要集合眾力避免未來的毀滅，那我們也可以拯救世界！”卡爾據理力爭，“所長！我們這就開始策劃全新的方案，上交給校董會，打倒那什麽奇怪的迦勒底！”
    “……你說的對！”阿卡杜拉似乎被說動了，“我們不能坐以待斃！”
    “確實，所以我們應該重新振作起來，拯救世界！”
    “沒錯，拯救世界，沒有什麽是我們裝備部做不到的事情！”
    阿卡杜拉開始振臂高呼，一群漢子立刻響應，就連卡爾也眼神欣慰。
    沒錯，技術宅拯救世界！
    “所以，所長啊，我們趕緊討論一個新方案出來給校董會——”
    “不，”阿卡杜拉眼神深邃，“卡爾，你真的覺得這是一個好選擇嗎？”
    “啊？”卡爾又不知道所長發什麽神經。
    “校董會的內部爭鬥傳聞，不是一天兩天了吧？”阿卡杜拉也有所耳聞，元老會、昂熱派係、加圖索派係以“內部清查”事件為導火索相互之間彼此攀咬，消息一開始還能封鎖，但是這麽多月下來，已經完全捂不住了。
    “對外弱勢、內部爭鬥、還有一看就有問題的迦勒底計劃……再這樣下去，秘黨就要完了！”
    卡爾莫名震驚，所長突然公開發表了聳人聽聞的“秘黨藥丸”言論，媽耶，這是能說的嗎！
    ……哦，這裏是裝備部，不管什麽神經病言論，還真的都能說。
    “秘黨已經淪落至此，卡爾，我們如今有必要另謀出路！”
    阿卡杜拉緩緩站起身，他按開了會議桌上的立體投影程序，文字畫麵開始在空氣裏閃爍。
    “我收到了一份招聘，來自阿特拉斯院的。你們都知道的對吧，就是出現在東瀛聖杯戰爭情報記錄裏的，據說，那位弑神者的武裝也是出自他們的作品！”
    “須佐能乎”大號機甲的立體畫麵在他們的眼前呈現。
    “噢噢噢！真正的大蘿卜！隻要進去就能學到嗎？”
    “當然！”
    阿卡杜拉眼神淩厲，語氣高深莫測，瞬間收獲了一群崇拜眼神。這一刻，他瘦長的身影在部員們的眼裏，竟然是如此的偉岸。